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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如他》——第十章 3 +++ 4

(2011-01-12 11:52:12)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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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日发的时候服务器正在维修,又困了,便没等。今日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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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吃过午饭,我给莫纳夫人挂了个电话,“约翰家里了,巴蒂西亚在加拿大的表哥;来瑞士旅游,借住下来了。”

“呀,小约翰呀!”音调又高了八度,“我可有十几年没见他了,他一定长成大小伙子了!”我详细描述了约翰的现状,她表示会尽快回家,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就你在家,巴蒂西亚又贪玩,你多费费心。”

昨儿一宿未眠,我加班学习关于服装设计的理论知识,毕竟仅有好的创意不实践是行不通的;买了书自己钻研,这才发现,设计师并非随随便便就能当的,所幸我是个倔强的人,有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换做平常的人怕是早垮了。

巴蒂西亚敲门进来。

sue,我们三个要去湖上,你一同去吗?”

“那你们去玩罢。”我有气无力地。

“一起去吧?坐汽艇,约翰会玩帆船,很有意思的,牧覃一定也想去玩!”她试图动摇我,我敷衍她,央求道:“你们带上牧覃吧,他一定会去的,小男孩都是疯了惯的,小时候不疯,长大也会疯,不如小时候撒撒玩性,大了也容易管。”

“你又不是不知道牧覃的性格,你不去他哪会去;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十点出发,再给你两个半小时。”她拖着塑料拖鞋出去了,鞋底儿与柚木地板摩擦出“刺——刺呀——刺——刺呀——”的声音,一短,一长,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的叫声。

十点一到,即刻出发。这时湖边已聚集了不少人,有当地居民,更多的是拿着相机的观光客,正午的日内瓦湖湖光十色,湖上千帆竞技、百舸争流,热闹,散发着浓郁的中国味儿,我不禁大嗅上一口,嗯,沁人心脾。我们在沙滩上撑了伞,三把躺椅,我穿一件奶色纱质的薄中长裙,衬裙面上是一大片椭圆形带锯齿边的叶子,鲜脆欲滴,叶缘是淡绿,发白,最后绿色揉进奶白的裙面里,胸襟上躺着只橙色的刺绣瓢虫,生气盎然,颈上挂一条银链,坠儿是祖母绿石,仍踩着那双显旧的木制凉鞋。

约翰并没有驾驶帆船,据他说天气不适合,我看了眼天空,碧空万里,像罩了层兰色薄纱的白炽灯,微热,不烤,谁在乎能不能驾船呢。戴蒙有一部汽艇,泊在不远处的小码头上,巴蒂西亚略懂一二,于是自告奋勇带余下的人去享受一水湖色,我胆子小,就推脱说牧覃晕船——如果他记性足够好,明白事理后一定要埋怨我——他定会撅着嘴,义愤填膺地吼道:“我要坐汽艇!我不晕船!不要拿我当借口,我才不是你推脱的工具!”,事实是,我慢慢沉下身子,碧绿色的躺椅是一片缠绵的莲蓬,我饮着甘露,一大片荷叶遮住撕裂的阳光,使我得以入睡。素闵带着牧覃踏浪,笑声泠泠,是小溪水扑上大石的欢愉声,先是很清晰,而后,慢慢被拉伸、被撵走,显得悠长,如仙乐一般,而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已是正午,饥饿难耐。牧覃早融进湖里,素闵在他不远处抱着胳膊,眼睛深邃地望着这片辽阔的海域,三个年轻人不知疲倦,汽艇已开得不见踪影,我睡不着,眯着。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便站起身,朝素闵挥挥手,她就在我不远处,抢救了湿嗒嗒的牧覃往回走,我去码头上找余下的人,他们恰巧返航归来,每个人的发梢都被或多或少地打湿了,黏在一起,巴巴地贴着头皮。巴蒂西亚率先走过来,拉着我便走,约翰跟约莱娜并排走着,有说有笑。

sue,你没去真是可惜,不知道如何描述那刺激呢!我第一次开汽艇,以前从没有过,你真应该欣赏欣赏我的水平,差点儿就赶上戴蒙呢。”

“以后还有机会嘛。”对于我的缺席,她很是遗憾,我慰安着。

“以后是以后,只怕‘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想她在影射约翰与约莱娜,由此观之,此刻她的心里的确漾满了开心。

把躺椅装上车,约翰载着满满一车人和满满的欢乐回至家中,按照计划,中午吃烧烤,食材也由年轻人起早包办,早已备好。我回房继续日眠,如同蜂鸟,睡之前喝了一大瓶加了固脂的酸奶,先遮住饥饿,待他们烤好自会来喊我;可惜,牧覃不饶我,偏要我烤给他吃,任素闵百般哄,他只是哭闹。此刻,我端着一盘血淋淋的羊肉,眯着眼,避着光,支着手,牧覃不时指挥着,他有个中国肚子,喜欢鸡肝,动物的五脏六腑,而这些欧洲人不钟爱,最是便宜。巴蒂西亚素来喜牛肉,烤牛排的手艺也是一流的;约莱娜则一心一意准备着搭配的小点心,约翰打杂,素闵一摊手,乐呵呵地说:“那我就负责监工吧。”

牧覃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一字一顿地说:“我就负责吃。”大家笑了一回,我进屋煮了些油茶与咖啡,给牧覃沏上一壶奶粉,塞住他那不住吐子弹的嘴,五个人闹着笑着,我却忽然悲戚起来,狂欢过后,空虚总像潜伏已久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小片一小片地撕扯着我的心。

我问约翰道,“你要不要去卢塞恩?我是问,你的行程中有没有那一站?”他正跟约莱娜笑着闹着,被我猝然一问,竟愣了愣,巴蒂西亚塞进我嘴巴里一个坚果,说:“还没告诉你呢!我们打算后天就去,怕你没时间呢。”

“怎么会没时间?”我说着,“我要去卢塞恩,要去的。”

“是不是想念戴蒙了?”巴蒂西亚调皮地说,我脸一红,并不反驳,引得余下人的善意的笑,她却一阵感触道:“我也思念让,他已经四天没给我电话了,从约翰来起他就没了音信。”

“大学生课业繁忙,琐事也多,你要体谅。”

“好吧,我会的,”她眨眨眼,转而责备我,“我的感伤全是你传染的,原本我几乎忘了让的冷落呢!”

“好吧,那你就敞开肚皮大吃,算是我对你的补偿。”我接过巴蒂西亚手里的活计,“你安心吃,剩下的交给我。”她谢了谢,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将烤好的牛肉全叠到她盘里,巴结着,谄媚着,她一副中国姨太太架势,颐指气使。

“我要吃一串金枪鱼。”

“鹅肝。”

待牛肉烤七成熟,我正打算给巴蒂西亚,约翰忽然拿过签子,吞吐着说:“能给我一串吗?”他在牛排上涂上厚厚一层酱,恭敬地递给约莱娜——她摆出女王一样的尊贵,巴蒂西亚见后发笑了一阵子,少年窘迫不安,解释说:“牛排离约莱娜太远,作为男士,我应当照顾身旁的女士。”

“真是绅士,”巴蒂西亚不依不饶,碰了一碰她表姐,道:“真是绅士呀!”

 

4

 

我作为此次旅行的导游,因“家便在卢塞恩”,我无话可说,只得硬着头皮上了火车。这次去卢塞恩,我不想躲起来,打算直面戴蒙先生,所以特意早起,给自己和牧覃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牧覃戴着大红色小头巾,白棉布短袖衣,湛蓝色牛仔七分裤,背咖啡色小包;我穿的是两年前的旧衣,跟戴蒙在大连时穿的,白色无袖丝质汗衫跟牛仔短裤,这身打扮着实把巴蒂西亚一惊,大叫着:“sue,你居然也穿牛仔裤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说,“见你后的第二天,我就是这身打扮。”

她想了想,尽管答着是,却一个劲儿摇着头;我拿了浅棕色的大手提袋,将牧覃捉住抱在怀里,调侃道:“瞧瞧,像不像母子装?!”

“本就是母子装吧,”巴蒂西亚的眼睛在我跟牧覃身上游离着,显得有些惊诧,她拍拍身边的约莱娜,约翰也停下听她发言,她扯着表姐,不可思议地说:“你觉不觉……觉不觉得……牧覃跟sue……有种说不上来的相像?”

约莱娜经她提醒,跟着附和,约翰也觉得我俩像是真正的母子,“特别是穿上母子装以后,眉清目秀,简直跟真的一样!”

“别逗了,”我岔开话题,问巴蒂西亚道:“要先找让吗?”

“不,”她低了低头,蹙眉道:“他今天有课,恐怕没时间见我;先去找戴蒙吧。”我心里一紧,没说话。火车疾速驶着,一幅幅窗格子画像影像中的一帧帧,在瑞士坐火车就如同拍电影,风景自导自演,只要观众就够了。牧覃靠着我乖乖地睡着,我第一次仔细观察他的眉目:眉毛细如柳,漆如夜;杏眼,深凹进眼骨里,显出些憔悴与疲倦,眸子里却酿着粲然的光,叠得厚厚的眼皮。鼻子跟嘴巴不像,没我的秀气,那是像谁呢?

我鼻子陡然一酸,怕泪坠下,只好昂着头,睁大眼瞄着窗外;憋了一会子,慢慢淡然,眼泪又收了回去。我摸摸牧覃的头发,亲了亲那粉嫩的小脸蛋儿,他咕噜咕噜嘴,小手往我汗衫上抓了抓,又把头塞进我臂弯里,睡得更香了。我把脸贴在他柔柔的绒一样的头发上,一遍遍摩挲着,陶醉其中;我清楚地知道,怀里这个孩子是我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离不开他,即使是戴蒙先生——离开戴蒙我仍旧存活,然而,如果牧覃离开我,我一定会不知所措,不再会生活,只得殂谢。

 

越靠近卢塞恩,空气越稀薄,我的呼吸也越发大声,又怕吵醒牧覃。然而,心里却极为平静,那个毒瘤已折磨我两年,再也没力气继续蹂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我也懂得让自己尽量淡然,不再多想,只看当下。有些事在来瑞士之前均已考虑好,我单纯地认为,只要遵守既定的规则,我跟戴蒙也可以如两年前一般;世人的眼光,是再也不会在乎的,只是坚守着一份爱情。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出了卢塞恩火车站,我牵着牧覃矗立,小风呼呼刮着,吹得牧覃的头巾好像一面五星国旗。我受蛊惑一般,竟挪不了步子,额头上爬满了担忧、恐惧或干脆是莫名的情愫?巴蒂西亚回头喊我,我这才跟上。

一行四人先是在街上随处游荡,古旧的欧洲建筑,约莱娜已经是见惯了的,约翰偶尔会感叹一下,却是针对建筑物身上披着的充满艺术气息的壁画;走过一条条狭窄但并不局促的幽深小巷,不管在哪里,抬头便能见到云雾缭绕的皮拉图斯山,戴着陕西的白头巾,瑞士的山大抵如此,却如一支绿豆沙雪顶冰激凌,因为爽口,所以百吃不厌。

约莱娜是个典型的法国姑娘,一头扎进商业街,起初我尚能陪同三位年轻人,唱唱反调,给出些切合实际的建议。走到市中心时,牧覃突然对喷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怎么拽也拽不走,我才得以留下,沿着鹅卵石小道逡巡着,一遍遍听不远处一家钟表店里的布谷声。

卢塞恩的天气不错,等我的小男孩儿戏水腻烦后,我找个露天咖啡馆,要了杯香浓咖啡,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边等巴蒂西亚他们,牧覃刚饱饱睡了一觉,毫无倦意。巴蒂西亚他们一定会逛到日光尽,于是我跟牧覃信步游荡,却来到卢塞恩湖边,牧覃又要求坐船,这正合我意,我早想泛舟青山绿水间。买了票,一个人的,怪不得父母会在孩子小时带他四处游玩,不要门票嘛。

我趴在栏杆上,看着船一点点地驶离码头,开出两排激荡的水花,身边一群两三岁大的孩子追逐嬉戏,笑声伴着水花声,如梦似梦。牧覃按捺不住,跟在那群孩子后头,屁颠颠地往船尾去,我巴巴地跟着,然而,那群孩子的父母并没这般做,他们只是闲适地倚着白栏杆,随性聊天,无一丝担忧。船尾有些狭窄,一群孩子和一对情侣将其占满,两拨人仿佛处在两世界中,互不干扰。一时间孩子又呼啦啦地散了,牧覃小牛似地到处蹿着,我叮嘱他两句,索性学起瑞士父母,趴在栏杆上,一心享受这湖光山色。

然而,那对情侣忽然肆无忌惮地相拥,热烈地接吻,如胶似漆,长长久久不分开。我愣住了,只是盯住他们,他们倒也浑然不觉;过了一分钟,我终于避开,寞落地哒哒地走远,脑海里一幅画卷狰狞着——

夜凉若水,银钩状的大月亮底下。背后是绵延的雪峰与一片浩瀚的碧蓝湖水,象牙白的桅。同样的是接吻,画卷里的却更缠绵,更悠长。

“戴蒙,戴蒙。”我情不自禁地叫出声,船行至此,湖面忽然开阔,视野翻了倍,我多么想大声喊他的名字,叫他“亲爱的”,我多想,我是多么想!

 

我煎熬了一天,在见不见那位先生的问题上反复徘徊,我看见日头一点一点地从湖上褪去,那对甜蜜的情侣早已分开,牧覃在离我不远的栏杆上吊着,晃着小身子,扭过来扭过去,仿佛在跳一支遥远年代的舞。晚风有些冷,我打了个寒战,搓了搓牧覃的头,说:“下来吧,要回去了。”他又晃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跟上我下了船。我已经决定要见见我的先生了,时间是慢性毒药,漫漫的等待,会蹉跎了人,也会蹉跎了感情。

我在沿湖的长椅上坐着,木然看着泛着红鲤鱼鳞片光的湖面,不知思些什么。万家灯火亮尽时,三兄妹才来到湖边找到我,约翰甚是可怜,手里拎着不下十个袋,左歪又斜,脸上却笑眯眯的,巴蒂西亚跟表姐挽着手,一副青春少女模样,一见到我就大声抱怨着脚踝要脱落了,却不肯坐下,踮着脚看湖上最后几条像泛白的鱼肚皮的帆船。

“天晚了呢,”巴蒂西亚对我客客气气地说,“今晚暂住在你家里,行不行?”

我没吭声,她以为自己不受欢迎,一张脸耷拉下来,我赶忙说:“我的手机没电了,你跟戴蒙联系。”其实,是怕戴蒙拒绝,他一定会拒绝的。

她信以为真,从包里翻出电话,拨通戴蒙的号码;我正襟危坐,紧张地等着电话那头的回音,偏偏巴蒂西亚怕扰了牧覃,走得远远的,只拿眼神跟我交流。待她挂电话,已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巴蒂西亚面红耳赤,定是经过了一番争吵,她噗通一声在我旁边坐下,喘着大气,愤愤道:“你一定是生戴蒙的气才吵着回家;真是气死人了,我说要投奔他,他居然拿忙碌来推脱,还打算让咱们住旅馆,说是稍微的动静便能把他的灵感弄走,这是什么话!”

“设计师的确如此,没什么好生气的。”我说。

sue,你不用替他讲好话,”巴蒂西亚吐了口烟儿,说道:“不过,好说歹说,他终于肯收留咱们,这还有点哥哥的架势!”

“今晚我们要住在……我家……里?”我问。

“是呀,”巴蒂西亚说,“我想一个人住一间房,不过,跟约莱娜住一起也可以接受,我希望你家有足够的房间。”

“放心,”我有些心虚,却理直气壮地说:“房间够的。”

约莱娜这时从对面站起来说道:“我有个朋友在卢塞恩大学,她希望我能见见她,所以,我今晚恐怕要跟大家分开了。”

巴蒂西亚正想说些什么,约翰也站起来,抱歉地搓着两只手,说:“恐怕我也要告辞。”我问他为何,他吞吞吐吐,最终才羞涩地说是想看看卢塞恩的夜景,住进当地的旅馆体验一番,我认为有些道理,便不再强求,五人一起吃过晚饭后分手,我跟巴蒂西亚驱车赶往戴蒙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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