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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如他》——C2-5

(2010-10-25 00:26:33) 下一个



 

5

 

 唔,春天真好,特别是在象大连这样的海滨城市——”丹尼深吸一口气,不无陶醉地说道,他将眼神拉出一丈之外。此刻我们正漫步在人行道上,我本来在努力找寻着化解尴尬的话题,结果发现我的担心完全没必要,他本是个大度的人。他提议去个阴凉的地方,我表示同意,今天的太阳确实有点毒辣,我们步入街心公园,选了一片凉风习习的绿茵地。丹尼把外套脱下平铺在地上,自己先坐下,接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谢谢。我环抱双膝斜着身子坐着,尽量不让身子靠到他。一片金黄色的微风吹过,我后悔起来——为什么偏偏今天穿了条裙子,不然此刻我可以摆成个大字仰天躺着来个日光浴,更不幸的是,这个动作正被他做着,他紧闭着眼睛,一脸异常享受的样子。我一边嫉妒着,一边暗暗观察他——丹尼先生的确是够特立独行:当他提议去阴凉处时,我还以为一定要落入俗套地去某个高级咖啡馆或是茶社,出人意料地他来到了嘈杂的公园;而现在他正躺在公园一片不怎么干净的草地上,在见惯了有钱人颐指气使的社会里,他必然是一股新鲜空气,这种平民气息让我喜欢。

小姐的父母应该是地道的中国人吧?怎么看起来你却像个混血儿——之前也有这方面的耳闻,伯母说你是中法混血吧!他又诚恳地说:我必须得承认,我仰慕你,一半是因为你的身体里那1/2的法国血统。

这点我一点也不意外——大多数人的主动接近都是这个原因,这倒让我本身黯然失色了;意外的是,先生你也一个样,这不禁让人觉得失望。我话中带刺,顺便警告这个因为国家鼓励开放而过度与国外接轨的人,尽管我明知这不是个个体行为,崇洋媚外在现实中普遍存在着。他抿着嘴对我笑笑,显然他用了最聪明的一招,巧妙地避开了我的攻讦,果然微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

残阳的余晖穿透渐渐稀薄的空气,使得我们头顶上这棵小树留给大地一个狭长的背影,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琐事,我渐渐发现跟他交往并不是什么难事,丹尼广泛涉猎,你根本不用发愁会因缺少话题而引发尴尬;他又是风趣幽默的,性格活泼,是个可以深交的君子,虽然我对他的许多观点不认同,但丝毫不用怀疑的是,他是纨绔子弟中的幸存者。风的线条越来越细,由青铜器变成了软剑,剌剌地如刀刃一样划在皮肤上,有些疼——最后连春风都变得萧瑟起来,他首先站了起来,打了个哆嗦,然后拍拍手上的泥土和草屑,顺势把我拉起来,在我抖着裙摆的空当里他已穿上外套,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叹道:今天过得可真快!

是的,的确很快。

和苏小姐在一起的时光真容易打发——我是说,小姐是个随和的人,很容易相处,希望你同我此刻一样得开心。

我先是感谢了他,接着表明我也如此,很明显,我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十分中意地笑笑。

我知道一家餐厅,离这里又不是太远,不知道你接下来有没有别的打算,可是现在是该吃顿大餐的时候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人行道上,我因为没有晚上外出的习惯,只好抱着遗憾拒绝,我说:我跟安娜有约了,实在不好意思。

安娜?

怎么了——你认识?

不是,只是跟我一个朋友的朋友重名罢了;不过,安娜跟玛丽一样俯拾即是,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朋友,如果你相亲过,而且恰好对方又十分合你母亲的心意,那么你肯定能体会我的心情,甚至会对我表示同情——太太从我踏进门的那刻开始,不知疲倦地聒噪着,不断憧憬着我跟丹尼的未来,不断盘算着这个婚姻将给这个家带来怎样的福利,甚至于她在同事间炫耀的辞藻都已编排好。先生终于忍受不住这般噪声,卷了报纸钻进书房;我边洗碗,边无奈地听着她一遍遍重复——

提提,你真是个功臣,听妈妈的话,好好跟人家相处;通过今天的交往你觉得这事成的可能性大不大?

一点可能性我都瞧不出。

怎么能这么说?!他看你的时候可是眼神一亮,妈妈瞧得出来;这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金龟婿——我越琢磨着越觉得这事会成,他一定对你一见倾心!一定是!哎呀呀,当时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把照片给他呢,阿弥陀佛,是神在保佑,是通过神的力量将照片递到他手上——”她一口咬掉黄瓜的三分之一,声音清脆悦耳。

好像咱家只有通过攀权富贵才能幸福似的,我倒觉得现在就很殷实,根本不需要用钱来装帧。

殷实?说得倒好,小提,你可知道——咱家这只是普通得再不能的工薪阶层,我跟你爸都是老实本分的教师,至死都抱着这个事业。教师一年工资才多少呀?还抵不住下海一个季度的赢利呢!殷实?你拿字典查查去,这就是殷实?我可瞧不出!

我不吱声,大概这样的家庭,只能算是小康吧。洗好碗,削了个苹果,一把将喧嚣关在门外。今天也有安娜的信:

她跟李希先生似乎又进了一步,不过忧愁也随之而至。她说,李希——怎么办,亲爱的提,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跟他已经出双入对了,然而,他既没说爱慕我,也没有拿我当普通朋友的意思;我以为他对我有意的时候,他偏偏不做那些看起来暧昧的事,更多的时候,他都跟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我很是忧愁,真猜不透他的想法,我该怎么办?亲爱的提,用你善解人意又聪慧的大脑救救我吧!我不想这么耗下去,我性格耿直你知道的,你很清楚我对他的感情,而我也自认为它比你能够想象的还要强烈,我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那个我要托付终身的人,那个完美理想的情人——现在,就是此刻,拜托你停下手上的一切,帮我找个出路。

爱情呀,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错。我自语着,一边继续往下看,安娜在下面写道:

亲爱的提,也许你不会相信,但却是事实,就在你刚走不久,我得到消息说戴蒙先生被警署抓了,罪名是殴打警察,今天上午我跟李希还去探望他,再次去保释他——可不是我们保释不出来,而是那位先生态度坚决不肯不明不白地出来,他非得要警署道歉不可;不过,他倒是挺冤枉的,李希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而且他知道那人是谁却死活不肯说出来,这才跟警察起了争执,似乎还是对方先动的手——可怜的戴蒙先生,会不会有一种在中国受欺负的感觉,到底是谁跟他结下的深仇大恨呢?算了,先不讲他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不会关心的;快给我回信,我已焦急一天了。

                                                    爱你的安娜

起先,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戴蒙被抓的场面一定相当滑稽,我的笑里充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后来我却笑不出来了,反而十分诧异,依照戴蒙的个性,这个睚眦必报的人是一定会将我举报出来的,接着是律师函;而现在的情况是,我的的确确成了理亏的那个,他倒是能理直气壮地享受社会舆论的巨大支持了。令我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跟警察动手,还被关了监禁——正如安娜所说的,一个外国人在中国毫无缘故被抓,那他一定会觉得受了中国人的欺负,我顿时心生同情,转念想着,他也活该,由烂舌头引出的事情,遭报应了。虽然这么为自己恶劣的行径辩驳,但没能让我好受些,相反,我一想到戴蒙先生那张委屈的脸,就觉得内疚极了。至于李希,我给安娜回了信,安慰她不必如此着急,“你要知道在中国的外国人大多不会呆太久,如果对方过分殷勤,就正好表示了他对你居心不良;发展过快也许会导致悲惨的结局:你会被他们无情地甩掉。我想,李希先生如此表现充分体现了对你的尊重,表示他并不是玩玩而已,是想与你长久地走下去;那么,你还有什么好心急的呢?”我分析地头头是道,相信安娜一定如吃了颗药效非常的定心丸一般;帮她摆脱困境是我最喜欢做的专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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