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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如他》——第六章 3

(2010-12-03 12:01:54)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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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等太久就接到了莫纳夫人,她可是位中国通,看到戴蒙时,她先是激动地上去拥抱他,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恭恭敬敬喊上一句母亲,她则亲昵地叫他亲爱的戴蒙。母子俩团聚后,莫纳夫人终于腾出空身子来同我打招呼:唔,就你所知,我是戴蒙的母亲,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一定是他心仪的那位姑娘,名叫——莫纳夫人的脸上挂着一丝丝的诧异,不易觉察。

苏提,夫人。

是的,苏提,你的名字很好听——不介意我直呼你为提吧?她继续带着那份诧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完全不;事实上,与我亲近的人都那么喊;而我正希望能同伯母您亲近呢。我说完这话才敢慢慢将视线投到她身上去(之前我一直目视着戴蒙)——她是个个子高挑的妇人,虽然年过50,但身材姣好。她有双迷人且深陷的大眼睛,但不是太有神儿;她烫着大卷儿发,有些发红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加熠熠生辉,她穿着及膝的长毛呢绒灰大衣,戴着雍容华贵、足够体现她金钱与地位的项链、戒指等各种首饰;她看起来既美丽又高贵。

这时,她转向戴蒙问他道:“这位小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应该没有,她只去过法国,是个地道的中国姑娘呢。

那可奇怪了,她小声用法语说着,我似乎见过她。戴蒙没有回答,我看到他嘴角上窃喜的笑,接着便听见戴莫纳夫人的声音:我还担心小姐你不愿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促膝长谈呢。她冲我微笑着,然后转向戴蒙说:你把我的行李送到酒店去,我想跟小姐单独吃个饭,你把我们送到饭店就可以走了。虽甚是惊讶,我最后还是表示这样行得通。

你们两个单独……吃个饭?没有我?他不无担心地看着我与莫纳夫人挽着的手,说:不行;我觉得作为儿子的我有权利也有义务陪同初来乍到的母亲吃第一顿饭。

怎么,就这么不愿意把这姑娘一人丢下?我可不是初来乍到;好了,你妈妈又不是狮子老虎,只是想进一步了解苏小姐,以便她能更好地了解我;你自己解决午饭问题,现在把车开到饭店吧!正好我也饿了。她命令我紧紧挎住她的胳膊,同她一起走在最前面,我最后瞟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戴蒙,他冲我点着头,我便安下心来。

他订的是家中餐馆,这里人烟稀少,然而它旁边的巴西烤肉与日本料理却是人满为患,莫纳夫人很是怀念地道的中餐,她对我做了高度的赞扬,果然,你很用心,这间餐厅选的很不错。吃到中间的时候,因为一盘板栗腊肉,她大声赞扬着,我十分羞愧,毕竟这一切都是戴蒙包办的,我没有丝毫努力,却平白无故地受了赞扬,。我跟她讲了实情,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说:戴蒙是个细心的孩子;但小姐也不必太谦虚,我能感觉到你十分重视这次见面,这已足够,而且——

就在这时,我们的谈话被打断了:一个男人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朝我们急匆匆地走来,提!我真不敢想象,在这里竟然碰到了桥,他正兴高采烈地穿过走廊,看见我说: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原本以为不会是你呢;呃——他拿眼睛瞄了瞄我对面的那位外国模样的贵妇人,接着问道:这位女士是——你的咨询者?

我连忙站起身,热情地向莫纳夫人介绍道:他是我的朋友,高桥,小有名气的平面设计师。我又看了看高桥,悄声对他说:她是那位先生的母亲,你叫伯母就好。

伯母您好!桥殷勤地冲莫纳夫人打着招呼,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作为朋友的我,我的朋友高桥一向不屑于献殷勤;然而,莫纳夫人却礼貌且冷漠地冲他伸出手去,桥小心翼翼地握了握,有些尴尬,我很是过意不去,接着他扭转了局势,说:伯母一定刚40出头,您看起来可真年轻!这足以使得那位夫人心花怒放,她的背脊塌陷了一些,不再是一副高傲的架势,她一边解释着自己是多么费心地护理面容,这可是花费了她不少心血才达到目前的状态。最后,莫纳夫人请高桥一起共进午餐,如果他不介意且没有约别人的情况下;事实上,中国人是不会独身一人下中国馆子的——我想起了宋玉,可真是凑巧,四个人的第一次会面居然是这么个场合!,果然,他指指门口说:她被朋友堵在了门口,我负责点餐。

莫纳夫人请侍者加了杯茶水,然后说道:高桥先生是搞平面设计的?戴蒙也是位设计师,而且干得不错,他八成是遗传了我的良性基因——我年轻那会儿便对这些感兴趣,可惜最终一事无成;平面设计可是个好东西,只要你的花样多,只要你能创新,干这一行是总没有尽头的。

的确,现在的平面设计市场相当广阔,我也自认为自己具有相当一部分的创新能力,我相信不久后的将来我的工作能力会更上一个台阶。

一定会。我插进话来,表示出对桥的信任,我又调侃地说道:桥是个勤奋上进的青年,他有理想有抱负,尤其是事业心很强——他可是位有巨大野心的人。

两人聊得正欢,宋玉轻轻拍着桥的肩,于是高桥又得把她介绍给莫纳夫人这位是我的妻子,宋玉。

伯母,您好!

我看见莫纳夫人眼前一亮,宋玉的笑容标致而爽朗,她小鸟依人地靠着高桥的臂膀——他比她高了约莫十公分的样子,莫纳夫人凝视着她有那么几分钟,最后她和蔼地说:小姐,我不得不夸赞你,你真是亭亭玉立!

宋玉向她道谢,接着对我说道:提,真要感谢你,我本来打算今天中午跟我先生高桥摊牌的,没有信心;现在好了,有你在,我信心十足;她又转过头对莫纳夫人致歉道:打搅两位,实在抱歉;那么,我们先过去了。

我相信我的朋友高桥。我说这话的时候,拽了拽莫名其妙的高桥,又冲宋玉点着头,我是衷心希望他俩能在一起,宋玉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等他俩走远,莫纳夫人感慨万分:你朋友真有福气,讨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做妻子,一定乐趣无穷……”我脸上一沉,她慌忙补充说,“我想提也一定能做到。

“我会尽力做的。”

“当然,”她对我的话毫不怀疑,又说:“作为戴蒙的母亲,我有职责让你了解他的各个方面,毕竟你们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当然,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聪慧睿智、质朴刚毅,是个男子汉,戴蒙有显著的优点,自然缺点也是显著的:说话不中听,苛刻,死板,感情从来不外露——即使心里正燃着一把火,外表仍是死水一潭,我希望你能充分了解他的缺点,这样能省去不少猜疑。”

我由衷地感谢她,同时表示他从来就是这样。

她点点头,说:“看来你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戴蒙跟我说你们刚认识不久,而且你是个心理师?

并不是刚认识不久,快一个年头了;是的,夫人。

她恍然大悟,一个心理师可不会随便猜疑自己的伙伴,如此甚好。

这会儿是上菜的间隙,我俩聊着发生在戴蒙身边的趣闻,其实,除了我先生她儿子,再无别的话题——最后,她开始了对我长达一分钟的审视:从脚下开始,那是双干净的黑色小皮鞋,鞋带整整齐齐排列在鞋面上,均匀的鞋油将鞋帮上的皱纹逐一抚平,鞋跟低低的,细细的;接着是棕裤——这时我已经把风衣脱掉,露出针脚细细的白毛衣,再到我的脸。我一直挂着微笑不卑不亢又稍带羞涩地看着她,最终,她冲我笑了笑,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我得说,怪不得戴蒙会这么喜欢你,你打扮得完全符合他理想,他自小就要找个东方女人做妻,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排斥东方女人,也常这么教导他,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娶了个中国人回去;说实话,答应见你只是不想扫了那孩子的兴致,你知道他一向那么倔强,同时我又抱着几分期待,希望他能为后代考虑考虑,不至于找太过花哨又无实质的女孩子。所幸你并非如此——你身上存在着跟我相同的东西,我们有相同的味道,戴蒙一定有所觉察。

不过我这可不是在恭维小姐的外貌——也只能算作相貌平平,既不出众也不落为人后。她拿勺子慢悠悠地搅着茶水,她讲的是中文偶尔夹杂几句法语,我听不甚懂,但大意明了,于是道:虽然每个女人都希望听到夸张的赞美声,但我仍庆幸收获了您中肯的评价。

她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这时四个小菜端上了桌:蘸汁豆腐、方块菠菜条、金丝鸭片、咸水金针菇,她动了动筷子,赞不绝口,又夸赞我一遍,“你真是太用心了,提。”

“饭店是戴蒙订的。”我重申。

“但菜却是你选的,”她说,“也许戴蒙事先告诉你我的口味才有如此巧合吧。”

“没有,他并没告诉我;”我很是惊喜,“只是些常见的小菜罢了。”

莫纳太太点点头,表情变得复杂,她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就提到了我的身世:

苏小姐也是混血儿吧?

我点点头,说:跟戴蒙一样的血统,不过我可比他悲戚多了,他有位这么疼他的母亲;我徒有一身混合的血液。

请原谅我的冒昧——”

没事;我一出生便被抛弃了,所以什么也记不起。

她扶住我的肩膀,温暖的手盖在我头发上,一棵大树,你已经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患难磨练人的意志;”我感激地点点头,她却切换话题,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证实一下。”

“请说。”

“我听说,在遇见戴蒙之前你就希望遇见个瑞士人然后嫁给他,有这回事吧?

我看到她狐疑的表情,明白此刻她所想,无非是我是个庸俗的外嫁女,稀罕瑞士国籍罢了,我想坦诚,却不得不隐瞒,只好编谎话来,道:我喜欢糕点和巧克力,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瑞士产的;想要遇到的可不止是个瑞士人,还要是个糕点师——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幼稚的想法罢了。说到这时,我看了看在另一角落里的高桥,他们刚刚点好餐,尚未进入话题。

噢,原来是爱上了瑞士的美食。她唏嘘着。

我没有接话,她便又说:原谅我的似乎中用不中听的话:两个人相爱才是最重要的,可别被其他身外之物迷住了眼睛。”

“我会记住您的话的。”

“那么,一个善良的儿子的爱人,我怎么能不接受呢?”

“谢谢您。”我衷心地感谢。她并非认可我,对我,是既不反感也不喜爱,因我本身也不过是白开水一锅罢了,她只是为了儿子才决定偏一偏心,这点我心知肚明。那么,我对莫纳夫人的看法是什么?她可不是戴蒙说的那个亲切随和的人,她眼光挑剔,胆大心细。然而,我不可名状地打心眼里愿意与她亲近,原因让人诧异——她让我感到温暖。

“这大概是亲人的力量。”我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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