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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国度191-205

(2014-02-07 18:14:39) 下一个

第一百九十二章: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


    周五下午。

    秦菜把谈笑从资源部调到星宿厅来,现在星宿厅人员已经趋于稳定,她也没什么别的顾忌。通阳子虽然对她不满,但如今好歹也是她的人,这事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谈笑当然也没意见,他只是提议把阿紫和林冰冰一起调过来。秦菜觉得没必要,老实说,这两个助理,虽然阿紫跟她还有点交情。但是后来的工作中,实在没有什么接触。

    平时都是谈笑在和她们沟通。谈笑倒是也不急,用淡淡的口吻道:“用惯了的人,不想换。”

    秦菜一想,自己可不也是这个理吗?如此,也就答应了。

    谈笑从部长助理一路升到星宿厅先知特助,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内中知情者都知道他和秦菜的关系,笑者有之,嘲者有之。但是谈笑很少树敌,不管怎么样,他的晋升宴还是非常热闹的。

    而秦菜没去,这样热闹的场合,她也不便在场。她在朱阳镇的老家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周碧华复生之后,秦 对她就大为改观,每周都催着她回家吃饭,却破天荒地丝毫没有所求。

    秦菜虽然犹疑,但也很享受这种家庭的温馨。其实在人间,就算她是先知又怎么样?就算她参透了五行的秘密,又怎么样?

    她虽然口口声声要揭开天道布下的谜局,却丝毫没有头绪。有时候她会很颓废地想,不如就在这里,和亲人在一起……

    她趴在躺椅上,秦 从里屋出来时顺手给她带了一床薄被。那是她从未享受过的温情,难道不是一直渴望的东西吗?

    也就是这一刻,她开始真正懂得白河。如果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何必再纠结一场前途未卜的谜?

    能不能把过程剪辑,只留下开头和结局?

    而那个周末,却出了个小事件。秦妈妈做的菜特别生,那条猪腿,她甚至只是用开水烫了烫就端了出来。秦 悖然大怒,揪住她就要打。秦菜上前拉住。

    她一出声,秦 就放下了手,转而又笑嘻嘻地道:“算啦,老夫老妻还能真打你不成?不过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

    周碧华看了一眼盘子里切好的猪腿,猪腿很新鲜,上面还带着血丝。她拿起一块几乎全生的肉尝了尝,还自言自语:“很好吃啊……”

    秦菜上前揽住她,轻轻叫了一声:“妈?”

    周碧华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擦掉唇边的血迹:“老四,你也觉得不好吃?妈再端进去煮煮。”

    秦菜拉住她,还想说什么,身后秦 把她拉到桌边。今天秦菜的二哥三哥都在,秦小贵也在,大姐秦芳没回来。说起来,上次秦妈妈去世也没见她回来。

    秦菜和爸爸、哥哥喝着酒,两个哥哥也特别让着她,一家人确实是其乐融融。

    秦菜酒已微醺,秦 拎小狗一样把她拎回床铺上,还大声道:“我家闺女还是这么轻,好像这么多年都没长一样。”

    秦菜微微勾了勾嘴角,居然笑了一下。那天晚上,她作了很多梦,梦中一片黑暗,像是一片沼泽。醒来后脑袋一阵一阵地痛,好在周碧华给煮了醒酒茶。

    她正喝着茶呢,外面突然有邻居高声叫骂:“哪个遭瘟的偷了我的鸭子?吃了要烂肠肝肚肺啊!!”

    秦 也披衣起床:“是王大娘,遭贼了?”

    他边说边去厨房外,不久也叫了起来:“碧华!周碧华!我们家的鸡和鸽子也不见了!杀千刀的,真的遭贼了!”

    秦菜揉了揉额头,不免也奇怪——遭贼了为什么她没有看到呢?不应该啊。

    看不到她也没什么办法,这年头偷鸡摸狗的人多了去了,要逮谈何容易?找派出所来也不一定能找得回来。村里有好几家失窃的,秦菜索性出了些钱让他们消了气。

    随后几天,秦菜都心神不宁。逍遥阁,陆少淮却给她下了第二个任务——由秦菜和白芨联手对付酒坛子。这个任务白芨不准备接,陆少淮就看向秦菜,他当然希望秦菜给他以支持。

    秦菜浅笑:“对付酒坛子,何必劳动判官长?”

    陆少淮包括白芨都看向她,半晌,陆少淮终于问:“先知的意思,您自己可以动手?”

    秦菜伸伸懒腰:“两天之后,二爷会明白的。”

    陆少淮顿时心情大好,倒是旁边的白芨突然问了一句:“二爷,这么多年您之所以得老爷子看重,子矜功不可没。如今老爷子已然归天,子矜一个女人无依无靠。你大可放之自生自灭,何必赶尽杀绝?”

    他本就不是个会替人说话的人,这时候的言语倒是出乎陆少淮和秦菜意料之外。陆少淮脸微微一红,突然坦诚相待:“白芨,你会说这话,只是因为你没有被一个女人操控过。不,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变了态的女人。”

    白芨没再说话,陆少淮也担心他心怀不忿——虽然白芨真的不像这种人。

    秦菜窝在天庐湾,三天没去星宿厅。星宿厅一切需要她理会的公务都由谈笑带回来给她。陆少淮完全没有过问,足见他对秦菜的信任。

    而三天之后,一个人从负一楼走了出来,一见他长相,所有人都惊呆了——它竟然是那个侍奉在二夫人身边的酒坛子!!

    沙鹰如临大敌:“你怎么会在这里??菜菜呢?”

    酒坛子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下子蹦到他面前:“沙鹰,你猜猜我是谁?”

    沙鹰瞬间如释重负:“败家菜,你又在玩什么?”

    秦菜扬了扬脸:“像不像?”

    沙鹰都后退了一步:“像像像,你这是易容?”

    他摸了摸秦菜的脸,秦菜伸过头去,温驯地让他摸。沙鹰的面容渐渐严肃——没有,那张脸没有任何修饰,完全原装。可是怎么可能……

    第四天,陆少淮率人包围了二夫人的住所。人间另一派系的元老本就对他有所猜疑,都提防着老爷子坐化之后他对二夫人不利。这时候见他带人包围了这里,哪里还会袖手旁观?

    这时候双方剑拔弩张,陆少淮仍旧是一副敦厚温和的模样:“诸位,虽然陆某继任人间的首领,但是子矜是陆某的爱人,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

    他话刚一落,人间高管中的莫须子就开口了:“少废话,既然你无坏心,今日阵仗所为何来?”

    陆少淮火速将二夫人救出来,护在身后,然后所有人都愣了——这座庄园里面,居然有两个酒坛子。两个一模一样的酒坛子。

    老爷子为了子矜绝对的安全,自己的法宝的器灵自然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大家对他的法宝都了解不多,现在谁又认得?

    陆少淮也是神色凝重,在他身后,一向骄纵的子矜眼里竟然迸出泪花。两个酒坛子里的一个向她走近一步:“别哭,主人说不许你哭。”

    陆少淮眸色微沉,另一个酒坛子的声音却冰冷没有半点感情:“你到底是谁?”

    两个酒坛子这样对恃,没有人能辨其真假。终于陆少淮也出了一个主意:“不如前往星宿厅,去请先知来辨别真假。”

    这提议一出,立刻被一部分人否定:“二爷,并非我等不信你。实在是先知在人间根基浅薄,我等无法相信她。”

    陆少淮面色不变,目光却隐现了寒意——不相信先知,当然不是因为先知根基浅薄,而是因为先知是他一力扶持的,谁都知道。

    他沉吟半晌,突然道:“既然这样,不如……老爷子的法宝除了秩序的尊主,恐怕没有人能与之一较高下。不如你等二人分个胜负,我想大家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这话一出,大家倒是赞成。毕竟老爷子是能同秩序尊主抗衡的人。他的法宝岂是凡物?

    两个酒坛子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片刻犹豫,俱都出手,希望能抢得先机。陆少淮把二夫人拥在怀里,一滴眼泪突然打落在他肩头。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温柔:“怎么了?”

    二夫人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场中,两个酒坛子只有短暂的交手,一合即分之后,一个“酒坛子”突然跪倒在地,然后众人就见他整个身体像雪人遇到火一样融化。他拼命地想站起来,那根腿却越来越细。

    最后终于一声轻响,他的腿断了。他趴在地上,还想爬到二夫人身边。二夫人微微后退一步。酒坛子一路爬一路想说什么,最后喉头咯咯作响。陆少淮护着子矜,一剑将他斩成两半。

    两半酒坛子倒地 了一下,最后也化成了清水。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说话:“难道是秩序派来的奸细?”

    “太可怕了,竟然让它潜到了大小姐身边!”

    “幸好二爷及时察觉!”

    ……

    另一个酒坛子缓步走到子矜身边,那个骄纵妄为的大小姐,突然抱住他落泪。陆少淮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安慰她。她只是摇头:“少淮,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想哭。”

    既然事情已了,陆少淮也就摒退了众人,二夫人以前的地方是再不能住了的,他很快为自己爱妻重新安排住处。

    人群里一帮高管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白芨沉默。

    回到新住处,已经是下午了。当门在身后关上,那条叫小朝的狗跑过来,二夫人终于停止了流泪。她把小朝抱到怀里,发现这里没有任何人。她不由回头望向陆少淮:“少淮,我想洗澡。”

    陆少淮把小朝从她怀里抱出来,递给酒坛子,温柔地说:“好啊。”

    小朝用力地啃着酒坛子的手,陆少淮望着它,眸子里温柔地似要滴 来。子矜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往后推轮椅,靠到酒坛子身边。

    陆少淮笑容温存,突然把狗从“酒坛子”怀里抱出来:“这种乐趣,不能一人独享,对吗”

    那个“酒坛子”眉头微皱,脸上突然也露了怪异的笑容:“当然。”

    陆少淮把小朝抱过来,二夫人一阵毛骨悚然:“你……你们……”

    她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胸口剧烈地起伏。陆少淮熟练地抱起小朝,然后握住它的脖子。小朝是娇生惯养的,哪里会容忍有人如此无礼地对它?

    它当下就要去咬陆少淮的手,陆少淮却突然拎起它的尾巴,然后在台阶上用力一掼。啪的一声轻响,血溅落一地。

    地上皮毛被血染就的狗还在 ,却再没有任何声音。

    又过了许久,二夫人突然尖叫一声,竟然站起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向陆少淮。陆少淮退后一步,避开了她,声音温柔如昔:“不用激动,夫人,我们的日子还长呢。”

    这座庄园,不论从占地面积还是外观建筑,都绝对富丽到奢侈。可是除了保全,里面没有一个人。所以小朝的尸体也没人收拾,它躺在那里,血由最初的鲜艳,变成了暗红。那一身一直被精心打理的皮毛如今裹在污血之中,周围围满了苍蝇。

    陆少淮的声音轻松愉悦:“以后这里,就不必再劳烦先知了。”

    二夫人一愣,突然明白过来:“小夕?你是小夕?你们这两个贱人!枉我对你们信任有加……”

    她还要说什么,秦菜却不想听。她淡淡地道:“我叫蓝愁,二夫人。”

    话落,转身离去。

    这件事处理得轻松愉快,秦菜走出庄园,陆少淮随后就跟了出来。他赶上秦菜,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多亏了你。”

    那时候秦菜还是个酒坛子的模样,他竟然握住她的手不放:“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

    秦菜没动,他缓缓地道:“菜菜,现在整个人间都已在掌握之中,她也已经不能成为任何阻碍。你愿意站在我身边……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秦菜抽回手,对这个人也是暗赞不已——对着这样的容貌都说得出情话,这个人果乃非凡之人。她面色不变,声音不冷不热:“秩序的先知,会永远站在尊主身边。人间的先知,当然也会永远陪在首领身边。”

    陆少淮仍是方才的温柔模样,秦菜却转身走了。眼见不喜之人落败,这滋味本来应该不错。但是当黑色的袍服扫过两旁贵重的花草,心、却突然像极了这座庄园,外表富丽堂皇,内里荒芜寂谬。

第一百九十三章:破无线网卡


    走出庄园,秦菜哪也不想去,索性回了星宿厅,去接谈笑下班。

    现在白芨没有公事一般不会出现在这里,毕竟秦菜的地位今非昔比,而他手里是有实权的。走得太近,陆少淮恐怕会猜忌。

    秦菜去的时候,星宿厅的人大多已经下班了,谈笑还在财务室。林冰冰也在。这里的工作比在资源部要复杂一些,她被调到财务科做出纳。

    这块工作不是很熟,谈笑倒也不嫌弃,工作嘛,再不熟,做做也总会上手。只是这几天他难免多费点心。

    秦菜进到财务室的时候,就见谈笑坐在电脑面前的转椅上。林冰冰站在一边,倒是很认真好学的模样。她敲了敲门,谈笑抬头看过来,随即对林冰冰道:“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林冰冰跟秦菜打了招呼,也就收拾东西回去了。秦菜在谈笑身边坐下来,看他做当月的财务报表,一边酸溜溜地挤兑他:“哟,我们笑哥出息了,工作都要美女作陪了!”

    谈笑笑了一声,也不恼:“等我把这点做完。”

    秦菜歪进他怀里,他低头,下巴 她头顶。秦菜不满:“笑哥最近好冷淡,肯定是有新欢了。”

    谈笑猛然将鼠标拍在桌上,佯怒道:“要不要笑哥掏出来给你看看啊?”

    秦菜哈哈大笑,谈笑也勾了嘴角,最后两个人默默地抱在一起。

    这个周六,秦菜仍然回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家里异常和睦。她回去的时候是谈笑开车,秦 对她们都异乎寻常的关心客气。

    小镇是个很八卦的地方,秦菜第一次是带谈笑回家,也不想再带别人引起更多版本的猜测。而这次回去,家里早早就有人等在院子里了。

    秦菜、谈笑和秦 刚刚进去,两个年过半百的妇女就迎了上来:“小妹啊,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秦菜认得这是两个邻居,但是一个住在镇上,一个住在另一个村子,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就这么热切地盼着自己回来了?

    她头也没回地往屋子里走,连秦 都发现了自己女儿这种变化。她再也不是以前村里纯朴憨厚的秦小妹了。在她身上有一种很骄傲疏离的气质,哪怕连笑的时候都拒人千里。就像他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那些什么家一样,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和自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秦菜在桌前坐下来,谈笑这次带了一小箱茶叶进来,这时候就去了厨房,秦妈妈泡茶。

    面前两个邻居一直哭,秦菜没有半句安慰的话。等哭声渐小了,两个女人终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她们家两个孩子失踪了,孩子同班,都读二年级。平时放学的时候都是一起回家,周三放学也有老师看见是一起出的校门。

    可是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等她们哭哭啼啼地说完,谈笑正好端了茶上来。茶已凉好,秦菜喝了一口:“先回去,明天给你们消息。”

    两个人千恩万谢,终于回去了。秦菜就去了里屋,临走时说了声:“我去睡一会,没事别叫我。”

    秦 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谈笑喝酒。只有秦妈妈薄责了一句:“吃完饭再去睡嘛。”

    秦菜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梦里依然是一片沼泽般的黑雾,就好像游戏里未开放的地图一样,卡得人寸步难行。

    又看不到,为什么又看不到?

    秦菜用力想走出这片沼泽,最后终于是徒劳无功。

    她醒过来时一头的汗,在床上坐了半天,她突然起床,用碗盛了一碗清水出了门。谈笑包括秦 等人都不明所以地跟了出去。秦菜在西北方向用水划了个呼啦圈大小的圆圈,口里念念有辞。

    谈笑一脸无奈:“也不知道又在做什么。”

    但也没有人打扰她。

    不一会儿,一股小旋风由远及近,慢慢地刮了过来。秦菜仍然念咒,那个小圈里的水居然一点也没往下渗,小风在圈外转了一圈,突然一声尖啼。秦菜微微皱眉,那股小风突然现出一个满头是血的人形,正是个小孩的形状。

    秦菜正欲上前,秦小贵突然惨叫了一声,小孩转头一看,瞬间越来越透明,最后一下子消失了。

    她抿着唇,秦 等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秦菜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回到屋里,除了谈笑,大家都还沉浸在惊吓之中,秦小贵更是脸血发白。秦菜给他安了安魂魄,谈笑这时候才开口:“怎么了?”

    秦菜摇头:“小孩子的魂魄本来就很脆弱,他死的时候一定受到了非常强烈的惊吓。这次来的已经只是个碎片,再被小贵一惊,魂飞魄散了。”

    谈笑倒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类案子对于秦菜来说还只是小菜一碟:“我看他死相确实很惨。”

    晚饭只有秦 在不停地劝菜劝酒,秦菜还想着小孩的事,偶尔抬头,才发现周碧华竟然什么也没有吃。她往周碧华碗里夹了块肉片:“妈,干嘛不吃饭?”

    周碧华胃口缺缺地摇头:“妈刚刚已经吃过了。”

    秦菜便不免责备:“还是那个习惯,家里一有人你就不上桌吃饭!你也是主人,干嘛跟个下人一样?”

    秦 也赶紧附和:“是啊!又没人虐待你,上桌吃呗,没得惹孩子不高兴。”

    周碧华摇头:“你们吃得太老了,我喜欢点嫩一点。”

    秦菜就给她挟了一块鱼:“这个嫩。”

    周碧华用筷子拨了拨,仍旧没有动。

    及至晚上,秦菜本来就睡着了,突然被一阵极细微的响动惊醒。她还以为进贼了呢,出来才看见是妈妈周碧华悄悄地起床。这时候她也不开灯,慢慢摸进厨房。

    秦菜勾了嘴角,让你晚上吃饭不听话,还是饿了吧?

    她站在门口,看看周碧华想做什么好吃的。她的身手确实非常敏捷,周碧华没有丝毫察觉,只是从冰箱的保鲜层拿了一块肉。秦菜正要上前,让她给自己也做碗肉圆子呢,突然惊见她拿起那块血淋淋地肉,就那么啃了一口!!

    她嘴角也沾了浅红的血水,但整个人似乎丝毫不觉,只是一口一口地啃着那块肉!

    秦菜站在门口,只觉得浑身 ,木头一样没有知觉。她开口的时候,只觉得整个食道仿佛都生了锈:“妈,你在干什么?”

    周碧华突然转过头,这才发现秦菜。她尴尬地把肉藏在身后,伸手擦了擦嘴:“老四啊,妈有点饿了。”

    秦菜一步一步地上前,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输给周碧华的血虽然是僵尸血,但是那是经异眼中和了阴阳二气之后的活血,而且为了防止她变成僵尸,她很快就找到了妖丹来补救。

    为什么……

    难道陆少淮给的妖丹有问题?

    不不,她反复检查过,而且当时她对陆少淮还有用,陆少淮没理由在这上面动手脚。秦菜没有发觉,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妈,你……喜欢吃这些,多久了?”

    周碧华想了想:“快两个月了吧,从活过来之后几天就觉得这些东西特别香。”

    真的是血或者妖丹有问题,可是哪里有问题?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惊醒了谈笑,他本就是个浅眠的,这会儿过来,一眼就看见周碧华手里的生肉,和她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也是一愣,随后看向秦菜。秦菜仍然笑着,那笑却既僵硬又勉强:“妈,你吃饱就去睡吧。”

    周碧华应了一声,把肉拿到面板上,切成细丝,这才往嘴里放。看来先前她真的饿坏了。

    秦菜一直不说话,过了很久,谈笑突然小声地道:“菜菜,周阿姨是不是……”

    他只是开了头,不料一直沉默的秦菜突然狰狞起来:“不是!她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谈笑将她拉过来,按在怀里:“不要激动,先听我说菜菜!!你做过僵尸,你知道僵尸如果饥饿的时候是很难控制的。而且普通人的魂魄没有你魂魄的那么强大的力量,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周阿姨吃生肉的事,而是村里不见了的那两个孩子……”

    “你闭嘴!”他话没说完,秦菜突然跳起,一拳砸过去。谈笑闷哼一声,秦菜又喝了一声,“闭嘴!!”

    这响动惊醒了秦 他们,秦 披着衣服过来,骤然看见秦菜眼中的狰狞,不由打了个寒颤。

    谈笑擦了擦唇边的血,周妈妈也过来,一见这情况,赶紧拿了面巾纸:“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然后她看着谈笑嘴角的血,眼睛越来越亮,像是着了火。谈笑看了一眼秦菜,发现那双眸子里蓄满了泪水。他突然又叹了一口气,轻拭唇边:“好吧,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说。”

    秦 也安慰了秦菜一番,无非就是让小两口别闹别扭,然后赶着秦小贵去睡了。

    而那一晚,秦菜再没有入眠。

    第二天是星期天,秦菜没回去,依旧住在家里。谈笑也没有走,两个人再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冷战的意思。似乎真的相对已无言。而秦菜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周碧华,连晚上睡觉也拉着她一起。

    这几天一直正常,丢孩子的妇女又过来找了两次,都被秦菜打发了回去。直到周三这天,周碧华去赶集。秦菜当然跟着一起。回来的路上发现忘了买味精,周碧华便让秦菜把东西先拎回去。

    秦菜拎着菜,这些天跟着周碧华的日子,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日子轻快却仿佛笼罩在一层乌云之下,她眼里全是血丝。

    为什么会看不到两个孩子的去向?因为她救周碧华本来就是逆天行事,在天道中是没有这一环的。书里没写的事,读者在哪里看呢?

    为什么孩子的魂魄已经来了,却突然魂飞魄散?不是因为秦小贵的声音惊吓了它,而是因为它看见了杀害它的凶手……

    不,不是的,都不是的!

    她在原地等了一阵,最后越想越不对,还是跟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三分钟就追上了周碧华,但是她走的这条路,肯定不是简单买包味精的路……

    前面是水库,整个朱阳镇的人都喝这里面的水。水库旁边有三户人家,这时候都在赶集。院子里有个一岁多的小孩在玩泥巴。周碧华这时候连眼珠都是赤色,她突然上前,抱起小孩就跑。

    那速度也已经不像是正常人,跑动之下,嘴角露出白得瘆人的牙。秦菜在后面追,手里拎的菜落了一地。

    周碧华把孩子抱到草木深处,右手捡了块石头,照着孩子的脑袋用力就是一下子。石头自然没有拍下去,秦菜伸手过去,那样重的力道砸在手上,她却丝毫没有知觉。

    孩子刚才被跑着疯跑的时候只觉好玩,这时候才开始哭。周碧华赤红的眼珠里全是贪婪之色,她一口照着孩子的后脑就啃。秦菜抢过孩子,她扯住秦菜的手,从手肘啃下去。如今的她血脉流动,虽然没有真正的复活,却也不是僵尸那种铜皮铁骨的身体。

    血很快就涌了出来,在洁净的肌肤上开出鲜艳的花。秦菜一手挟着孩子,就那么安静地任她 。

    风贴着水面,扶花拨草而来。

    她垂首,奶白色的流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第一百九十四章:妈,我们回家吧


    周碧华啃了一阵秦菜的手臂,然后她突然清醒了过来,一脸惊慌:“老四?我怎么在这儿?哎呀你的手!!”

    秦菜缩回手,掏出纸巾给她把嘴擦干净:“妈,我们先回家吧。”

    周碧华完全不明所以,这时候正看着秦菜胳膊下面夹着的孩子:“你把人家孩子带到这里来干什么?赶紧给人送回去,大人发现小孩不见了得多着急啊!”

    “嗯。”秦菜答应一声,把孩子送回家,孩子的奶奶还在屋里做饭,没有丝毫察觉。

    回到家里,周碧华突然又想起来:“熊孩子,买好的菜呢?”

    院子里正在跟人打牌的秦 听见了,赶紧喝了一声:“菜没了就再买,骂孩子干什么?”

    周碧华撇了撇嘴:“以前打起来跟打日本鬼子似的,现在倒是疼得像宝。”她满屋子找药纱给秦菜包扎手臂,但等到掀开秦菜衣袖的时候,她突然惊呆了——那伤口竟然早已复合如初,哪有什么血?

    “老四……”她茫然地叫了秦菜一声,秦菜拍拍她的手,“我没事。”

    秦菜这几天一直没回去,但谈笑却是必须要回星宿厅的。他通常每天都会过来,带些需要秦菜过目的文件,也给秦小贵带玩的,给秦家带吃的。

    秦菜等于是把办公地点搬到了朱阳镇,但她如今是人间的先知,突然外出常住另一个地方,又岂能瞒得住人?

    在朱阳镇的日子她几乎整天跟着周碧华,周碧华是个善良的女人,没事的时候会带些衣服、吃食给秦小莲。那时候秦小莲已经将近四十了。但是日日蓬头垢面,连是男是女都很难看出来。

    秦菜经常蹲在防空洞外看她,像从来没有离开过朱阳镇时一样。

    秦妈妈给完衣服和吃的,就会转头牵着秦菜走,熟悉的道路,走过千百遍。其实早已厌烦了两旁的风景,因为从来没有发现,走一遍就少了一遍。

    回到家里,周碧华又开始吃生肉。连续两晚吃生肉之后,第三天晚上她开始外出觅食。秦菜跟在她身后,当夜隐隐有月,十二月的风刮过脸颊,寒意刺骨。

    周碧华先是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这么冷的人,村里人都睡得早。最后她突然趴在一间瓦房后檐。她动作灵敏无比,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檐下,透过玻璃窗向里看。

    秦菜认得,这是周大娘的房子,她丈夫死得早,儿子女儿都已经出去打工了,现在就一人独居。

    周碧华在窗户上趴了一阵,突然一头将玻璃窗撞碎,然后她猛然缩了回头。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周大娘,她打着电筒过来看。

    周碧华像头狩猎的狮子,慢慢地等等猎物靠近——她是有智力的。就在周大娘走近窗口,她准备攻击的时候,突然一道符凌空打过来。秦菜微怔,不是她动的手,还有谁也在看着这一幕?

    她转过头,发现秩序的唐布身后跟着两个稽查,这时候正在围堵周碧华。她真的出神太久了,竟然连唐布也没有发现。

    唐布几道符下去,周碧华竟然完全不受影响。她越发饿得狠了,双手指甲爆长,牙齿也露出了唇外,整个人像是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她扯下符纸,愤怒地低吼了一声,径直扑向唐布。唐布也有些意外,秩序是接到朱阳镇这边的居民反应小孩和家畜失踪的事,他如今正在历练,也就带人过来看看。

    打鬼符无效,他试了一下镇尸符,但周碧华只是步伐微滞,很快又追了过来。唐布额头上开始冒汗,祭出了一张退魔符。

    符纸打在周碧华身上,一声闷响,仿佛脚下的土地都颤抖了一下。

    这东西竟然成了魔?

    唐布挑眉——这朱阳镇又不是什么名山胜水,灵气一般。周碧华也是个长居于此的普通人,就算是死而复活,怎么就成了魔?

    他正想不通,却惊见一个影子如风般卷过来,方才已被退魔符击中的周碧华也瞬间没了影子。是谁,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救走了她?

    天庐湾别墅,秦菜回去的时候是凌晨四点。谈笑一开门都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

    秦菜把周碧华抱进来,她刚才只是被退魔符击退了一下,没受什么伤。倒是秦菜捉她的时候打中了她,但也只是昏厥。

    秦菜也不答话,径自把她抱到沙发上,然后拿刀在腕上割了一道口子,接了一杯血。她把血放到周碧华嘴边,周碧华仿佛本能般吸取,不一会儿杯子里的血就消失怠尽。而她形同厉鬼枯骨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谈笑在旁边,神情越来越凝重:“菜菜,周阿姨她……”

    秦菜没说话,一个声音传过来:“你这样越喂她的法力会越高,危害也会越大。”

    秦菜抬头看过去,通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说了这句话,他转身准备上楼,秦菜突然叫住他:“如果给她一只异眼,她能不能活过来?”

    通阳子走过来,在秦菜手下这么久,第一次能帮点忙,他还是不吝啬的。他扒开周碧华的眼皮看了看眼珠,又仔细观察了她的牙齿和指尖,半晌才摇头:“异眼是至阳之物,她的魂魄绝计承受不住。强行融合只能让她魂飞魄散。这个东西倒是奇怪得紧,魂魄是普通人的魂魄,身体有点像僵尸,唔,但却偏偏有着妖怪的内丹……”

    秦菜将毛巾盖在周碧华身上,她这时候睡得十分香甜,形如生时。

    通阳子看她神色也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没再多说,回了房间。谈笑将手搭在她肩头,只是叹气:“菜菜,魔是食人脑髓的。就算你的血能够坚持一阵,总也不能喂她一辈子。其实……”

    秦菜抬起头,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谈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几天,周碧华很开心。能够亲眼看见女儿生活在这样优渥的环境里,她比秦菜更满足。这几天她也几度提到想回家,都被秦菜用各种借口挽留下来。她开始变着花样给几个人做好吃的,连一向挑嘴的沙鹰都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

    桑骨泥人也很喜欢她,动不动就给她带各种瓜籽。一家人可谓是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是其乐融融。

    私下里,沙鹰和谈笑都难掩担忧之色——秦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这样的消耗,即使是她也绝对禁受不住。

    十二月二十八,腊巴节。

    周碧华早早就熬好了香喷喷的腊巴粥,沙鹰都人都是早早回家喝粥——连周碧华也没发觉,自从她来之后,这个屋子里就没离过人。

    她身边要不跟着沙鹰,要不跟着谈笑,要不就是桑骨泥人陪她。再加上秦菜几乎一有空就腻在她身边,她从来没有觉得孤独。

    听说这些是女儿的同事,她对沙鹰他们都很客气,常说秦菜不懂事,让大家多多照顾。几个人也经常变得法子跟她聊天,听她讲那些山野的传说。这些传说在常人听来神乎其神,但在玄术师听来却只觉可笑。只是没有一个人有不耐之色,这些人间的组长、线长乃至部长们都非常耐心。

    这时候桌边围着十几个人,青瞎子他们也都赶来秦菜这边,都给周碧华带了好些礼物。众人围桌而坐的时候,像聚餐一样。正吃着饭,突然周碧华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众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碧华抬起头来,只见其眼睛突出,皮肤开始缩紧,头发长出半尺。

    沙鹰第一反应过去拦她,她喉咙里呵呵两声怪响,一下子扑向旁边的谈笑,谈笑随手抄起盘子。那盘子被她一口咬住,顿时碎成齑粉。谈笑面色一变,手往旁边一伸,最后想着是秦菜的妈妈,也没动手,一个矮身避了开去。

    在座十二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手。秦菜上前压住她,另一只手伸到她唇边。她一口利牙猛然咬住秦菜手腕,咕咕吞饮鲜血。可是秦菜连续几天喂食,这时候又能有多少血呢?

    她獠牙都露出来了,还是坚持着一动不动。谈笑赶紧递了新鲜的血给她,她捏在手里,不动不语。

    周碧华在她手腕上咬了好一阵,再没有任何鲜血,她不满足地吼了一声,又去追看起来很好吃的谈笑。沙鹰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好好的屋子瞬间乱七八糟。最后还是通阳子摸出一套手环扣在周碧华四肢,然后道:“先放到负一楼吧。”

    秦菜开始打电话,那头很久才有人接起,白芨的声音仍然冷淡,但比之以前,终于少了一丝不耐:“说话。”

    秦菜獠牙都没收起,喘息许久才道:“来天庐湾一趟,有急事。”

    白芨过了四十多分钟才过来,负一楼,沙鹰已经把周碧华关进了一间最结实的房间。门是大铁门,她拼命地拍打房门,声音震天。沙鹰担心被邻居听见报警,不得不用通阳子以前捆僵尸的铁锁把她捆起来,绑在柱子上。

    白芨现在就站在柱前,周碧华眼珠赤红,现在仍在咆哮。过了好一阵,他终于说话了:“内丹没有问题。”

    秦菜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吃力:“我的血有问题?”

    白芨用玉纤撑开她的牙齿,仔细看了一下:“她的牙不是僵尸牙,你的血也没问题。如我所料不错,你以血滋养她的三天里,她肯定吸过人血。僵尸血遇人血,肯定会产生邪气。这时候再殖入妖丹,邪气沾染妖丹。而她本身就是一个普通的魂魄,抵制不了恶念,更化解不了邪气,于是变成魔。”

    秦菜只觉得头很沉,人有点站立不稳:“不可能……我的血阳气是足够的,她为什么要去吸血?什么办法可以救?”

    白芨答得轻描淡写:“魔以人脑髓为食,喂她生人脑髓就好了。”

    秦菜连表情都没法控制:“除了这个呢?”

    白芨转头看了她一眼:“兔子吃草,你要想养它,就喂给它草。别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秦菜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她胸腔里开始冒烟,是鲜血熬干,僵尸的阴气和异眼的阳气开始互相排斥。

    白芨以手抵住她的眉心,暂时压制她体内二气相冲。秦菜一开口,嘴里都冒出烟来。白芨半蹲着,居高临下地道:“不过当务这急只怕不是找脑髓,她一时半刻死不了。”

    沙鹰拿了血下来,秦菜喝下去,体内就血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的声响。她没有□一声,白芨接着道:“你是先知,你代表的是整个人间。秩序肯定会用这件事打击人间的公信力。对于人间这种刚刚开始向正统玄门发展的势力来说,压力会很大。”

    秦菜一时说不出话,白芨声音依旧冰冷:“这件事除了人间,你以为秩序的人不会收到风声吗?你马上派人回朱阳镇,杀掉两个孩子全家。找出孩子的尸首彻底销毁。这样警方会当成大案,各地关注度会增高。秩序就算是插手,一则没证据,二则也不可能煽动群众相信是她死而复活变成魔食人脑髓这样的鬼话。不管怎么样,公众面前,政-府只有编造理由结案。”

第一百九十五章:她终于还是做不到


    秦菜在负一楼站了一夜,周碧华外面的皮缩得越来越紧,挣扎得也越来越厉害。沙鹰不得不找了铁锁将她的四肢也绑在旁边的承重柱上。她的嚎叫回荡在负一楼,如同夜晚的恶狼。

    沙鹰和谈笑站在秦菜身后,一起看着被捆在柱子上、披头散发的周碧华。她真的太瘦了,瘦到了恐怖的地步,像是只在骷髅外面披了一张人皮。

    又过了很久,秦菜终于出声:“都出去吧,让他们都散了,我想单独和她呆一会儿。”

    沙鹰和谈笑相互看了一眼,转身出了负一楼。电梯里,气氛格外沉默。谈笑问了一句:“你说她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沙鹰打断:“不会。她和白先生,终究不是同一种人。”说罢,他又自言自语,“如果她和白先生是同一种人,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秩序的人果然找到了小孩的尸体,通过尸体的 伤痕确认是邪魔作祟。而周碧华的身份和秦菜的关系,在秩序可是绝计瞒不住的。如果母亲是魔鬼,那么生下来的女儿会是什么?

    吕裂石得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立刻带人亲临朱阳镇。秩序上下高度重视,除了白河没参加,燕重欢都带了燕小飞过来帮忙。

    吕裂石走访了失踪孩子的家人,迅速把周碧华是个吃人魔鬼的事传了出去。这种消息在小村小镇总是流传得特别快。不过一夜的功夫,整个朱阳镇的人都知道原来孩子是被周碧华活活咬死吃掉的。

    为了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吕裂石与燕重欢一商量,索性把两个孩子的尸体摆在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里,以供村民亲眼目睹。

    孩子本来就死亡已久,即使是冬天,尸身也不成样子。何况本来受过 ?

    这样残酷的展示,亲人日夜的啼哭,前所未有的仇恨和恐惧在所有人心里升起。而秦菜包庇她的母亲,她又还是不是人?如果不是人,她又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人间试图洗白为正统玄门,无疑又遭受了强烈的质疑。

    为此,陆少淮曾三度找秦菜,人间三度出面澄清。只是由于秦菜和周碧华的关系是撇不清的,说此事与人间完全无关,就等于不承认秦菜和人间的关系。而人间要洗白为正统玄门,最主要的依靠,又是因为先知。

    秦菜不表态,人间所有人都望着他这个新上任的首领。陆少淮表面仍波澜不显,闲暇时却约了白芨喝酒。

    逍遥阁,陆少淮本身不是个好女色的人,他专用待客的地方也十分静雅。白芨半倚在吧台前,陆少淮自己调酒。

    他自从被老爷子收为徒弟之后,一直养尊处优。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调酒的动作依然优雅而灵活:“这种酒是我自己配的,我把它叫作疗愁。”

    白芨接过,见杯中一片浅碧,轻抿了一口,不由赞了一句:“口感醇厚,只是这样的度数,太易醉了。”

    陆少淮苦笑了一声:“醉了更好,不用理会烦心事。”

    白芨知道他不会单单请自己喝酒,这时候也只是笑了一下,不说话。

    陆少淮也给自己调了杯疗愁,这时候半个人都靠在白芨身上。这是他向人表示亲热的姿势,陈科他们无比感激泣零,而白芨微微往旁边一侧身,避了过去——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白芨也皱眉——这辈子用这么亲密的姿势靠近他而没有惹他反感的人,一共就两个。

    还两个都是女人。

    陆少淮眸光微沉,声音也配合着叹了口气:“白芨,给我出个主意。人间其实是有多余的人,子矜那边换器官的人,要养她母亲,倒也可以。只是这样只会坐实了秩序栽给人间的罪名。朱阳镇那边,现在秩序肯定也在等着我们动作,以便拿住更多把柄。”

    白芨又喝了一口酒:“女人真是麻烦,对不对?”

    陆少淮料不到他会说这话,摸摸鼻子笑了笑,没有说话。白芨把杯子摁在桌上,起身道:“其实二爷不用担心,她承受不了的。”

    陆少淮一愣,白芨已经走出了房门。他看了看眼前的空杯,其实有时候用人如同养狗,需要咬人的时候希望它性子烈、体格强壮。咬完人的时候又觉得这性子不服管、难伺候。

    秦菜沉默了半个月,她半个月没去星宿厅。

    天庐湾别墅的负一楼,周碧华已经形同枯骨,那层薄薄的皮肤已经渐渐干涸。她的手腕、脚踝和腰间被铁锁捆绑的地方,衣服早已磨成碎片,皮肤全部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她的双眼早已是可怖的赤红,头发日渐变白,完全看不出活人时的面貌。

    秦菜天天陪着她,跟她说话,而她的回应永远是剧烈的挣扎和野兽般的咆哮。

    谈笑和沙鹰在负一楼的时间也很多,但秦菜更愿意单独和周碧华呆在一起。最后谈笑终于忍不住提议:“要不……用意外身亡之人的脑髓来补周阿姨……反正你平时换人器官也是一样。”

    秦菜突然笑了一下,她站起身,缓步走向被绑在承重柱上的周碧华。周碧华一口牙全部白森森的,见到她过来,像饿极的野兽看见食物一样喘息。秦菜脚步不停,渐渐行至她面前,她猛然伸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她实在是太饿了,竟然撕下秦菜一大块肉。

    秦菜体内鲜血转化不及,恢复能力也变得非常慢。但她依旧不避不闪,周碧华以她血肉为食,慢慢地开始充盈起来。秦菜的血肉染湿了睡衣,滴落一地。谈笑转过头去,连沙鹰都微侧了脸。

    半个小时后,周碧华似乎吃饱了,在她醒来之前,秦菜转身上楼。她找了一件以前的黑袍穿在身上,血在上面,如同水渍。下楼的时候周碧华正一脸疑惑:“老四,我好像睡了好久一样。”

    秦菜给她也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将她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她笑意清浅,声音温柔:“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周碧华一听,整个人都神采焕发:“现在吗?也是,我都出来好几天了吧?也不知道老五怎么样了,老头子天天打牌,不晓得给他做饭没有。”

    秦菜带她出门,谈笑和沙鹰要跟上车,她摆手制止了。

    那夜难得有月,她开着车,陪周碧华逛三画市。周碧华以前从来没有晚上到过这种地方,不时对着闪烁的招牌指指点点。看见广场上跳舞的人,她也能好奇半天。

    秦菜详细地跟她解说,周碧华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老四,我们赶紧回去吧。家里不知道都成什么样子了。”

    秦菜微微点头,霓虹七彩的光芒坠入眼眸,心头刺痛。

    即使开得再慢,车终于还是到了朱阳镇。今天的朱阳镇虽然已是深夜,依然热闹非常。秩序的使者和长老都到了,人间的高管也到了好些。秦菜把车停在镇上,扶着秦妈妈下车。周碧华左右看了一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秦菜扶着她往家的方向走,两旁麦苗如被,月光如纱。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棵橘子树,皮特别薄,个又大。”秦菜指了指上面的地坎,周碧华笑了一声:“可不是?那时候你哥也皮,自己想吃就哄你去摘。有一次你从树下掉下来,胳膊摔脱舀了,那个浑小子回来还不敢说,就让你自己去睡觉。”

    “是啊,”秦菜也莞尔,“而且那树上有许多好长的刺,二哥三哥总是拔掉扎在黄瓜上,假装狼牙棒……”

    “还有那个石窟,以前我们家的小猪最喜欢在里面玩了,我记得有一头掉在石缝里,一直没找到。爸还狠狠将我揍了一顿。”

    “是啊,后来有一天它又自己跑回来了,饿得瘦得不成样子。”

    “还有那边那块地,周大娘老是撒农药,有次我放鸭子,十几只鸭子全部都吃了毒麦子。”

    “嗯,你悄悄把十几只鸭子的胃全都剖开洗干净又缝好,竟然一只也没毒死。我们家老四从小就能干,只是能干的孩子,做的事会更多,也要比别人吃更多苦。”

    “妈,其实我不怕吃苦。”

    “妈知道,从小你就比你哥哥们勤快,比你大姐聪明,比你弟弟懂事。老四,妈看见你们一天天长大成人,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只是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也不知道到底过得好不好。这次妈看见了,也就放心了。”

    月光涤荡着村落,冬日的夜没有虫鸣,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泪水滑落的声音。

    “妈,如果真有下辈子,真想还作你的女儿。”

    “傻话,你是妈的女儿,生生世世都是。”

    “嗯。”

    “哎,快到家了。”周碧华指指前面还透出灯光的院落,秦菜止住脚步:“是啊。”

    “你穿得这么少,肯定冷坏了。快进屋换衣服。”

    “妈……”秦菜抚上她的脸,最后将额头轻轻抵在她额间,周碧华像哄小孩一样搂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肩。

    秦菜微微颤抖,她右手的法器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周碧华体内的妖丹,然后张开獠牙,缓缓咬住她颈边的动脉。温柔的吸血,完全没有半点痛苦。周碧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么大了还 人,是不是冷了?妈回家给你拿衣服。”

    她快步走回院子里,院子里虽然亮着灯,却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到自家堂屋里,秦 警惕地退后一步,手里还拿着一根扁担。周碧华想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困意袭来。

    她坐在堂屋里籘编的躺椅上,喃喃道:“老头子,给老四拿件衣服。我好困,先睡一会儿。”

    话落,她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不想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于是让她承受继续活下来的痛苦,她终于还是做不到。

    第一百九十六章:有什么不同

    “混账,她居然杀死了周碧华!”吕裂石脸色都变了,本来计划是让朱阳镇的镇民围攻秦菜。如果她不反抗,就等于默认了自己的罪行。如果她反抗,这些村民哪里是她的对手?如果真有伤亡,那对秩序可是大大有利。

    他估计了好几种结果,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她亲手杀死了周碧华。

    燕重欢也是面色凝重:“这是……迫于秩序的压力?”

    燕小飞突然嘀咕了一句:“她会迫于压力才怪。”

    燕重欢瞪了他一眼,他也没再说下去。吕裂石冷哼一声,立刻有了计策:“哼,这件事周碧华本来就是无辜的。是她擅自逆天改命。整个事件跟周碧华没有关联,自然应该她一人承担。死去的两个孩子,两条人命,难道能这样算了吗?”

    燕重欢很快会意,与身后一个稽查说了几句话,稽查立刻去找了死者家属。

    这时候秦家正乱成一团,周碧华就这么走了,容颜安祥,像是睡着了一样。秦老二也是才知道她可能不是人的事儿,这会儿还什么都没做呢,事情已经结束了。

    葬礼,又要重新办一次葬礼吗?

    秦菜没有走进院子,她替周碧华开了一次鬼门关,周碧华很快被鬼差带走,临走时她看见秦菜,突然喃喃道:“老四,晚饭你都没吃呢,妈给你下碗面吧?”

    秦菜垂着头,直到鬼门关闭合,阴气慢慢地散尽。漆黑的夜色被驱散,身边突然明亮起来。朱阳镇的村民手里拿着电筒,另一只手上还抄着扁担、锄头。

    秦菜转过身,仿佛所有的光都汇集到她身上。而她一袭黑袍曳地,站立之处血滴入泥,像是光柱中无所遁形的妖魔。

    “秦小妹!”人群中,一个人的嗓音沙哑,“我的两个孩子是被周碧华咬死吃掉的吗?”

    秦菜循声而望,心中眼前,都只剩一片茫茫地白:“是啊。”

    那是她的声音吗?已经不知道,身体似乎都失去了知觉。

    “秦小妹,如果你还是秦小妹的话,我问你,我两个孩子的命,你要怎么还给我?”

    秦菜抬头看过去,迎着众人愤怒的目光,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没打算还,因为我还不起。”

    “我们朱阳镇一向太平,怎么就出了你这个妖孽?”人群中有老一辈的人开始怒骂,群情激愤。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烧了她!”

    这声喊立刻得到了回应,还是村长有主意:“现在施私刑是犯法的,不如直接捆了她交给秩序的道长们。”

    暗处的吕裂石微微皱眉,死者的家属却已经举着斧头冲出人群:“还有个屁的法律,老子杀了你给我两个儿子填命!”

    他一斧头下去,正砸在秦菜头骨上。暴力一经带动就很难消止,他一带头,身后的人也纷纷往前涌。

    吕裂石这才放了心。

    而沙鹰跟谈笑却明显有些着急,连白芨都皱了眉头:“沙鹰,下去带她走。”

    沙鹰点头,他也是真怕秦菜犯傻。秩序那群家伙自己不动手,却扇动这群村民,实在是阴险之至。而秦菜这个人心理负担比较重,这时候心里又不好受,可别真的被这群村民给打死了。

    但将走时他又有几分犹豫:“白先生,秩序今天来了不少人,会不会……”

    白芨冷哼:“我在这里,谁敢动手?”

    沙鹰会意,立刻向秦菜快步走去。

    然而他刚走几步,只见大院前,村民们开始慢慢往后退——他们手里的锄头、扁担等,全部化成了水。

    秦菜的声音喑哑地穿过人群,在每个人耳畔响起:“既然这笔债我还不起,就只能先欠着。都回去吧。”

    众人悚然而惊,纷纷止步不前。

    秦菜转身踏过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周碧华安静地靠在躺椅上,容颜安祥。秦菜站在她面前,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但她的耳力到底不同,她听到另一个明显压低的声音——“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我老婆都被那个妖怪弄死了!还吃了两个人,现在人家堵在我家门口!”

    是秦老二?

    他在给谁打电话?

    秦菜没进去,站着不动。

    “不管,就算一个月四十万我也不会再讨好那个妖怪了!我老婆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赔?你打算赔我多少?”然后是一阵安静,秦老二似乎是在想价钱,“那这样吧,我老婆的事你赔我一百万,村子里其他人你想办法给我解决掉。还有……还有我另外娶老婆的费用呢?那可是好大一笔花销!四十万?不行不行……”

    后面的话,秦菜没有再听下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段日子秦老二对她无微不至。原来有人给了他钱,让他讨自己欢心。钱真是个好东西,只不知那一段温馨和睦的亲情,多少钱一斤。

    秦菜转身走出院子,沙鹰刚好走到她身边。路灯微闪,沙鹰看到她的脸色,那张不满二十岁的面孔,满布疲色。

    “通知我姐姐,我妈葬礼的事……”她没多说,沙鹰点头:“明白。”

    她微侧脸,又往周碧华的方向看了一眼。沙鹰明显有些担心:“菜菜,秩序这么做其用意路人皆知,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秦菜收回目光,字句清晰:“我知道。”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冷不防一辆车停在旁边。秦菜拉开车门坐进去,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白芨也不多说,开了车直奔天庐湾别墅。

    秦菜一动不动,白芨直接把她扛到负一楼,强迫着调换了白芨一号的身体。然后他把秦菜拖到他家里,找出了酒柜里所有的烈酒。

    他找了两个杯子,递一个给秦菜:“先喝着,我有点事,做完再陪你消极伤心难过。”

    秦菜坐在床上,杯子里是七十度的原浆酒。白芨去了浴室洗澡,她一个人不知不觉就喝了一瓶。白芨一号虽然保养比负一楼一般的身体做得好,但终究也不比常人的身体。

    因为没有魂魄时刻的滋养,她各方面代谢非常慢。而且大多数时候用地气滋养,不能进食。酒是液体,摄入虽然不会像食物一样无法及时消化,但一旦喝醉,却很难醒转。

    她几乎没有自我恢复的能力。

    秦菜本来在床上坐着,喝着酒就滑到了床下。

    白芨赤着上身出来,随手把她抱起来。秦菜眯着眼睛,酒太烈了,视线也受了影响。白芨坐在她旁边,打开笔记本,用cad画法阵图。秦菜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手有些抖,琥珀色的酒水撒在白色的蚕丝被上,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浓烈的酒香。

    “师叔。”她开口时吐字不清,“当初月苋也是这么痛苦地活着吗?”

    白芨正用手绘板的手略略一停,面容和声音一样沉静:“比这更痛苦。她的身体和魂魄契合的地方发生改变,身体挤压魂魄,魂魄也刺穿身体。她魂魄散碎,就是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秦菜想翻个身面对他,试了几下也翻不过去,她只有望着天花板:“你怎么舍得?”

    白芨随手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咽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更舍不得她离开我。”

    秦菜右手扬了几下,白芨又开了一瓶酒,给她倒了一杯:“放手的滋味又如何?”

    秦菜喝了半杯酒,金黄的液体顺着修长的颈项往下淌:“不知道,好像突然一下连心都空了一样。”

    白芨手上不停,表情冷漠地像是谈及别人的故事:“是难过还是如释重负?”

    秦菜没听懂,白芨突然笑了:“以前我与白河共同效力秩序的时候,和月苋的关系并不融洽。她太娇柔,我太自我,两个人在一起经常争执,她总是哭,我从来不哄。直到她生命垂危之时,我想起以前总总,才觉得锥心刺骨。那时候我拼却一切地带她离开,寻找任何一个可以帮我留住她的地方,哪怕是人间。很多很多年,我确实是做到了,呵护她、照顾她,直到她醒来。”

    他点了支烟,深吸一口,长长地吐了个烟圈:“后来她真的醒了,我也尽了所有的努力迁就她,克制自己不再跟她争执任何事。你相信吗,我确实想过就这么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可是后来,她离开之后,我的不舍,竟然完全不似当初的强烈。”

    他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随手掐了烟。慢慢俯下-身去看秦菜:“我试图回想我们当年的点点滴滴,眷恋有之,失落亦在,但是更多的,竟然是如释重负。”

    秦菜目光迷茫,这具身体穿的是宽松的白色棉质睡裙。酒精的滋润,让她的肌肤白里透红,仿佛掐一下就会滴出水来!

    她的眼睛更是蒙了一层明显的水光,再名贵的宝石也难以比拟那种灵动。白芨缓缓靠近,轻舔她微隆的喉头:“其实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我和谁在一起做,又有什么不同?”

    他慢慢解开秦菜睡衣的系带,看那片肌肤一点一点地裸-露出来:“没有不同,真的,完全没有。从前的执念,只是被记忆和情感给骗了。而你,周碧华死或者不死,与你而言有何不同?你已经长大了,她对你而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而她继续活下来,只会成为你无药可医的隐患。你的取舍,是真的不想让她痛苦,还是不想让自己也随之痛苦?”

    他一直就是一个这么坦诚的人,秦菜算是听懂了:“白芨,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注定是孤命了。”

    她没再说话,白芨将手探进她的裙摆里,也没有再继续讨论的意思。当火热的东西抵在腿间,秦菜完全没有感觉,酒精麻痹了身体,烧灼着魂魄,她一向清醒的思维终于停滞了。五感都变得很模糊,于是痛或思念也暂时搁浅。

    白芨动作粗暴,这些日子秦菜在星宿厅,他不太好公开接近。虽然人间高层都知道他和先知之前的事,但如今秦菜的身份毕竟在那里。他就算是想,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公然胡来。

    忍了许多日,他确实有些难以自控了。

    他随手灭了灯,秦菜手里还拿着酒杯,烈酒濡湿了修长的颈项。浓烈的酒香令白芨也有了几分醉意。她动作越来越用力,秦菜一动也不能动,就那么看了他一阵,突然问:“师叔,你多大了?”

    白芨今晚比平时有些耐心:“干嘛?”

    秦菜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算数:“你和我师父差不多,应该不小了吧?”

    白芨更用力一些:“那又如何?”

    秦菜眼睛里全是水润的珠光:“那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干呢?”

    “……”

    白芨干完活,继续画阵图。十多分钟后他打电话,也不顾半夜三更,就把判官部几个骨干都给叫过来。黎明渊他们似乎也习惯了他这作风,半个小时之内就全到了。

    白芨随便披了件衣服,把法阵图给几个人看:“三天之内,测试它的可行性。”

    几个人在书房研究法阵图,秦菜又喝了半瓶酒,然后她的手完全抓不住酒杯。结果啪地一声,酒杯掉到了地上。书房里几个人瞬间全部住了嘴,白芨若无其事地去卧室。

    秦菜从床上挣扎着趴到床沿去捡,背上雪肌如玉。白芨站在旁边看了一下,用脚把碎片给踢开,然后覆身而上。

    秦菜已经彻底糊涂了:“妈,我想喝水。”

    白芨摁住她的肩膀,用力进出:“忍着。”

    秦菜用力地扭动了一□体:“沙鹰,人家想喝水。”

    白芨悖然大怒:“住嘴!”

    秦菜睁开眼睛,看看是他,复又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白芨做了一阵,觉得无趣,又倒了一杯酒给秦菜。秦菜当喝水一样,一口气全喝了。

    她的味蕾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根本品不出什么味道。

    她喝完杯子里的酒,白芨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接过杯子放床头柜上。转身出去的时候,秦菜低声道:“妈,我想吃面。”

    白芨冷哼了一声,起身出去才发现黎明渊等几个人还在。判官部的人个个耳聪目明,哪还能听不出他房间里是谁。白芨也不理会,去厨房倒腾了一阵。黎明渊等人以为他干什么呢,最后他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条。

    面条用西红杮煮汤,上面还卧了个鸡蛋,要光闻着倒也是香气扑鼻。书房门口几个人目瞪口呆,白先生这是……要干啥?

    白芨把面条放到床头柜上,秦菜嗅着面条的味道,很快就睡过去了。白芨重又在书房坐下来。继续讲这个法阵的要点。

    秦菜这一醉,就醉过了一个星期。这具身体眼见已经有衰弱的迹象。白芨“用”了一个星期,也算是心满意足了,然后他就觉得有点烦了,随即给沙鹰打了电话。

    沙鹰还在忙周碧华葬礼的事,也走不开,来的人自然只有谈笑了。那时候白芨在书房,他对谈笑一直非常冷淡。谈笑也习惯了,护理秦菜这些身体,还是他比较在行。

    他跟白芨打了个招呼,先用自制的精油给身体按摩了一遍,暂时性加快这具身体的血液循环。然后他把浴缸里放满热水,把秦菜从卧室里抱出来。秦菜脸色还通红,一个星期,她的酒劲一点都没过去。

    这种程度,没醉死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谈笑,眼睛里全是水光:“笑哥。”

    “嗯。”谈笑应了一声,把她抱到浴缸里。她两条胳膊水蛇般缠着他的脖子:“笑哥……”

    那声音像是撒娇的小猫,再加上身上也没有别的遮挡物,谈笑当时就有些把持不住了。他加了些力度开始揉搓她的身体。秦菜伸手摸摸他裤子里隆起的小帐蓬。

    谈笑伸手拨开她:“乖,别闹。”

    秦菜脸色通红,小狗似地蹭了蹭那帐蓬。谈笑就有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秦菜眼里满满将溢的全是风情,她略略偏头,含住了小帐蓬的顶端,谈笑米色的西裤顿时被濡湿了一小块。他渐渐地也红了脸:“菜菜……”

    两个人眼见着就要靠到一起,秦菜目光微凝,松开了小帐蓬的头:“咦,你身后那个人是谁?”

    谈笑转头一看,白芨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目光如刀,几乎要把他裤子上微湿的地方刮出一个洞来。他还没说话,白芨上前一步,一手揪住他的衣领,然后一拳打在他小腹上。

    谈笑的体质哪能受得住他这一下子,顿时闷哼一声,唇角就带了血沫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害我被他揍了


    “笑哥!!”秦菜喊了一声,挣扎着想从浴缸里爬出来。白芨把谈笑抵在墙上,还想来第二下,秦菜站不起来,卟通一声摔浴缸里,水很快没了顶。

    她倒是不慌——只要这具身体彻底死亡,酒精对她魂魄的影响就会消失,她就能出来。白芨往后看了一眼,松开谈笑,一把将秦菜从水里捞了起来。

    谈笑额头上全是汗,捂着腰腹处,连脸色都变了。这时候见白芨神色森然地把秦菜提溜出来,他也顾不得痛,赶紧上前:“白先生!这身体现在新陈代谢太快,她受不住。等排完酒精,还要再用精油把血液循环降下来。您别这样,处理不好她会腐烂的。”

    白芨一想,也就松了手。他是没那个耐性给秦菜做什么精油按摩的。如果真把谈笑弄死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他把秦菜丢回浴缸里,谈笑赶紧上前,继续替她控出酒精。他脸色苍白,眉峰微皱,秦菜伸手去擦他额上的汗珠:“先去看医生,我没事的。”

    谈笑手下力道不减,从涌泉穴替她按起:“没事,等按完了我就去,乖,别乱动。”

    他一点一点极为细致地替秦菜按摩,白芨就有些悻悻然,转身出了门。

    两个小时之后,秦菜感觉身体能够自主了,她不由分说,强行把谈笑送去了医院。

    而这几天,秩序的人关注点明显又不一样——他们在研究当时村民们手上被化成了水的锄头、扁担。那水就是普通的泉水,怎么会是由木和铁结构的锄头、扁担所化呢?

    燕重欢和吕裂石都理解不透,不得不通知了白河。那时候月苋已经五个月身孕了,白河虽然不说时刻守着她,太远的地方却也是不去的。

    只是这次事关秦菜,他还是瞒着月苋赶了过来。

    一行人细细研究了那水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大家都不愿承认的结论——她是不是……参透了元素转换的奥秘?

    这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答案,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说白河的异眼追朔天地本源已经算是惊人,那么元素转换,就是恐怖。

    自古以来,无论八卦还是五行,讲究的都是平衡。能量守恒是一种平衡,元素守恒也是一种平衡。元素守恒被打破不重要,但如果是被人间的先知打破,对于秩序,就太重要了。

    一行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彼此对望。吕裂石这次开口,倒还算是有些长者风范:“老白,我倒不是针对她,实在是以她的年纪,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人间的实力于秩序实在是莫大的威胁。”

    白河倒是没有其他人的不安,他的回复带着几分无奈:“不错,她是我的弟子,但是老吕,如果是你,有了这种能力,即使有师如我,又能如何?”

    吕裂石和燕重欢打的主意又不同:“老吕,这丫头虽然法术来路怪异,但总还是念及旧情的。趁其还不成气候,不如趁早除去。你若出手,她必有所顾忌。届时我等再相呼应,必可除之。”

    白河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眉头也没有皱上一分:“老吕,你既知道她是我的弟子,又怎知我不会顾念旧情?若我应你之策,有师如此,她何必顾忌?”

    吕裂石的脸色也变了:“你这么说,是不想再管秩序的事了?”

    白河还在打量地上未干的水迹,语声超乎寻常地淡然:“裂石,重欢,一个孩子跟我说过一些话,我以为我已经看得很通透,却还是无法看破。”

    我所坚持的,到底是秩序还是自己曾经固守的正义?

    秩序的所为,到底是捍卫的天道还是自己玄门领袖的地位?

    为什么自己一直敬畏的师父,最后竟然沦落人间?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已经飞升了啊。

    秩序的先知为什么会莫名死亡,那些疑点,无一不是指向尊主。这到底是一场怎样的谜局?

    在场的还有几个秩序的高管,这话他没有说,他只是徐徐道:“我修行一辈子,不知道为什么,离道越近,就越多困惑。”

    他话没说完,吕裂石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我看你就是被女人消磨了意志!白河,你要看破的不是别的,就是红尘色相。”

    白河笑了一下:“或许吧,我只想找个地方,作个逍遥散修。玄门之事,请恕白河无能为力了。”

    他突然提出退出秩序,吕裂石还是不明所以。难道这些年在秩序作牛作马,这个傻逼终于悟了?那边燕重欢已然接话:“老白,这紧急关头,你难道要袖手旁观不成?你可是秩序的尊主使者,难道因为困惑,就可以忘了初衷,忘了信仰?”

    白河却异常坚决:“让我先想明白什么是初衷,什么是信仰吧。”

    他转身离去,临了却转了一趟秦菜的老家。那时候丧事已毕,门口还有散落的纸钱和鞭炮的残骸。他听人说了最近发生的事,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菜的妈妈肯定是那孩子救活的。

    但是那孩子从小到大,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会乱来,甚至伤及人命?他给秦菜打了电话,两个人约了地方聚聚。这次他选的地方,终于也是在酒吧了。

    白河其人,是极其不适应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的。所以秦菜到场的时候非常意外。两个人在角落里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白河点了三瓶酒和一些小吃,秦菜笑得很坏:“师父,这里消费很贵的。”

    在他面前的秦菜,确实放松很多。白河却没跟她开玩笑——以往的她,是会在自己面前表露悲伤的。而现在……

    他给秦菜倒酒,显然是没什么经验。秦菜习惯性地拿绿茶兑了酒,给他倒上:“师娘怀孕已经五个多月了吧?师父怎么有空找我?”

    问这话的时候,她突然又笑了:“为什么问这句话的时候,我会心酸呢?”

    白河把装零食的小竹篮摆在她面前,其实又何止她一人心酸?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如今终究是……

    他突然握住秦菜的手,慢慢地让她靠在自己胸口,音乐震耳欲聋,掩盖了感伤的音色:“我的爱徒想走得快一点,更快一点,想要跟上风,超过光,追上时间。而你身边的人跟不上你的脚步,就只能慢慢地落在身后。当你发现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别害怕,因为想要跟上风,就要有风的洒脱,想要超过光,就不能畏惧黑暗,想要追上时间,就要忍耐聚散……直到最后,习惯世事的无常。”

    秦菜闭着眼睛细听他的心跳:“可是我不想跟上风,我不想超过光,我也不想追上时间。我只希望所有我爱的人都在我身边。”

    白河拍拍她的背,轻声叹了一口气:“以前一直不懂,为什么前人总把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现在终于明白了。菜菜,不论如何,坚持本心,你是师父最出色的弟子。”

    他以为秦菜会哭,但是出乎意料地,秦菜没有。对于周碧华的死,她醉了一个星期,醒来后再不提及。这时候也没有再提:“我会的,师父。其实这次来,我有问题想问师父。我身上的异眼,师父想必看出来了吧?”

    白河一怔,想不到她如此直接。秦菜照旧不遮不掩:“我只想问师父,我以我的血救我妈妈,再辅以纯净的妖物内丹,按理她能够借自己的 修炼成妖,为什么会成魔?”

    白河细问了她救治的过程,他所见所闻确实广博,当下就出了答案:“依你所言,平时周碧华有意识,那说明妖丹没有问题。但你的血本来就是僵尸血,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你为她找到妖丹之前,她吸了人血。僵尸对血有天生的依赖,一旦吸入人血,她的身体就会适应这种模式。这时候再植入妖丹……自然就成魔了。”

    秦菜一手握着酒杯,五指缓缓用力:“我的血虽然是僵尸血,但是经异眼补充过阳气。而僵尸吸血,是需要阳气。在阳气充足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吸食人血。”

    白河没有说话,秦菜也明白了——即使周碧华没有喝血的欲望,如果有人用人血诱食呢?即使是人在没有饥饿感的情况下,也是很难抗拒美食的,何况那时候她形同僵尸?

    秦菜没作猜测,白河拍拍她的肩:“我先回去了。”

    秦菜这才问了一句:“不在三画市住一晚吗?”

    白河 她的头发:“月苋一个人在家,师父不放心。”

    秦菜站起身来,看白河掏钱付账,突然摇头:“师父,其实我真是后悔,真的。”

    舞台处传来一阵尖叫,音乐太洪亮,这声音终究没能传到白河耳畔。

    驱车回到天庐湾,谈笑还在住院。天庐湾有专门的医院,环境设备都十分良好。秦菜换了谈笑一号的身体过去陪他,他是外伤导至脾脏破裂 ,这几天都在住院。

    秦菜买了些水果,刚在床边坐下,他就醒了。四目相对,他伸出手把秦菜揽到床边:“不用去星宿厅?”

    秦菜完全无所谓,虽然建立了星宿厅,但是陆少淮并没有给她多少实职。她如今不过就是个先知的架子。星宿厅的一应事务,都有陆少淮的人处理。就连谈笑也只是处理一下后勤内务。

    她在谈笑旁边睡下来,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谈笑不免还是想到当时的那一张水泥脸。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克制,而且早晚会克制,所以也不以为意。秦菜趴着给他削着水果,不时蹭蹭她的脸。

    谈笑本来还担心她为秦妈妈的事太过伤心,这时候看来倒也不觉得,于是也放了心。两个人温存了一阵,他不想住在医院里,还是想回去。

    见他难受,秦菜也心疼:“我给你换个脾脏吧?”

    谈笑摇头:“别!我是外伤,换脾很快也会坏掉。而且我不能接受不是自己的器官出现在自己身上。”

    秦菜也不勉强他,削了水果一块一块地喂他。谈笑展臂把她抱到怀里,吻吻额头又亲亲嘴唇。两个人正你侬我侬之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秦菜翻身坐起来,外面林冰冰一脸尴尬:“先……先知。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秦菜皱了眉,谈笑倒是握住秦菜的手,十分坦然:“我让她帮我送今天的采购单子,一些东西部门里急着要的。”

    秦菜倒也没说什么,林冰冰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手里还提了一篮水果:“谈……谈特助,”刚才惊到秦菜,她还是有些紧张,“知道您病了,我特地买了些水果。”

    谈笑让秦菜继续趴在自己胸口,顺着她的长发:“没事,晚了,你先回去吧。”

    林冰冰应了一声,又不安地看了秦菜一眼。秦菜没作表示,她也就打了个招呼:“先知……我先走了。”

    秦菜这才应了一声。

    等到她出了门,还没等秦菜拷问,谈笑就主动招了:“真的是送采购单的,我核实一下明天要买的。”

    秦菜也不给喂水果了:“我来了当然是送采购单了,我不来是不是就留下来过夜了?”

    谈笑都忍不住笑了:“天地良心,她就算留下来过夜,我……咳咳,我疼成这样能做什么啊!”

    秦菜冷哼了一声,见他咳嗽,又忍不住替他顺了顺背:“要不要叫医生?”

    谈笑摇摇头,又把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胸口:“都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不要胡思乱想。”

    秦菜两手环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再度吻到了一处。

    手术时间安排在明天,晚上谈笑不愿在医院住院,坚持回家。反正相距也不远,秦菜就把他扶回了天庐湾别墅。他不能乱动,秦菜倒也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

    桑骨泥人最近线上赶业绩,晚上没回来。通阳子倒是在,只是这时候躲在负一楼,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沙鹰也没见着。秦菜半喂半挟菜,“伺候”谈笑吃完东西,又把他扶回房间。

    秦菜洗澡的时间,他房门被推开,却是沙鹰进来。谈笑很意外:“什么时候回来的?”

    沙鹰在他面前蹲下来,看看他的伤势,答得漫不经心:“回来两天了。”

    谈笑莫名其妙:“那你干嘛不去白先生家?”他呲牙,“害我被他揍了。”

    沙鹰头也没抬:“我去肯定也得挨揍,再说了,那个爱哭菜看见我不哭死才怪。”

    谈笑吸了一口气,沙鹰摁到他的伤处了:“你轻点,应该不会哭,今天情绪挺好的。”

    沙鹰哼了一声:“看见我就不好了,我说你又不是林妹妹,怎么就伤得这么严重?”

    谈笑没好气:“废话!你挨他一拳试试!”

    沙鹰叹了口气:“明天得做脾摘除手术吧?”

    谈笑应了一声,沙鹰更是叹气:“早知道还不如我去呢。”

    谈笑根本懒得理他。

    秦菜洗完澡出来,本来心情挺好的,蓦地看见沙鹰。然后她的笑容就渐渐凝固了,沙鹰叹了口气,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眼里水光欲滴。

    沙鹰站起身来,秦菜猛然扑到他怀里,大放悲声:“沙鹰,你把我妈埋哪了?”

    沙鹰拍拍她的背,语声无奈又温柔:“一个很清静的地方,她会喜欢的。”

    秦菜在他怀里哭到声嘶力竭,最后只是安静流泪。沙鹰把她抱到谈笑旁边的床上,自己也躺上去。谈笑一号没有多少眼泪,谈笑缓缓伸手拭去她脸颊泪痕:“沙鹰,给她倒点水。”

    沙鹰果真倒了水,太烫,秦菜一口饮下去,嘴角都起了泡。谈笑气得脾脏差点就成真性破裂了,把沙鹰好一顿痛骂。

    沙鹰把秦菜推到谈笑身上:“你哄着,她是想妈妈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没奶!”

    谈笑悖然大怒:“废话!难道我就有奶了?!”

    结果是秦菜哭了半夜,他俩斗了一夜的嘴。

    第二天,谈笑做手术,秦菜在医院外面等了足足一个上午。沙鹰只好陪着——虽然他是觉得完全没必要。

    他猜测不错,秦菜实在是不想看到他。他是周碧华一生的句号,代表彻底的完结。但是经过一个星期的大醉和昨晚的渲泄,现在的她连痛都麻木了许多。

    “我妈的葬礼……镇上有人去吗?”她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沙鹰倚墙而立:“没有。”

    秦菜将头埋在膝盖上,长久地沉默。

    半个小时之后,她突然抬起头来:“打电话给青瞎子,我要知道我妈第一次死亡复活之后的三天内,是不是吸过人血。”

第一百九十八章:兄友妹恭。
对于秦菜吩咐的事,青瞎子还是格外上心,他很快就去了朱阳镇。秦菜却还有别的事情吩咐:“查一下我爸的卡,我想知道谁定期打几十万到他的卡里。”。
青瞎子领命而去,秦菜一直陪着谈笑,谈笑也觉得最近秦菜有些粘人。但是对于他而言,秦菜粘他当然是好事。。
他的术后恢复非常好,玄术师的止血咒对抗伤口感染是绰绰有余的。有秦菜和沙鹰这样的人在,当然不会容许这方面出现意外。。
半个月之后,谈笑出院。秦菜从不派给他什么工作,其实有什么秦菜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工作。但是他是个优秀的助理,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现在整个星宿厅都知道有事直接去找秦菜,他倒是轻松了许多。听起来,有点像是秦菜成了他的助理的感觉。。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他在秦菜面前的地位,不言而喻。。

过了将近二十天,青瞎子那边方传回消息。天庐湾,他亲自来向秦菜汇报,神色凝重:“蓝姐,我查到一个事,说巧合吧,确实很巧合。就在周阿姨复生的第一天,您的五弟秦小贵削铅笔的时候割伤过手。周阿姨吮吸过伤口。”。
  秦菜微微皱眉——农村有这样的习惯,把伤口放在嘴里吸一吸,就算是清洁消毒了。这么说来,只是意外?。
青瞎子接着道:“我原本也以为是意外了,但是秦小贵手上一共三处伤口,第一天是削铅笔划伤,第二天剪纸的时候受的伤,第三天他摔了一跤……而这三次,周阿姨都有替他吮吸伤口。”
秦菜右手紧握成拳——有这样的巧合吗?。
青瞎子要说的却不止是这些:“问题是我反复询问,他也说不出当时还有谁在场,似乎完全没有外力因素。”。
秦菜坐在沙发上,沉吟不语。倒是沙鹰问了一句:“秦世辉那边有线索吗?”
青瞎子点头:“秦叔叔那边我也查过,从家里陈设到他的日常消费,联系他的消费观念,我让赤羽橙风他们算了一下,他每个月的收入不会低于二十万。银行卡我没有查到线索,但是我查了秦叔叔的手机话费清单,他和一个可疑手机号频繁联络。我让保险公司的人打过去,录了个音,蓝姐,您猜这个人是谁?”。
秦菜当然没有心思去猜,青瞎子也觉得这关子卖得不是时候,赶紧道:“是陈科。”
秦菜闭上眼睛:“陈科给了我爸每个月至少二十万,要求我爸对我好一点,呵呵,他还真是善良。”。
他这样做,当然是有人授意。是谁授意?谁也没有问。陈科出面,背后当然是陆少淮。
青瞎子问得小心翼翼:“先知,难道是二爷有意……”。
他没问,沙鹰就否定:“二爷既然希望秦世辉对你好一点,当然没必要伤害本来就对你很好的周阿姨。我倒是觉得,他这么做是希望你和家人走得近些。”。
秦菜冷笑:“亲情尚在,要控制我就容易些,对吗?”。
沙鹰没说话,当然容易,如果秦菜还在乎这个家,他只要控制住她的家人,就等于钳住了她。
只是二十万一个月的亲情,昂贵到悲哀。。
青瞎子走后,秦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谈笑和沙鹰互相看了一眼,对于她的平静,倒是觉得奇怪。。
秦菜想了好一阵,随手拿起桌上沙鹰的手机,直接打给白芨:“师叔,先知能够预知的最细微的事情有多大?”。
白芨那头十分安静,应该是在家:“最细微?越正常的事越感知不到,比如吃饭、睡觉。”
秦菜拿着青瞎子画的秦小贵手上三处伤口的形状图,字句清晰:“伤口长一厘米,堪堪划破真皮,极少量出血,能感应到吗?”。
白芨如今跟她说话,倒是有了一分耐性,这一分耐性让他没有挂电话,只是语气完全是跟一个蠢货交流的不屑:“这需要感知吗?你疯了?”。
秦菜缓缓将那张图揉皱,眼睛里带着让人不寒而粟的阴冷——秦小贵三天接连受伤,都刚好非常轻微,恰恰在先知的感知能力之外。。
而周碧华死而复生,本是逆天行事,先知看不到她的未来。。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
这个人必须非常了解先知,他能清楚地找到先知的盲点。这个人必定具备逆天改命的能力,人的命运何其复杂,改动越轻微越精准,越能证明实力强弱。。
而他的改动,几乎天衣无缝。。
那么,这个人是谁?。
这个周六,秦菜还没起床,窝在谈笑怀里发呆。家政工人接了个电话上来,那头一开口,竟然是秦世辉。。
“丫头,你妈刚刚过逝,爸也知道你心情不好,本来不想让你这么快回家。但是爸年纪也大了,一辈子能作一家人不容易,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星期天你要是工作不忙,还是回家跟爸和哥哥、弟弟过吧。”秦世辉的语气特别感慨,话说得既伤感又真诚。。58ae749f25eded
谈笑低头去看秦菜的表情,秦菜脸上根本没有表情,她的声音却也和秦世辉一样,又感伤又真诚:“爸,失去妈妈以后我才知道亲人对我的意义,明天无论如何我一定回家,您也节哀。”
电话那头,秦世辉叹息一声:“好孩子,爸爸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你们。”
秦菜浅浅道:“我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秦世辉终于挂了电话。。
谈笑用下巴蹭了蹭秦菜:“这个不阴不阳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明天你真还要去看你那个二十万一个月的爹?”。
秦菜翻个身,和谈笑脸贴着脸,表情倒是柔和了许多:“这么贵的爹,我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二爷一番美意?”。0
谈笑摸摸她的头,轻声说了句:“别难过。”。
第二天,秦菜果然推掉人间一个VIP贵宾客户的单子,带着谈笑回到朱阳镇。对于她的到来,镇上村民有人敬畏,有人唾骂。但同一反应,都是退避三舍。。
秦妈妈不在了,家里再没人做菜。秦老二索性让镇上的餐馆送了饭菜过来。秦菜从车里拎了一块足有半人高的长状物进去,上面覆着红布。。
秦老二出来迎接她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秦菜把东西搬到家里:“爸,我长这么大,也没给家里添过什么东西,这座观音像就当是给家里添个摆设吧。”。
当红布被掀开,秦老二只觉得眼前一花——金灿灿的观音像,足足半人高,雕刻得惟妙惟肖,看样子不下百斤。这……是纯金的?。
秦老二咽了咽唾沫。。
然而这只是其中之一,谈笑又带了块钻石腕表给他,几套衣服都是订做的,一件衬衣就是一万二。秦老二乐得合不拢嘴,这下他是真疼这个女儿了。。
“你给你爸买这些做啥,浪费钱!”他一边说一边把表扣在手腕上,左右比划。
秦菜笑得特别孝顺:“我只有你一个爸爸,不孝敬你孝敬谁?”。
秦菜的二哥大学毕业,已经谈了个女朋友。他比秦老二识货,更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是上次他因为毕业找工作的事一直到现在也没跟秦菜说过话。这时候他却很自然地开口:“四妹真的是发财了啊。”。
秦菜浅笑:“二哥说得哪里话,咱们作儿女的,让父母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不是应该的吗?”
他也就顺坡下驴:“那是,四妹可真是懂事了。”。
秦老二进去试衣服了,秦菜的二哥却靠过来,先给秦菜倒了杯水,过了半天才说:“四妹,你嫂子……你还没见过吧?改天哥带过来给你见见。”。
秦菜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看秦菜没什么表示,又接着道:“四妹,你看你给爸买这些衣服、手表什么的,他也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用?你嫂子……一直想要个LV的包包……”
秦菜倒是明白了:“二哥,一个包包而已,下周星期天你带嫂子回家,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她二哥的表情立刻善良了许多:“好好,那是必须的!来四妹,吃饭吃饭。啊,看老爸这个老糊涂,都没给四妹买饮料。四妹你喝什么,二哥给你买。”。
秦菜拉着谈笑在桌边坐下:“我喝什么都可以,倒是他刚刚动过手术,二哥买点酸奶就好。”
他买饮料去了,秦菜和谈笑坐在桌子旁边。谈笑摸摸她的头:“为什么拉着我来?”
秦菜笑容依旧,声音却放得很低:“一个人坐在这里,我会觉得孤独。”
正说着话,秦老二从房里出来:“哎哟,这套衣服简直是量身订做的嘛。”
谈笑看了秦菜一眼,笑得彬彬有礼:“秦伯伯,这些衣服本来就是量身订做的。”
秦世辉喜笑颜开,这个周末,秦家父慈子孝,兄友妹恭,可谓是其乐融融。

第一百九十九章:驾驭。
秦菜和秦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偶尔一个星期会回家两三次。每次带给秦老二的东西也越来越贵重。次数多了,谈笑也有些不能理解:“上次喝醉酒,不会是酒精把她脑袋给烧坏了吧?秦世辉那种人,她还每个星期都回去?”。
他起身去泡茶,沙鹰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杯子也递过去,自己则在沙发上一边啃西瓜一边看白芨新增的守望者训练项目:“她脑子还行,你脑子有点弱。”。
谈笑一听,不动声色地就把他那杯茶接了大半杯冷水。--。

时至阳春三月,大地被春风捂暖,盛开的桃花落英缤纷,让料峭春寒也变得温柔。
人间首领更迭的影响,也慢慢地淡了下去。陆少淮留在星宿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如今的秦菜已经是个聪明人,怎么不懂他明里暗里的暗示?但是她一直没表示,陆少淮不懂她的意思,也没有冒然激进。。
陆少淮长期逗留于星宿厅,底下的人或多或少当然也有传言——他被二夫人控制很久了,二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想必他早就素得狠了。。
如今的他,就算是要偷腥,只要不太出格,还真没人敢管了。。

下午五点半,陆少淮照例在星宿厅巡视了一番。白芨对他的动向可谓是了若指掌,所以最近也非常准确地避开他,一般不在星宿厅出现。待到他一走,秦菜便直接驱车去判官部。判官部地址是人间的高度机密,其重要程度甚至高于逍遥阁。。
但是如今秦菜毕竟是先知,这对她而言就不是秘密了。。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判官部还亮着灯。秦菜进去的时候,里面也只剩下了一个负责接待和锁门的前台。见到秦菜,她愣了好一会儿:“先知大人?”。
秦菜微微点头,这位前台倒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判官长这么晚还不走呢,原来是佳人有约。。
秦菜径直走进白芨办公室,白芨的办公室简直像个画室,各种法阵图铺陈于案间。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注解。。
秦菜摇头,果然这年头搞技术的就是这模样,全不在意来客的感受。。
见她进来,白芨只是略略抬头,重又投入到他画到一半的法阵图纸上。秦菜在秩序当先知的时候,没有去过秩序的研发部,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是这种盛况。这里随便一张图纸都是整个判官部的结晶,世面上那些玄术师的法阵简直就是弱爆了。。
她走到白芨桌边,把椅子上的几张图纸扫下去,径直坐下来。白芨这才抬了抬眼皮:“有事?”
秦菜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判官长最近畏于某人之威,不敢来看我,我自然只有主动前来探望一下判官长了。”。
白芨略略皱眉,手上的笔总算是停了:“激将之法用到我这里来了?秦菜,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秦菜喝了一口水:“怎么没意思?”。
白芨搁了笔,抬起头来:“难道他如今的意思,不是你心所想?他是人间的首领,就算本事稀松,也乃高枝。你为了升任组长,可以讨好谈笑,为了升线长,可以讨好沙鹰,难道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说着非常刻薄的话,偏偏声音里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秦菜反倒笑了:“师叔吃醋了呢。”
白芨又不答话了,他是个非常明智的人,和女人争论吵嘴,那就真没意思了。

秦菜靠过去,那距离近得白芨可以嗅到她发间的香气:“二爷要的只是一个女人,不一定是我。我今天来,也正为着这事。”。
白芨略显意外,秦菜继续道:“他素以深情之状示人,弄得现在人间没有女人敢于接近。其实若如他的心思,怕早就不知道留下多少风流韵事了。既然别人是不敢接近,那么还得劳烦师叔,找一个敢于接近的猎物给他。”。
白芨一语了然:“你想为二爷找个女人?”。
秦菜没答话,白芨垂眸沉吟。。
秦菜坐过去,她今天是有备而来,穿的自然是白芨一号的身体。白芨近乎习惯性地环住她,任她坐在自己腿上,许久才道:“我会留意。”。
秦菜也不客气,一转头,细嫩的脸颊就擦过他的下巴:“要尽快。”。
白芨又岂是肯被人驾驭的,当然冷哼:“我不是你的下属!”。
秦菜抬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白芨当然不会惧她,冰冷直视。秦菜越凑越近,渐渐吻在他唇上。白芨初时还不配合,但没过多久他就有点松动:“在这里?”。
秦菜毫不留情地就讽刺回去:“在别处判官长敢吗?”。

白芨却只是一笑置之,他已经不复当年热血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蠢事,他干过一次。于是脱离了秩序,背弃了正道,与兄弟、朋友刀兵相向,一个人孤独了很多年。。
且不论结果如何,单是这种冲动和勇气,最是经不住岁月消磨。再一,难再二。况且秦菜身边的男人,本就不止他一个,他犯得着真为她与陆少淮反目成仇吗?。
所以他只是伸手去解秦菜的衣扣。秦菜穿着背后双排扣的嫩黄色长裙,里面是非常精致的白色蕾丝内衣。白芨很喜欢那种柔软丝滑的触感,埋首于她胸前,慢慢地也有了些反应。

他办公室没有秦菜那么讲究,还设个休息室之类。他一向是累了就走,办公室就是个办公的地方。但现今他有点后悔了,真要办事还挺不方便。秦菜倒是不拘,直接拉开他的裤链。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他穿得也薄,上身只一件灰白小格子的薄羊毛衫,下边是西裤。秦菜极为熟稔地就把那个蠢蠢欲动的家伙给掏了出来。被小手握住要害,白芨顿时就带了几分攻击性。
秦菜这具身体只有百分之八十的痛感,都觉得唇上火辣辣的,应该是破皮了。白芨左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然而秦菜在沙鹰的教导下,撸功精进,早已经不需要他指导了。白芨几乎没怎么动,很快就享受到了无微不至的服务。。

他先前还勉强维持着冷淡,随后眸子里便有了些恍惚迷离之色。秦菜掐了个诀,是沙鹰常用的法咒,可以提升身体和灵魂的契合度,让身体比平时敏感百分之二十。她一施术,白芨就发觉了。他握着秦菜的手,最后慢慢松开,身躯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完全把主动权交给了她。在沉沦之前,还勉强问了一句:“沙鹰教的?”。
秦菜毫不掩饰:“嗯。不过我学到的不多。你有空可以找他试试,他手艺好着呢。”
白芨于是闭了嘴,再不跟她说话。。
约摸过了十五分钟,白芨猛然摁住秦菜的手,随手把办公桌上的图纸和法器扫落在地,抱着秦菜摁到办公桌上。秦菜闷哼一声,白芨比平时更狂野,他舔吻她雪白细嫩的颈项,咬着她的咽喉疯狂索爱。秦菜皱着眉头伸手摸自己肩头,有什么东西刺进肉里了,但是她不敢动,白芨眼睛都红了,好像随时可能咬死她一样。。
白芨喘息声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用力。秦菜隐隐觉得不对,慢慢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师叔?白芨?”。
白芨勉强应了一声,扣住她肩头的右手一直加力,指甲刺入她皮肉里。他体内蛟龙状的法宝缓缓游曳,他呼出的气息滚烫。秦菜这才觉得不对,伸手安他魂魄,随后轻抚他的头发:“白芨,别这样白芨。”她轻轻搂住他的脖子,语声温柔,“我爱你白芨,别这样。”。

白芨声音粗重得不成样子,他勉强掐诀把狂躁的情绪压下去,握住秦菜肩头的右手松开,指甲里全是血。他看看手,又看看秦菜,想继续,又觉得应该给她处理下伤口的样子。

秦菜喉头差点都破皮了,这时候倒也无所谓:“回去我让谈笑处理。”
白芨起身,拉好裤链,随意披上衣服,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了一阵。不一会儿他拿出一盒胶体状的药膏,直接掐诀,以桌上茶水清洗秦菜的伤口,然后挤了些胶体药膏,慢慢涂抹在伤口。
他的伤是为月苋备的,效果不是天庐湾那一大批身体的集体用药可以比的。秦菜觉得伤处凉凉的,疼痛瞬间就感觉不到了。白芨把她喉头也涂上药胶,她却在想别的——其实白芨,也是渴望被爱的吧?。

黎明渊过来时判官部的前台就跟他使眼色:“判官长现在恐怕是不太方便。”
黎明渊不信——白芨还有什么时候不方便的?他又不来大姨妈。。
他走到白芨办公室面前,听见里面的声音:。
“师叔,你这里好乱,我不想再来了。”。
“我师父孩子快出生了,我送点东西给月苋,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带过去的?”
“啊……师叔您还真是……埋头苦干型的……”。
这时候白芨终于开了金口:“闭嘴!”。
黎明渊摇摇头,转身走出楼道——原来这时候白芨还真是不方便。。

他一走,秦菜就问了一句:“谁?”。
白芨头也没抬:“黎明渊。”。
秦菜估计得不错,白芨任人间的判官长很久了,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容忍身边有别人的心腹。所以这个判官部反而是陆少淮耳目不能到达之处。。
第二天,判官部果然派人过来报道。。
来人名叫应果儿,身高一米七五,长腿细腰,容颜姣好,更难得的是气质出众。秦菜暂时安排她作为自己的秘书,负责办公室一切文档文件的收发、存档。。
回来后看见电脑上白芨的留言——有野心的人一般都很难驾驭,自己小心。
秦菜芫尔,回了一句:“连师叔我都能驾驭,何惧一女子。”。
明显调戏的一句话,白芨居然回了:“晚上八点,我家。”。
秦菜很奇怪:“干嘛?”。
白芨回得简单干脆利落——驾驭我!。

第二百章:二夫人。

第二天,陆少淮例行到星宿厅巡视。秦菜不在,他在秦菜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发现秦菜的文秘换了人。以前这工作都是秦菜的特助谈笑在负责,今天却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女子。
陆少淮对判官部的人事不太熟,也没见过这个人——白芨不可能容忍别人插手自己部门的人事。上司也不行。故而即使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也鲜少过问判官部的内务。。
“你是谁?”陆少淮微微挑眉,那个女人穿白色V字领的衬衣,到膝盖的A字裙。很老气的职业套装,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二爷,我是判官部的应果儿。判官长命我负责先知大人的安保工作。”应果儿应对得体,边说话边把一杯咖啡放到陆少淮面前。判官部是整个人间的技术部门,里面的人个个都能独挡一面。
白芨磨出来的刀,即使不敢称神兵利器,至少也是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也难怪他要提醒秦菜小心了。。

陆少淮在注意她的手,她的手非常干净,五指修长洁白,只有食指和拇指可见厚茧,不知道的人定然以为是握笔所致。。
“既是负责先知安保,为什么没有随她一并外出?”他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这个女人居然没有问他喝点什么就给了他咖啡。。
“先知大人命我暂时负责办公室的文秘工作。”秦菜的办公室门口有个玻璃的隔间,里面一般会留人接待。如今这里就是应果儿的位置。。
应果儿在玻璃隔间里坐下来,陆少淮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她的侧影。精致的五官、热辣的身材尽收眼底,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应果儿是什么人,在判官部那种随时拿命去拼的地方,她什么没有见过?
曾经她甚至打过白芨的主意,对白芨几番暗示,只是奈何白芨这个人实在捉摸不透,始终没有进展。最后她不得不放弃。如今白芨派她到星宿厅,虽说星宿厅是个文职部门,但她心里还是乐意的。
在判官部接触的,大多都是客户,但是星宿厅能接触的人又不一样。能在这里往来的,哪个不是人间的高层管理?对于她来说,这里的机会远比判官部多得多。。
而令她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天上班,竟然就见到了人间年轻的首领。如此良机,岂容错过?
故而她的一举一动,看似随意,实则心机费尽。所谓风情,不是卖弄风骚,而是一种正经的妩媚。。
那个时候,秦菜在另一个地方。一座巨大的庄园,外面草坪上,两名园丁打扮的中年男人在浇花除草。欧式的拱门被擦得一尘不染,茂盛的吊兰从拱门上垂下来,绿映白墙,更显得干净清新。
秦菜缓缓上前,门口两个园丁立刻拦住她:“私人庄园,不欢迎外人入内。”
秦菜出示了人间的会员卡——A级会员。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左边较胖一点的开口道:“请容许我请示一下庄园主人。”。
然后他拿出电话,打给陆少淮。过了约摸两分钟,他终于让到一边:“请。”

白色的拱门打开,一阵风带着隐约的腥臭味道传来,秦菜微微皱眉。相比外面修剪精致的草坪花木,庄园里面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杂草横生、落叶堆积,小道上长满了青苔。
这里简直不像是住着活人的样子。。
秦菜沿着腥味的来处寻去,踏过一路落叶青苔。时值阳春三月,外面春风徐来,百花盛开。这里的暖风,却只是融化了隆冬冻结的腥臭、腐败之气
沿着气息,她来到一栋二层小楼面前,房门虚掩。秦菜推门而入,里面臭气简直刺鼻,她皱了眉,往旁边一间同样虚掩的房门走去。。
里面的地毯已经脏污得看不出颜色,房中小几上的茶壶器具件件名品,却落满灰尘。更可怕的是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原本浅色的纱帐已经变成了污黑,被子、床头似乎从来无人收拾。

而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二夫人,人间的大小姐子矜,就躺在这样一张床上。她的头发打成结,像是被药和糖粘在一起,没有梳开。脸上糊着黄黑相间的汤药之渍。。
那股腥臭的味道更浓烈了,秦菜走到床边,床上的女人瘦得简直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了。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秦菜。。
秦菜只以为她会恨会怒,却不想她张了张嘴,艰难地说:“我想换条床单。”

她想换条床单。。
秦菜抿紧双唇,身后一声轻微的声响,一个声音像放了几天几夜的米饭,硬而冰冷:“这里不欢迎客人。”。
秦菜转过身,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糊糊。她走过去把碗放到落满灰尘的床头柜上,也不扶床上的二夫人起身,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喂到她的嘴里。她艰难地吞咽,黑色的糊状物从唇边流过脖子,没入衣领。。
“你为什么还不走?”那个女人回头看向秦菜,目光像是外面枯死的法国梧桐。
秦菜挽起衣袖,突然走过去。她掀开被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床上的排泄物没有及时清理,已经不是一个脏字可以形容了。二夫人瘦得可怕,身上已经长出了恶疮。她起伏的胸膛像一只充气的皮囊,令人见之胆寒。。
“你干什么?”女人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带着一种陈腐的死气。秦菜把脏的床单扯下来,下面的床垫业已全部发霉。。
“找一条干净的床单。”她的声音不大,语声平静。负责伺候二夫人的女人犹豫了一下,却下去准备了——如今的秦菜,其气度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其谈吐言行,已不会令人小觑。

秦菜替她换好了床单,安静凝视了片刻。最后转身出了这座奢华的私人庄园。外面的喷泉旁边,站着陆少淮。他正逗弄着喷池里的日本锦鲤。见到秦菜,他笑容温和:“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秦菜迎着三月的夕阳,踩着满地霞光徐徐走来:“突然想起故人,过来看看。”
陆少淮轻笑了一声:“感觉如何?”。
秦菜脚步轻快:“愉快之至。”。
陆少淮的笑容终于明朗了一些:“走吧,找地方吃饭。”。
他的手揽上了秦菜的肩膀,秦菜目光微斜,没有避让。两个人上了车,身后的庄园越来越远,秦菜眯着眼睛望向漫天烁金的晚霞:“为什么还要让她活着,弄死不好吗?”。
陆少淮轻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英俊:“当然要活着,不论是最爱的人,还是最恨的人,都非常重要,都必须活着。”。
秦菜没有多说,当天晚上,她和陆少淮共进晚餐,但饭罢之后仍然回了天庐湾别墅。谈笑和沙鹰兴致不错,和通阳子、桑骨泥人打麻将,那面镜子总是到处乱照,偷瞄几个人的牌面给桑骨泥人打小报告,正被沙鹰摁住暴打。。
秦菜一回到家,谈笑就给她放好了热水加牛奶,还撒了花瓣。秦菜泡在香喷喷的热水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病床上的二夫人。如今的她,说同情已经没有多少同情,只是心如暮秋荒草。
她在浴缸里发呆,一泡半小时。谈笑进来看了一遍,沙鹰又进来看了一遍。他就不怎么客气:“败家菜,你泡药酒啊?”。
秦菜这才回过神来,伸出双手让他帮忙擦拭。沙鹰做不来这些细致的活。还是谈笑给秦菜擦完身体乳,把香喷喷的秦菜用大浴巾包好,色心蠢动,直接就抱到自己房间里了。秦菜揽着他的脖子:“谈笑一号还在负一楼呢。”。
谈笑老大不乐意,下楼去抱谈笑一号。沙鹰探头进来,直接就把秦菜叼回自己房间了。他动作更快,已经把沙鹰一号也抱到床上了。。
秦菜搂住他的脖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你上次那个增加五官灵敏度的指诀,为什么白芨好像过敏似的?”。

沙鹰已经等不及了,吻着她的脖子解自己衣服:“他们这种玄术师,个个都像是跟自己有血海深仇似的。白先生身体与魂魄的契合度肯定早就调整过,他的感觉比一般人不知道灵敏多少倍。你再提升,他不发狂才怪。”。
秦菜悚然:“永久调整?那要是一点点痛岂不是痛得要命?”。
沙鹰嗯了一声:“他们需要高灵敏度,这样魂魄稍微有点异动都能感知。至于痛吗,当然利弊皆有了,不过剧痛能够让人警醒。”。
秦菜许久不说话,沙鹰抚摸她,柔声问:“怎么了?”。
秦菜翻个身,轻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可怕。我以为我已经够努力了,这时候就像是凿壁偷光的以为自己是个勤奋好学生了,突然有一天瞧见一悬梁刺股的。”她想了想,拉住沙鹰,“我想把我的灵魂、身体契合度也调一下。”。
沙鹰微怔,轻抚过她的长发,没有说话。。


第二百零一章:我神形已灭,心何存焉

 
  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天道有着非常精密的计算方式。身体是玻璃杯,灵魂是盛载其中的水。两者相接的地方,是玻璃玻最脆弱的所在。稍不注意,玻璃杯就会炸裂。
 
  秦菜虽然想调节,但如今的她也算是谨慎缜密了。冒冒然动手,可不是每次都有参透五行元素转换那样的运气的。她需要一些更深入的资料,以及更老道的经验。
 
  而放眼整个人间,哪里有这样的人?
 
  白芨当然可以帮她调整,但是白芨完全可以信任吗?万一他暗施手脚,只怕后患无穷。如果白芨都不能信任,当然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秦菜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要动用一样东西了。
 
  晚上八点,秦菜一回到天庐湾就把自己关在负一楼的实验室,并且告知谈笑不要打扰。她一声令下,谁敢打扰?连桑骨泥人都紧紧逮住自己的山寨昆仑镜,生怕它到处乱照,打扰到秦菜。
 
  秦菜的实验室里供着红菌老祖,如今的她,再也不会戏称蘑菇老祖。她坐在画像之前,凝心静气,慢慢离魂。然后把其他所有魂魄分出的碎片都集中到一起,组成一个完整原装的灵魂。
 
  她分出的魂魄分-身一直在修炼,如今合在一处,已成实体。
 
  眼前的路由暗到明,她的目的地居然是一片深山,溪涧叮咚流淌,桃花开了满树。秦菜沿着溪涧直走,里面是竹木小屋两间。推开已经腐朽的木门,两间小屋一间是卧室,放着一张仅容一人独卧的简易木床。另一个屋子已经看不出用途。
 
  里面被清理得空空荡荡,连地面的土似乎都被翻动过。看来老爷子死人,陆少淮真是非常彻底地“整理”了他的遗物。
 
  秦菜也不灰心,人死之后,会有落地魂。像老爷子这样的人,就算是落地魂肯定也能分离出记忆魄什么的。得到他的记忆魄,对她可是大大地有用。
 
  而他的落地魂肯定不可能被人轻易找到。她如今对魂魄已经了如指掌,要找一个落地魂本来应该不难。但是她找遍了小屋内外,居然一无所获。没有魂魄的气息,完全没有。
 
  秦菜把老爷子的居处整个都搜索了一遍,他似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人难道还活着?也不可能,如果他还活着,又岂会看着自己 被践踏到如此程度?
 
  秦菜坐在小木屋的门坎上,想了一整晚。
 
  没想通。= =
 
  第二天晚上,秦菜早早地就去了判官部,然后她发现白芨的办公室居然也多了一个休息间。
 
  秦菜也不客气,径自进去,在 的大床上打了个滚,然后抱着抱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昨晚灵魂出窍一整晚,有点累了。
 
  白芨正在改两个口诀,口诀是个精细繁复的活,必须不断测试哪个字的组合能够有更好的效果。他忙了两个小时,一进休息间,见秦菜怀里抱着抱枕,安静地熟睡。零碎的白发遮住了半张脸,近乎稚嫩的清纯。
 
  他走过去,竟然无意识地伸出手,食指轻 碰她的脸。
 
  而秦菜何等敏感,这一碰她就醒了。白芨始料未及,难免尴尬。但他也不形于色,只是淡漠地道:“有事?”
 
  秦菜很清楚——没穿白芨一号,他不高兴。她一个滚滚到白芨身边:“师叔,我想知道完全隐藏魂魄气息的方法。”
 
  白芨冷哼:“不知道。”
 
  秦菜摇头,只得上前替他捶背:“太现实了不好哦。”
 
  白芨不为所动,秦菜凑近他的耳朵:“明天我给师叔熬汤怎么样?”
 
  白芨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总算是开口了:“完全隐藏魂魄气息,可能性不大。但是有些元素可以隔绝阴阳,如果把魂魄用这些容器隔离,再高明的玄术师也只有使用金属探测器。”
 
  秦菜心下微动——难道老爷子的魂魄是用什么隔离起来了?难怪陆少淮和她都一无所获。
 
  但是如果是铁,陆少淮肯定能找到。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隔绝阴阳,而不被人发现呢?
 
  她沉吟不语,白芨微微皱眉:“你想干什么?”
 
  秦菜歪了歪头,一脸调皮神色:“身体有坟墓,想不到魂魄居然还有坟墓。”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她却心中一动——老爷子难道真的给自己的落地魂设了一个坟墓?
 
  白芨见她魂不守舍,也不耐烦过多应付,转身又进了自己办公室。
 
  秦菜想了一整晚,第二天心不在焉地煲了汤,自然是谈笑代劳的。她煲的汤白芨用来洗脚都嫌弃。好在她穿了白芨一号,白芨也就没怎么挑剔,勉勉强强地喝了。
 
  第三天,秦菜索性没去上班,再度关在负一楼的实验室里——她又去了老爷子的故居。
 
  依旧一无所获。
 
  小屋外三角亭还在,秦菜靠在亭外,一头雾水——到底藏到了哪里……
 
  亭子触感冰冷,秦菜转过头——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是个木亭,怎么会这么冰?她转过头,仔细打量,发现那个亭子虽然颜色似实木,触感是如玉如石。这……是什么材质?
 
  不像某种自然存在的东西,倒像是木和土互相转换时的失败品。难道老爷子,也在研究五行逆转之术?是了,因为元素逆转的消耗,他的身体才会衰老成那样。所以他的寿数会这么短暂。
 
  她灵光一闪,目光转向流淌不息的溪涧——铁器能隔绝阴阳,但是金属探测器能够发现金属元素。如果先把魂魄用铁器封装起来,然后再转金为水呢?他死之后,可是留下了一个开启了灵识的法宝的。转金为水可能由这个法宝完成。
 
  她走到溪水旁边,望着清可见底的小溪,故人不在,溪水依然欢快。
 
  她沿着小溪走,发现这段水流被人为地形成了一个循环,而且没有源头。
 
  秦菜在里面试了一夜,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要还原这么多水,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等她累得四脚朝天,终于在靠近凉亭的水源里发现了异样——那里的水转化成铁,正好是一个巴掌大的铁匣子。
 
  秦菜紧紧抱着那个铁匣子,仰面朝天躺在凉亭旁边,四肢还不时 一下。
 
  她找到了人间太子爷的落地魂!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当然是沙鹰, 着那个光滑得连花纹都没有的铁盒,他都忍不住:“老爷子用这么机密的方式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菜也很苦恼:“打不开呀!我都试了半天了。”
 
  沙鹰观察了一番:“跟铁砖似的,即使密码也总该有个输入盘吧。”
 
  “密码?”秦菜抚着那个铁盒,密码会是什么?
 
  老爷子生平大家知道的都不多,但是他 如命,这可是整个人间都知道的。他的密码,会是什么?
 
  秦菜又去了一趟庄园,这一次,时间是深夜,她避过了守卫和照顾二夫人的下人。病床前的子矜脏污依旧。秦菜右手抚过她的脸,语声平静:“密码给我吧。”
 
  二夫人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浑浊的眸子里破碎的水光似乎伤心欲绝。秦菜语声不惊轻尘:“或者我自己取。”
 
  二夫人把那个铁盒抱在怀里,颤抖如秋叶。秦菜就站在床边,没有安慰,没有同情,连目光也没有 一分。铁盒抱在她胸口,约摸十五分钟,突然一声轻响。原本平滑无缝的铁盒出现了一道裂缝。她的体温、心跳、魂魄的气息,就是密码。
 
  秦菜叹为观止,抱着铁盒回到了天庐湾。沙鹰也很期待,但他平时吊儿郎当,实则有主见。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他清楚得很。
 
  这事他自然不敢向任何人透露。秦菜凡事倒是不瞒他,两个人一起在负一楼研究那个铁盒子。秦菜本是猜测老爷子为自己的落地魂筑了一个坟墓,却没想到里面的不止是落地魂,竟然是老爷子全部的魂魄。
 
  他竟然真的没有死,只是因为 太虚弱,他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秦菜一经发现,火速把他的魂魄分成一千片碎片,用锁魂坛隔离。
 
  沙鹰都觉得刺激:“当初你弄通爷,也是这法子吧?”
 
  秦菜在找老爷子的记忆魄:“如果他苏醒,看见他的女儿成了那样,陆少淮、我、白芨,没有一个人跑得掉!”
 
  沙鹰坐在一边,看得饶有兴趣:“出于自我保护?”
 
  秦菜笑得还挺不好意思:“出于贪心,玄术五花八门,一点小小的经验技巧都需要无数时间去积累,可我没有时间。沙鹰,就算他不杀我,我也绝不可能放弃这样的天赐良机。”
 
  沙鹰轻笑一声,伸手 她的头发:“你去看他女儿,只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我们的菜菜,慢慢地不需要人操心了呢。”
 
  秦菜找了一个星期,终于找出了老爷子的记忆魄碎片。谨慎起见,她把碎片又各分成十份,这样就有了一千片碎片。秦菜看着堆锁魂坛都头痛,这尼玛的,要读到猴年马月啊。
 
  但是当她读取第一片碎片的时候,突然那片碎片转化成了一种奇怪的能量——像是恶鬼吞食魂魄一样,飞快地侵蚀她的魂魄。
 
  秦菜大吃一惊,立刻摘了这片碎片。幸好碎片非常小,伤害不大。如果她整个记忆魄放进去,现在只怕已经做了别人的养料了。
 
  她的反应像是突然中了箭似的,沙鹰都被吓了一跳。秦菜气喘如牛,正要说话,突然身边的场景全部变了。盛开的桃花,干涸的溪流,似木如玉的凉亭。秦菜在亭边坐下来,沙鹰倒也见识过:“老爷子好像有话对你说。”
 
  秦菜索性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来,沙鹰站在她身后,面色凝重:“他不会是留下什么杀招吧?待会要是有事你就先走,死两个不如死一个。”
 
  秦菜靠着他,很享受这一地桃花:“沙鹰,有些东西是行李,危难关头是负累,必须放弃。有些东西是身体血肉,弃无可弃。坐下吧,既来之则安之。”
 
  “我知道你会回来。”黑暗中一个声音苍老而沙哑。秦菜抬头四顾,三角竹亭里,石桌石凳,两杯清茶。
 
  秦菜在亭前坐下来,瞳孔微缩:“老爷子?你……还活着?!不,你的魂魄都被我困着呢,这是梦?”
 
  那果然是人间的太子爷,他满头白发,皮肤皱得如同老树皮:“还记得吗,当初你预言过的,我们的一次谈话。”
 
  秦菜想了很久,才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预言老爷子会让其他人退下,和她单独谈话。但是当时老爷子没有。他把谈话留到了现在?
 
  “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的守护已经幻灭了吧?”他苍老的瞳孔里满溢着悲伤和无奈,“我知道定有这么一天,可我没有勇气亲眼看见。很可笑吧,咳咳……一大把年纪,竟然接受不了结局。”
 
  秦菜心中犹疑,还是防着他动手。他却非常平静:“蓝愁,我不会解你疑惑,但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或许你想做的事,我亦曾奢望过。”
 
  秦菜一刻不曾放松,她手上有一个冤孽,一个法宝,一旦老爷子动手,便先祭出冤孽。虽不知他深浅,但是阻上一下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论如何,退出他的结界再说。
 
  然而老爷子却突然笑了一下,满脸慈祥:“真的很期待你能走到哪一步,可惜无缘得见了。你听清了,天魂火,地魂水……”
 
  他不断地报着每个魂魄里面的五行属性,秦菜一一记下,最后他突然望向秦菜:“子矜更换过太多器官,罪孽深重。一入地府,必沦阿鼻。蓝愁……”
 
  “砰”地一声响,却是桌上茶盏俱裂,茶水四溅,他惨然而笑:“罢了,我神形已灭,心何存焉?”
 
  话落,桃花、竹亭如玻璃般碎裂,须发皆白的他也顷刻碎散开来。周围依然是天庐湾负一楼。
 
  秦菜握着沙鹰的手,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无事了方才放开。沙鹰紧皱着眉:“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菜走到堆放装老爷子魂魄的锁魂坛前,沉吟半晌:“他让我重新组装他的魂魄,说里面有我要的东西。可是按理,他应该恨我们才对,怎么反倒像是准备好了给我一样呢?”
 
  她想了一阵,终于还是把老爷子的魂魄重新组合,然后那些碎片终于可以读取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那些碎片只有各种法阵知识,没有提到任何老爷子的生平事迹。
 
  而秦菜,也终于精准地调节了自己魂魄与身体的契合度。
 
  当碰破一点皮都痛苦断指切肤的时候,一个人真的会小心谨慎得多。

第二百零二章:身为师父,怎能不问?!


秦菜有约摸两个星期没有过问星宿厅的事,老爷子留给她的各种经验知识,简直如同一座宝库。而她需要时间消化吸收这些营养。

两个星期之后,秦菜回了一趟朱阳镇,依旧给秦世辉带去了厚礼。时间慢慢地久远了,周碧华的事终于也渐渐被淡忘了。秦菜回去虽然仍然没人理会,但也不至于大家都躲起来了。
秦世辉依然非常热情,只是这一次,家里多了两位新成员。一个是二哥的女朋友王露,一个是秦世辉的新女朋友吴琼。介绍吴琼的时候,秦世辉一直在注意秦菜的脸色——吴琼年仅二十岁,据说来自一个很穷困的山沟。因为其父索要十万的彩礼,附近没有人出得起,这才在外面找婆家。
而如今的秦世辉,拿十万不是小意思么?就索性把她娶了过来。面对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姑娘,秦菜连微笑也没有减一分,她淡淡地叫了声“阿姨”。

秦世辉脸上便笑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褶子。
 
  这几日,秦菜呆在星宿厅的时间多些。应果儿的妆容越来越精致,衣着打扮也屡出新意,成为了星宿厅名符其实的一朵花。秦菜根本没过问,而陆少淮来星宿厅的时间依然很多,只是呆在她这里的时间少了。原因么……秦菜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这一天,玄术师交流会的日期又将近。而作为人间的先知,秦菜这次是第一时间收到了交流会的邀请函。玄门诸人有一项通病,那就是宅。平时真的不会有多少时间聚集。而交流会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一场盛会能够让大家知道现在的玄术已经进化到了怎样的程度。

成果的有偿分享也是其中很大的一个环节。所以内中不但有玄门权贵参加,还有一些富豪。他们也需要知道自己聘请的玄术师到底是混饭吃的还是真有盛名的。

但这样的盛会,最需要的当然是玄门权威。作为一个玄术师交流大会,如果一流的玄术师都不参加,还交流神马浮云?

所以每一年交流会主办方发出的邀请帖,无一不是再三斟酌。
 
  秦菜拿着那封黑色烫金的邀请卡,多少还是有些感慨。想去年她还需要白河或者白芨引荐入场,今年上面已经写着“恳请莅临”了。她把邀请卡随手放好,意外地发现今天应果儿居然在,而陆少淮没来。

应果儿的办公室与秦菜的办公室只隔一层毛玻璃。秦菜踱过去:“今天怎么没见二爷?”
对于她,应果儿还是不敢得罪,故而立刻恭敬作答:“刚刚来过,看您在想事,就走了。说是今天要见个朋友。”

秦菜略略点头,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进展到哪一步了?”

应果儿微怔,随后抿嘴笑了:“先知别打趣我。”

秦菜也觉可乐:“加油啊,说不定以后我还得叫你一声夫人呢。”

应果儿察言观色也是有些功底的,见秦菜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也就放开了:“先知说笑了,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秦菜略略点头,正逢谈笑走过来,也就把应果儿打发出去采买了。

而陆少淮这时候正在朱阳镇,秦菜老家。

秦世辉笑得极为讨好,陆少淮却面色铁青:“你要娶老婆?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明知道她对她母亲感情很深,你居然要娶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作她继母?!秦世辉,你做事能不能有点脑子?”
他素来是彬彬有礼的,要被气成这样也不容易。秦世辉倒也不生气:“你急什么啊,她是我秦世辉的女儿,我是她老子。我要娶谁,她管得着?你看她回家还不是恭恭敬敬地叫阿姨?再说了,我娶老婆也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像一个家,她回来有口热饭吃对不?这是为了留住她,你瞧住了,包保她以后每周都还回来。”
 
  陆少淮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这样的人交流,他一拍桌子:“所以你在三画南郊买别墅?只是周末才在这里‘会客’?秦世辉,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秦世辉脸色一红,想不到这个年青人连这事也知道。他虽然不明原因,多少还是有些警醒:“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对我那个不孝女卑躬屈膝呢?她不会是在外面干了什么犯法的事吧?”他突然紧张起来,“我们一家不会被牵连吧?”

陆少淮气得鼻子都歪了,还是陈科实在看不过去:“闭嘴!剩下的钱你还想不想要了?别忘了,你别墅的房贷还没还清吧?”

秦世辉的神色立刻又转为恭敬:“嘿嘿,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其实她离开家那么久了,做过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嘛,对吧?”

陆少淮咬着牙,一字一顿:“立刻搬回来,安排她去祭母。”

秦世辉连声答应,陆少淮转身走出院子。直到坐进车里,他面色依然铁青。陈科倒是安慰他:“二爷,何必为这等蠢夫愚汉动怒呢?如今您已然执人间牛耳,蓝愁虽然贵为先知,却也只能以你马首是瞻。我倒是觉得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秩序,您实在不必在这事上费心。”

陆少淮坐在后座,闭上眼睛,许久才开口:“她一妇人何虑之有?只不过……算了,防患未然而已,走吧。”
 
  次日,星宿厅。

白芨居然过来接秦菜下班,自从秦菜成为人间的先知之后,他鲜少来往于星宿厅。这时候一现身自然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秦菜都有些意外:“哟,判官长今天不用避着二爷了?”
那时候办公室里还有应果儿,她倒也不避讳。白芨更是坦白:“你若对他无意,我避他作甚?”
他在秦菜办公桌旁坐下来,应果儿抿着嘴笑,给他泡了咖啡,加奶少糖,是他惯常的口味。她也是个有眼色的,在先知还是资源部的部长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在人间就人尽皆知的。这时候应果儿当然就要避开。

临出门的时候,瞟见秦菜坐在白芨怀里。白芨略略皱眉,似乎对白芨一号颇为不满:“怎么这么松?”

然后她就听见秦菜语带不解:“哪里松了,昨天你都弄肿了。”

白芨沉默了半晌,冷冰冰地道:“我是说皮肤。”

……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应果儿走远了。秦菜从自己抽屉里拿了几张口诀:“如果应果儿得到这几张口诀,二爷会不会对她感兴趣一些?”

白芨拿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目光就变了,他神色严肃:“这是……你写的?”
上面是一个改变魂魄气息的口诀,用科学的话说,就是在短时间内散发出刺激对方荷尔蒙的气息,让对方快迅被自己吸引。但是这种气息不可能一直存在,所以过段时间之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白芨意外的不是这份口诀的作用,而是其用语字字精准,无丝毫冗杂之处。他是个大行家,一看便知其精妙。这样的咒语,绝不是秦菜这等资历能够写出来的。
 
  大凡咒语,其涉甚广。天地之间,妖、魔、鬼、怪、煞、仙、神,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母语。而契合天道、能够引动天地之气的字符更是所有玄术师终身摸索的对象。所谓的符和口诀,绝对不是看几本书就能学到的。

这就跟写诗作词一样,苏东城作词和小学生作词,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秦菜浅笑不语,老爷子几乎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拥有这些记忆,写这个不是小儿科么?

白芨也没有深问,看了片刻吐了两个字:“很好。”

在他的口中,能够听到一个好字已经是破天荒了,加个很字,已经很明白地显示出了老爷子的水平。秦菜便放了心,看来老爷子并不打算坑她。她也相当小心,这些东西还是白芨认可了方才心安。
 
  那天下晚秦菜下班很早,应果儿收拾她的办公桌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一纸口诀。她也是判官,人间的精英力量之一。这纸口诀虽然是秦菜自创的,但是就跟医生看药方一样,大体作用还是明白的。
她眉头微皱,悄悄地誊了一份。
 
  第二天,秦世辉打电话给秦菜,告知家里计划这个周末去给周碧华上坟。秦菜刚要答应,他又补了一句,顺便让周碧华见见那个即将成为秦菜后妈的女孩。秦菜以玄术师交流大会为由拒绝了这个周末的例行回家。

玄术师交流大会那一天,秦菜到得很晚。但整个玄术师大会居然延迟了半个小时举行。虽然主办方没有说明为什么,许多玄术师都在暗暗猜测——是在等人间的先知吧?

玄术师交流大会的主办方,是玄门世家,中立于人间与秩序之间。因为涉及买卖,带着商业性质,他们可是谁也不愿得罪的。这次秦菜迟到,他们还以为是哪里开罪了这位先知。
特意等她,虽未明言,也至少表明了他们对这位人间先知的尊重之意。

秦菜倒不是有意摆谱——昨晚沙鹰发疯,谈笑也跟着闹,她睡过头了。
 
  因为是最后一个进入会场,几乎是万众瞩目,跟打了聚光灯一样。而那个女孩就那么形色坦然地踏过万千目光,走到她的位置,连眼神也没有丝毫异动。仿佛没有注视,仿佛没有人声,仿佛天地不存、唯她一人。

白芨的位置当然是在她身边,人间和秩序的首领都不可能参加这样的展会,秦菜和白芨已经代表人间。白芨的目光也跟着她的脚步,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秦菜的时候,那个丫头又呆又傻的憨态。 “你身边的判官呢?”秦菜坐定之后,白芨低声问。先知出席会议,身边没人保护,像话么?他当然是有派人的,秦菜只是摇头:“我遣走了,碍事。”

白芨皱眉:“先知出行,无人随侍,合适吗?”

秦菜浅笑:“判官长,关羽也曾单刀赴会,我又何必众星拱月?排场什么的,毫无意义,省掉吧。”

白芨微怔,区区数年之后,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已如春花骄阳般自信从容。
 
  秦菜在人间的代号,叫蓝愁。这次参会,她穿的也是白芨一号。但是在场的都是玄门精英,身体可以更换,魂魄可是变不了的。只是她是人间的先知,身份更在白芨之上,要保密也是情有可原的,故而也无人多说。

主办方致过词,介绍过特邀嘉宾之后,交流会算是正式开始了。交流会分为三百六十五个展位,分陈于九个展厅。秦菜无人跟随,果然是轻松,一路走走看看。白芨虽并不刻意跟随保护,但是大抵还是离得不远。毕竟如果秦菜有事,第一个责任部门还是他判官部——虽然他自己也觉得秦菜出状况的概念真的已经很小了。
 
  秦菜转了一号展厅,现在这些法咒、阵法,真的是很难入得她眼了。

“秦菜!”人群中一声咬牙切齿地怒喝,一拳破风而来。秦菜侧头避开,白芨早已发现,人未至法宝先出,一条青黑色蛟龙锵然现身,直奔来人。玄术师都视自己的法宝如生命,可见他这一下子是出了杀招的。

纵然是一流玄术师,又有几人见过已然修成器灵的法宝?周围顿时轰乱。眼看蛟龙即将击碎来人,秦菜左手冤孽一挡,砰地一声巨响,白芨的法宝果然又被吓了一跳,迅速退回白芨手中。
白芨这时候已冲到秦菜身边,眉头紧皱:“解释。”

秦菜抬眼看看面前,袭击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一头金色长发,年青帅气的脸庞已经现出了几分男人的刚毅。这货还能是谁,正是恨她入骨的燕小飞。

仇人见面,燕小飞眼睛都红了,银牙 ,一副欲啖她肉、枕她骨的表情。秦菜摇头,也不打算真对白芨解释什么:“一点误会,走吧。”

白芨看了燕小飞一眼,见其对秦菜还真是不容易构成威胁,这才转身随秦菜离开了展厅。
 
  燕小飞不是秦菜,可受不了众人的注目礼。他涨红了脸,逃也似地跑出展厅。走出不远,突然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和白河那个丫头,是什么关系?”

燕小飞正满心急怒,一抬头,见问话的是燕重欢。他瞬间又如 气的皮球,一腔愤恨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燕重欢表情严肃:“你一腔悲愤,我看她倒是有心护你,说实话。”
燕小飞面如 ,张了张嘴,嘴唇都咬出了血,这种事,就算他跟燕重欢亲如父子,也是绝对说不出口的。燕重欢何等人,当即扶住他的肩膀,一声长叹:“为师就是怕你难为情,一直没提此事。想不到你心里还是放不下。”

燕小飞悚然而惊:“师、师父,您都知道了?”

燕重欢拍拍他的肩膀:“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师父待你视如己出,你却不愿对师父吐露心事。”

燕小飞性子单纯,当时就急着辩白:“徒儿不是有意隐瞒师父,只是此事实在荒唐至极,徒儿也丢尽了师父的颜面,实在难以启齿。”
 
  燕重欢如此老辣,已然看出他与秦菜之间大概事由——秦菜觉得对他有愧,他却对秦菜恨之入骨。而且此事他羞于启齿。难道那个丫头还敢对他的徒儿霸王硬上弓了不成?

他心下狐疑,却也不会戳破:“小飞,师父知道你恨她甚深,但是人生于世,不能只为个人爱恨而生。现在师父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燕小飞抬起头,目光迷惑。燕重欢按住他肩膀的手加力:“小飞,去到她身边。那个丫头现在能够教给你的,比你在人间、甚至在师父手上能够学到的还要多!去她身边,寻找你目前紧缺的!”
 
  燕小飞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师父,您在说什么?她是人间的先知!”
燕重欢当然知道:“听着小飞,现在的秩序,表面光辉,实则早已危在旦夕,只靠名存实亡的尊主苦撑。你留在这里毫无益处。去到她身边,一则磨炼自己,二则也可以及时与师父互通消息。实是一举多得。”

燕小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作梦,刚才听见的话是真的:“师父是要我去讨好她?”
燕重欢神色凝重:“对!你在她身边,如果秩序胜了人间,你是秩序的卧底,功劳最大。如果人间得胜,秩序崩塌,她必手握重权。你在她身边,可保平安无忧。”

燕小飞又涨红了脸:“可是师父,我大好男儿,岂可以色伺她?”
 
  燕重欢便了然了,果然是有事。他面不改色:“小飞,你看见秦菜了吗?你的同龄人,已有如此气度,这说明属于长辈的时代正在过去,属于你们的时代快要来了。而你还只是一个孩子,还只会在师父的翅膀羽翼下求生。燕小飞,现在是你保护师父的时候了!”

燕小飞这才意识到燕重欢非常清醒,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早已酝酿很久。只是寻找一个契机罢了。肩膀宽厚的手,原本总是给自己以鼓励、支持,现在突然变得沉重。

燕重欢没有加重语气,他太了解自己这个爱徒了:“你以为白河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徒弟派入人间?师父现在才意识到,他早已想好了这条退路。师父果然不如他。但是小飞,秦菜其人,最重感情。你若去她身边,她定不会薄待你。如若他日,秩序不存,以你之能力权势,至少能保我师徒平安无虞。”

他把自己的性命抬了出来,燕小飞还能拒绝吗?
 
  秦菜一路走到第三展厅,也没跟白芨再提过燕小飞的事。倒是遇到了一个令她颇为意外的人——白河。数月不见,白河依旧一身宝蓝色长衫,白领白袖,神采奕奕。而白芨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极具攻击性。

虽然秦菜身体不同,但是可挡不住白河的异眼。他上得前来,抬手本想摸摸秦菜的头,想到人多眼杂,最后默默放下。秦菜目光如炬,自然注意到这个细节。她也不能过多地表现出和白河的亲密,白河虽在秩序已不任要职,但是毕竟还是秩序的人。

他的道和秦菜是不同的,人前亲近,必惹秩序猜忌。
 
  于是师徒二人的这场相见,只能淡笑而过。本来这样也就罢了,可是白芨跟白河可是有夺妻之恨的。秦菜向白河微微点头,正要走,白芨突然靠前两步,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白河原本淡然的表情,就此僵住,目光紧紧盯着白芨落在秦菜腰间的手。白芨目似寒冰,如果不是在人前不能冒犯先知,他恐怕绝对不会介意当着白河把那些胡来的过程各各重演一遍。白河的目光转而直视秦菜,内中有着显然不能接受的惊痛。

他对你做了什么?这样的话他当然不能在人前问,一个是人间的先知,一个是人间的判官长,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他又有何立场去过问呢?

可是他的亲弟弟,可能□了他的徒儿。身为师父,怎能不问?!

第二百零三章:迷失的天道

 
  白河与白芨的兄弟情谊,早在多年前便因月苋的事而僵化。后来白河在秩序,白芨为人间效力,二人更是不再来往。再因月苋转投白河怀抱而雪上加霜,如今可谓本就势如水火。
 
  所以白芨心情不错。而这事对白河的打击是他不能理解的。白河就站在秦菜面前,目光久久逼视白芨揽在秦菜腰间的手,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般跳动:“当年你离开秩序,我虽阻挠,却也觉得乃为情故。这些年你做事无情,我也只当是身处泥沼,心不由己。可是白芨,我万万想不到这些年你竟然真的变成了禽兽。”
 
  秦菜划开白芨的手,知她不悦,白芨倒也没有进一步挑衅。他的声音非常轻松:“我变成了什么,至少我自己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你变成了什么,你自己却不知道。白河,你生性懦弱,胆小如鼠。喜欢月苋你不敢说,不满秩序你不敢说,想保护月苋你不敢做,最后连保护你自己的嫡传弟子都只能像条可怜虫一样求助吕裂石!和你相比,我顶多可恶,而你则是可悲。像你这么一个可悲可怜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白河双手紧握成拳,秦菜的表情非常淡然,只有她坦然,白河才会好受些:“判官长,我与故人有事要谈,你退下。”
 
  这完全是向下属下达命令的意思,白芨好不容易戳到白河痛处,哪里肯走:“我说得不对吗?这样窝襄的师父,我也是平生仅见。”
 
  秦菜声音非常冷淡,轻声道:“退下。”
 
  白芨微怔,转头看她。那时候,那个二十如许的女孩眼里透出一股近乎漠然的杀意,冰冷如刀锋。如今情势之下,真的激怒秦菜,对他并无益处。他知道,也不是个会为了一时之气冲动失控的人,所以当下没有再说话。
 
  秦菜一直浅浅微笑着,望定白河的眼也是柔和如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师父,我很好,一直很好。师叔这个人呢,不论相貌、修为都是人中难觅的。我和他在一起,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是吗?”
 
  白河不相信,他虽顾虑甚多,然绝不愚昧。不论白芨还是秦菜,他都知之甚深。再者,白芨本就是长者,晚辈即使有不当念想,他也当予以教导纠正,岂能顺水推舟?
 
  他胸口起伏,显见是气得不轻。白芨又岂会相让,二人对视,眼见要起刀兵。主办方很快发现了这里的异常,玄术师都是非常敏感的,来这里的更是一流玄术师,岂会感觉不到二人之间的杀气?
 
  秩序的前尊主使者,与人间的判官长,为了人间的先知打起来,多么的有噱头。真正超一流的玄术师斗法,多么有看点!!
 
  主办方现在恨不得能跟二人商量把斗法安排在交流会最后作压轴。周围人越聚越多,秦菜眸光盈盈:“想不到居然有幸让师父与师叔这样的两个男人为我起争执。如果师父真有兴趣跟师叔切磋一下,想必师叔也不会拒绝。”
 
  白芨当然不会拒绝,月苋的事他一直没有表态,但是连局外人都为他觉得悲愤的事,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在乎?如果今天白河有意动手,他恐怕就是期盼已久了。
 
  秦菜抬手扶着白河的胳膊,宛媚天然:“月苋即将临盆了,师父也变得焦躁冲动了。”
 
  听见月苋,白河紧握的手却略略松开。不一样了,这个女孩不一样了。再不是当年朱阳镇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了。如今的她,只要眸光微转,便是艳光四射,足以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
 
  她真的已经不需要了自己了,是自己错失了她最需要自己的年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会场。
 
  对此,白芨还颇为遗撼:“他还是那样,畏畏缩缩。”
 
  秦菜表情不变,却也难得毒蛇了一句:“可惜月苋还是看上了他,放弃了某些敢作敢为的人。”
 
  这一刀插到痛处,白芨冷哼一声,总算是也走了。主办方气得七孔生烟——怎么没打起来呢……= =
 
  交流会进行了三天,没有秦菜入得了眼的东西。下午向陆少淮交了差,她回到天庐湾就发现不对——客厅里多出来的这个人是谁?
 
  燕小飞坐在沙发上,他对面沙鹰表情不善,谈笑更是只差没把讨厌两个字写额头上。这时候秦菜回来,谈笑过来替她脱了外套,她换了鞋方才用下巴点点燕小飞:“怎么回事儿?”
 
  燕小飞双手抱胸,撇过头:“我师父知道上次的事,把我赶出来了。现在我们已经断绝师徒关系了。我无处容身,过来找你。”
 
  燕重欢从小将他视如己出,他燕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偏偏还要上赶着贴上去,这时候当然是不好受。
 
  秦菜走到他面前,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方才问:“你是我,你打算住在我这里?”
 
  燕小飞脸部肌肉 了一下,没说话,但看样子是默认了。谈笑递了一杯营养液过来,白芨一号可以少量喝一点水,过度运动之后还是需要营养液补充一下。
 
  秦菜喝了一口,语气无波无澜:“燕重欢又想搞什么鬼?”
 
  燕小飞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但是燕重欢的话他还记得,他反正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了:“我住哪间房?”
 
  秦菜挥挥手:“丢出去!”
 
  这种粗活当然是沙鹰干,他非常愉悦地站起身,拎起燕小飞的领子,提小鸡一样把他提溜出去,往外一扔,接着关门。其动作之流畅,简直一气呵成。
 
  障碍扫除,大家都很开心。秦菜换了身体,众人围着餐床吃饭。
 
  一顿饭吃完,秦菜不经意抬头,透过玻璃窗,见到燕小飞蹲在外面绿地的电线杆下面,不时拍拍脸上的蚊子。= =
 
  当天晚上,秦菜换了谈笑一号,觉得身体温度偏高。魂魄在里面居然有些不适。她拿了温度计一量,体温整好三十八度。这体温对于正常人来说无恙,但对于这类身体,算高热了。
 
  她皱了眉:“谈笑,它是不是生病了?”
 
  谈笑护理这些身体是在行的,他很快找了测试阴阳二气的平衡仪过来。最后反现这具身体阳气有所升高,开始还以为是秦菜魂魄携带了异眼的阳气经常出入之故。但后来仔细一检查,连沙鹰都面色凝重——谈笑一号怀孕了。
 
  因为这些身体的 率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的,所以平时秦菜也没怎么注意。现在出了这种事,确实是太出乎意料了。而这几具常用身体里面,白芨修习油符邪术,阳气本来就低。沙鹰玩世不恭,身子底子可也被淘空了不少。是以沙鹰一号和白芨一号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但谈笑毕竟是血气方刚,几个人里面谈笑一号 倒也不奇怪。
 
  秦菜在谈笑一号面前站了一阵,最后丢下一句话:“做掉。”
 
  “菜菜……”身后谈笑叫了她一声,她头也没回:“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一晚,谈笑没跟她一起。秦菜其实知他甚深。他这样的男人,本就恋家,他其实是非常想要一个孩子的。而且谈海前不久结婚了,如今眼看着也要为人父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憧憬的。
 
  晚上秦菜跟沙鹰睡,连沙鹰都劝了一句:“要不留下来试试?这样的身体, 确实挺新奇的。”
 
  秦菜摇头不语。
 
  第二天,生活习惯一直非常规律的谈笑早餐和午餐都没吃东西。而燕小飞一直坐在草坪上,怎么赶也不走。秦菜不胜其烦,索性回了朱阳镇,探望秦世辉。
 
  晚上谈笑又打来电话,汇报工作之余,犹豫着还是提及谈笑一号的事,秦菜先一步封住他的口:“手术流程我已经写好了,不同于常规手术。单子在我办公桌上,交给通阳子,他知道怎么做。”
 
  电话那边,谈笑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最后微不可闻般应了一声。
 
  又是长久的沉默,秦菜坐在老家一旁的小池塘边,风抚竹林,水波微漾,她突然叹了口气:“谈笑,如果这个孩子是存在于天道之中的,那么怀孕一事我早就应该知晓!可是我没看到,那说明它的来历是很可疑的。如果它是别人有意安排的,那么谁有这样的本事悄无声息地变动天道?用意又是什么?”
 
  她把话说到这里,已经是非常明显。电话那头,谈笑声音低沉:“我去找通爷。”
 
  手术最终还是做了,通阳子亲自动手,一切顺利。谈笑一号的恢复也非常快。谈笑也不再提及此事,大家都当作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
 
  燕小飞真的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儿了,秦菜拿这种无赖没办法,只得让他住进来。平时也不管他,更不安排什么事儿,直接晾着他!
 
  而偏生一向自尊心甚强的燕少,如今脸皮厚如城墙。不管大家态度,他反正就是赖定这儿不走了。
 
  次日,秦菜去见了人间的一位长老。这位长老闲居已久,秦菜以探讨紫薇星盘的名义过去,与长老清谈一下午。回到天庐湾,沙鹰已经到了,晚饭是家政工人做的,谈笑还没到家。
 
  秦菜这几天对自己这个特助还是挺体贴,她驾车径自去往星宿厅,谈笑却不在。星宿厅里只有前台还在收拾东西。秦菜也没问,在谈笑办公室里坐下来。突然发现谈笑桌上的笔筒套,是欧根纱人工手缝的,非常精致。
 
  不一会儿,谈笑匆匆赶回来。见到秦菜,也是略感意外:“沙鹰说你回家了。”
 
  秦菜两手缠住他的脖子,风情蕴藉:“笑哥忙什么去了,都不理人了。”
 
  谈笑摸摸她的头:“林冰冰要搬家,我替她看了几处房子。”
 
  秦菜指指他桌上的笔筒套:“这个也是林冰冰做的?”
 
  谈笑点头:“她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秦菜便假装气鼓鼓地道:“为什么我没有?”
 
  谈笑失笑:“怕先知大人看不上这类小玩意儿呢,让她帮你做一个。”
 
  没多久,秦菜桌上也用上了一个这样的笔筒,和她的办公桌果然一点也不搭调。

第二百零四章:安好勿念

 
  鉴于先知对人间的事真的极少干预,二爷慢慢的不再频繁来往于星宿厅了。只是经常要求星宿厅的女官应果儿去往逍遥阁“汇报工作”。
 
  时间久了,人间慢慢开始有了些谣言,称二爷跟这个应果儿暗生情愫什么的。
 
  但是现在无人彻查,谣言当然也就只能是谣言了。
 
  恃宠是很容易生骄的,应果儿在星宿厅这边的工作状态,慢慢的也不再如以前一样了--人间首领的女人,总不能天天干端茶递水的活吧?
 
  她把自己的工作几乎全派给了谈笑,谈笑自然是听从秦菜的意思,把这些工作俱都另外分派下去。
 
  秦菜也不作理会,她办公室本来就没多少事儿,闲极无聊,总和人间几位长老清谈各类玄门法术。几个长老里面不乏性格孤僻的,但秦菜从老爷子那里汲取过来的学识经验,要治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们倒是真觉得这个丫头合了自己的脾气,长此以往,原本对这位先知的偏见,不觉中也就消散于无形。
 
  一段时间的忙碌,她安份地往来于各长老之间,清谈阵法、咒语。对人间的一些常用法阵确实作了颇多改良。而陆少淮是真的放了心——
 
  这些长老虽然地位尊崇,但其实没有实权。何况很多长老都是已经退隐了,在人间也只是挂着闲职虚名而已。
 
  秦菜与这些人接触,且只是交流术法,于他实在是件好事。改良之后的法器、法阵,对于人间对抗秩序,也是大大有益。他当然没有异议。只是这一天,陆少淮终于还是找着了秦菜:“应果儿的事,你知道了吧?”
 
  秦菜不解:“请二爷明示。”
 
  陆少淮用手帕捂住嘴,轻咳一声:“你是先知,如何会不知本座来此何事?”
 
  秦菜笑了一下,昨夜她就看见应果儿腹内有异,二人定是有喜了。她是真的双膝曲地:“恭喜二爷,喜得贵子。”
 
  陆少淮嘴角微挑,他虽然是人间的首领,然则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是掩饰不住的。毕竟玄门中人,能够有后的实在太少了。
 
  “先知何必如此客气。”他把秦菜扶起来,神色转而又严肃起来,“只是此事着实不好办。我虽已为人间首领,但是毕竟人间还有不少老爷子的旧部。突然宣布与别的女人结合生子,恐生异端。你既是人间的先知,就帮本座看一下此子的未来吧。”
 
  秦菜微微躬身:“份内之事。”
 
  她闭上眼睛,很快入定,不过片刻,但见一片血光迎面而来,泼在雪亮的刀锋上。
 
  “如何?”见她睁开眼睛,陆少淮立刻追问。可见对于这个孩子,他其实也是颇为重视的。
 
  秦菜拿起桌上清茶呷了一口,语气又平又稳:“恭喜首领,此子贵气逼人,乃非凡之相。但是此事会受人间部分遗老阻挠,恐多波折。”
 
  陆少淮瞳孔微缩:“怎么解决。”
 
  秦菜沉吟:“若是夫人故去了……想必外人总会少些口舌。”
 
  陆少淮摇头:“我不想让她这么快死,她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老爷子刚离世不到一载她便紧跟着故去,我再突然有后,定然惹人诽议。”
 
  秦菜点头,似乎也早想到这一层:“属下倒有个法子,只恐委屈了应果儿。”
 
  陆少淮向她扬扬下巴:“说。”

秦菜食指划过光滑的桌面,字句沉静:“此子若是首领与应果儿所生,老爷子的余党们必百般刁难。但是如若此子乃属下与首领所生,而属下又愿永远尊奉夫人,这些元老们就算有异议,也定然难生事端。他们既不能杀了先知,自然也就不能难为首领之子。而此举一则使首领长子的出生来历不再尴尬,二则也与二夫人的地位不冲动,倒是两全其美。”

陆少淮眼睛微微泛光,秦菜还是有几分为难:“只是首领之子的生母那边……”

陆少淮挥挥手,全然不以为意:“微末小事,不必挂怀。”
 
  秦菜眸光清洌:“既然如此,我备好产房,二爷随时可将应果儿送过来。”
 
  陆少淮拍拍秦菜的肩膀,转身出了办公室。秦菜随后就命谈笑准备一处机密的所在,布置成产房的模样。谈笑不解,但是当晚,陆少淮真的把应果儿送了过来。那时候应果儿才初初怀孕,但秦菜事事亲为,非常经心。
 
  应果儿有自己的打算——一旦她产下陆少淮的儿子,那就是整个人间的少主。她的身份肯定将不可同日而语。秦菜当然得先讨好她这个主母了。
 
  陆少淮来得也特别勤,小别墅里光医生都准备了两拨,他十分满意。应果儿这才真正体会到了贵族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每一餐的用度,尽在十万以上。一应穿戴器具,皆在奢侈品之列。
 
  这样的生活,让她自己都有一瞬的疑虑,也曾旁敲侧击问过秦菜。秦菜自然是以二爷如何重视她们母子搪塞,并不言其他。
 
  而这些天秦菜的忙碌,让一个人极度不满。这个人正是派爱徒深入虎穴的燕重欢。燕小飞留在秦菜这儿转眼已经过了两个月了,竟然没有一点进展。他对自己这个爱徒是又爱又悔——当初怎么就教出了这么单纯的一个孩子。
 
  为此他向燕小飞下达了死命令——想尽一切办法博她欢心,一切办法。
 
  而令燕小飞为难的是,这个家他完全插不进去啊。谈笑几乎打理着一切家事,沙鹰负责享受,桑骨泥人负责2.他就算是真的 思去接近秦菜——一三五她跟谈笑贴着,二四六七跟沙鹰粘着,哪还有他的位置?
 
  而秦菜对他,显然是心怀歉疚,并没有多少情义。他这样贴上去,真的是……贱呀。
 
  而他的心思,秦菜是没有看在眼里的——她真的是太忙了。陆少淮正式公外公布,称先知怀了他的骨肉。接踵而来的,是人间各层的质疑和问询。秦菜大多时候陪着他面见元老和人间许多已经不理事但还有号召力的前辈。这些人和老爷子大多有交情,眼见老爷子尸骨未寒,陆少淮就娇妻另抱,当然是要过问的。
 
  秦菜的态度,则非常谦卑。她以二夫人的贴身侍女小夕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否认将取代二夫人成为首领夫人一事。
 
  “我与二爷交往,本也是夫人促成的。”面前这些人间的前辈,她容颜恬淡,气质沉稳,“夫人宅心仁厚,本来一直希望为二爷延续血脉。无奈病体沉重,一直未能如愿。小夕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会代夫人尽抚养教育之责,但与二爷,却是不敢有何瓜葛的。”
 
  她一番话情真意切,这些元老们纵然严苛,又能说什么?

而人间这一番风雨,躲在富贵乡中的应果儿却是不知道的,她在陆少淮无微不致的照顾下安心养胎。只等着一朝婴孩落地,母凭子贵,成为人间第一夫人。
 
  因为“养胎”,秦菜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是年六月,月苋临盆的时候,秦菜去了一趟白河的居处。那时候白河住在三画市北郊,为了月苋安心生产,他选了一处环境十分优美的古宅。秦菜头三天就看准了孩子的出生时辰,这一去自然是恰好赶上。
 
  因为不想影响月苋的心情,她也没有多呆。只将礼物递给白河。对于现在的秦菜,白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拍拍秦菜的肩:“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过得好,也就够了。”
 
  秦菜在逗弄婴儿摇篮里那个 的小生命。月苋生了个女孩,白河取名叫白羽,愿其身如鸿羽,自由无羁。秦菜跟她玩了一会儿,她黑黝黝的眼睛望定秦菜,时不时还流口水。秦菜用手背 她细嫩的脸蛋,突然想如果谈笑一号……
 
  她缩回手,及时止住自己的思维。已经选择的事,何必去想?
 
  她刚刚站起身,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父,听说师娘生了?”
 
  秦菜转过头,就看见了吕凉薄。他拄着探路棍,但对白河这里显见是非常熟识的,一路行来毫无阻碍。秦菜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呼出。
 
  吕凉薄也意识到有旁人在场,问了一句:“师父有客?”
 
  白河望向秦菜,还在想怎么开口,秦菜已经含笑接话:“凉薄,久违了。”
 
  吕凉薄背脊微僵,突然向她伸出手来。他也不顾此举是否冒昧,五指径指触上秦菜的脸颊。那只停留在短暂记忆中的触感,其实早已陌生。他颤抖着将秦菜拥入怀中,脸颊相贴:“菜菜?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告诉我?”
 
  秦菜安静地任他拥抱,人间的先知,蓦地红了眼眶。
 
  相拥许久,她终于缓缓推开他:“一切安好,承蒙挂念。”

话落,她转身大步朝门口行去。当初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天道曾预示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一直相信,并且一直为之努力。

可是如今这样的我们,怎么在一起?
 
  是天道出了错吧,或者是我梦错看错,可笑你还执着。

第二百零五章:上司永远是对的


  秦菜努力不让任何事影响到她的心情,她近乎无微不致地照顾应果儿,偶尔有空的时候会顶着大肚子陪陆少淮出席人间重要的会议。因为不想节外生枝,平时露面的时间非常少,连星宿厅也不常见到她了。

外界对于这位先知,所知倒还真是不多。倒是陆少淮对这个女人十分满意,她很知趣,任先知这么长时间,自己几乎感觉不到星宿厅对自己权限的影响。而这个先知也完全掩藏在他首领的锋芒之下。如果不是碍着白芨,他倒是真想将这个女人收到手里,既不会影响自己的私生活,又能给自己以助力。
 
晚间,秦菜回到天庐湾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她十多天没有回来,大家都习惯了,这时候也没人等门。只有桑骨泥人那面山寨的昆仑镜贼溜溜地滚过来,隆重地给她打了个聚光灯,以示欢迎。

秦菜挥挥手示意它别闹,自己换了鞋去洗澡。到负一楼时看见谈笑一号。自从上次的手术之后,它一直处在恢复期。秦菜自然也就没再用过它,谈笑对上次的事,确实是有些在意,但对它的照料还是非常细致的。或者……会不会他所喜欢的,根本就是这个身体。里面的灵魂是谁,他又看不见怎会在意?

秦菜止住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不是应该换个身体呢?以免又勾起不快。她站了一阵,最终换了沙鹰一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有过伤痕的东西,特别是还伤在心里。

她穿了沙鹰一号上楼,先是轻轻推开谈笑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她心下一沉——谈笑没回来。凌晨两点半,他居然没回来?
 
  这些天所有的疲惫都化作心火爆发出来,她打了谈笑的电话。接到她的电话,谈笑还是有些意外。秦菜冷冰冰地掷下几个字:“立刻回来!”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谈笑匆匆赶回来。一进客厅,就见秦菜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善。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半揽着她的肩,柔声问:“怎么了?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做?”

秦菜用力打开他的手,她如今的力道可不轻,谈笑缩回手,很努力才保持面色不变。
 
  她什么也没说,谈笑却知道她想问什么:“林冰冰生日,叫了几个同事出去庆祝。阿紫、小海他们都在的。我们先知大人又生哪门子气呢?”

他靠过来,秦菜用力将他推开老远:“林冰冰生日关你什么事?你一个特助,下属生日需要你陪到凌晨两三点钟吗?”

谈笑微怔,还是柔声哄:“大家玩得开心嘛,何况这几天你都不在,我回来也没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你已经清闲到这种地步了吗?”她声音不小,屋子就算再大,隔音再好,所有人还是被吵了起来。连沙鹰都披了件衣服站在楼道走廊上向客厅看。谈笑极少被她这样训斥,他也是个男人,也有自尊,当下就面色绯然:“菜菜,你总要讲点道理。就算我是你的特助,我也有自己的人身自由。”

这话一出,楼上沙鹰就开始往楼下走。秦菜在这个家里一直就占着主人地位,如今的通阳子、桑骨泥人、燕小飞,包括他沙鹰,哪个不仰她鼻息?如今大家都在看着,说这样的话肯定让她下不了台。

果然秦菜当即大怒:“人身自由?你他妈的跟我谈自由!!”她飞起一脚踹过去,谈笑闷哼一声,硬撑着不倒,他也怒了:“怎么?你可以公然和别的男人鬼混,十几天不回家不留半点音讯,我就连谈人身自由的资格也没有了?你搞清楚,我只是你的特助,不是卖身给你的奴隶!”
 
秦菜气得七窍生烟,林冰冰就有这么大的力量,为了她你就敢造反!她冲上前的时候刚好沙鹰出来,他一把抱住秦菜的腰,低头 她的耳垂:“生什么气嘛?这么多天不着家,一回来就发疯。”

秦菜余怒未消,但看他面色发青,估计那一脚伤得不轻。她也没有再继续动手的冲动了,但是一家之主的威严还是要有的。她指着谈笑大声吼:“明天把林冰冰调出星宿厅!”

谈笑走路有点明显不稳,他拿了外套转身出门,丢下四个字:“莫名其妙!”

秦菜气得暴跳如雷,就要追上去再揍他一顿。还是沙鹰拦住她,将她抱回房间里。好戏散场了,通阳子、桑骨泥人、燕小飞这才又缩回头去。
 
  那一晚秦菜也没和沙鹰睡,她在负一楼,谈笑一号就安静地睡在榻上, 长腿,黑发及腰,美丽如初。孩子的事,一开始就是她执意如此。所以一直是她在安慰旁人,谈笑也在其中。可是一直安慰旁人,也并不代表她就没有知觉。

月苋的女儿真的很可爱,同样鲜活的生命,突然就触及了这一寸未曾外露的伤口。可是没有任何人能说,就算是说了,又能在谁的怀里疗伤?她如今站在这个位置,又怎敢言伤。

  她触摸着安静熟睡的谈笑一号,先前的情绪全部平复下来,突然就叹了一口气。
 
  而第二天晚上,谈笑居然没有回家。秦菜打他电话,提示关机。她坐在餐桌旁边,连山寨昆仑镜都不敢靠近她。而那个时候,林冰冰都已经换好睡衣了,正贴着黄瓜片做面膜。突然物业打电话过来。她匆匆下楼,远远就看见小区室外停车场停着一辆卡宴——这还是上次谈笑生日的时候秦菜送给谈笑的。

她心下微动,还是忍不住下了楼。果然是谈笑的车,他还在车里,喝得烂醉如泥。但他酒品很好,这时候趴在方向盘上,也不知道怎么停的车。保安拿着手电筒还等在一边:“林小姐,是你朋友吧?”

上次就是谈笑带林冰冰过来找的房子,这里小区不算高档,开卡宴的人几乎没有。他倒是记得这车。林冰冰连声道谢,央了他帮忙,一路把谈笑扶到自己屋子里。谈笑一身酒气,保安走后,林冰冰把他的外套脱了,又给喂了点白开水,就让他睡自己床上。

替他脱鞋的时候发现他小腿不知在哪里撞的,一片青紫,还好没肿。她赶忙拿了冰袋来帮他敷。
 
  谈笑酒品是真的好,即使喝醉了也不说胡话。林冰冰给他敷完腿就让他在自己床上睡了,直到这时候,她才敢正眼端详这位上司。她不漂亮,她知道。但从她入职以来,几乎什么事都是谈笑手把手交的。他总是有办法应对所有的琐事,她虽然敬佩,却没敢存丝毫非份之想——这样的男人,排队也是轮不上她的。

而且他和大BOSS的关系,在办公室里一直就不是什么秘密。大BOSS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时常可以见到他的小物件。现实残忍,但如今黑灯瞎火,总不妨碍作一下白日梦的。她伸出手,摸摸谈笑的脸。

他时已三十好几,但皮肤特别好。也许是脾气好的缘故,一直给人以温和耐心的印象。这种人是不显老的,所以如今看起来正是真正的盛年。也难怪大BOSS会对他“常宠不衰”了。林冰冰用手捂着嘴笑了一下,随后目光下移——谈特助的身材是真的好哇,想必……功夫也不会差……

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她起身出了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第二天,谈笑醒来时头痛欲裂。他这样的人,哪里醉过?这时候就显得异常难受。

林冰冰早早就端了清粥过来,屋子里他的毛巾、牙刷都已经准备齐了——她真的是个很贤淑的女人。在这个世道里,这样的女人已经很少了。谈笑略带歉意地在餐桌旁坐下:“昨晚多喝了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到这里来了。”

林冰冰浅笑着把几样小菜摆上来,非常清淡,都是暖脾护肝的。谈笑就着白粥吃了一些,拿了外套就准备走。林冰冰自然也不留,一直送到门口。酒醒之后,还得面对现实。想想昨晚的事,谈笑第一次开始心情不好——果然上司,是不能当作家人的吧?

家人会犯错,但是上司,不管有理无理,上司总是对的。他开机,上面有一通来电提醒,只打过一通电话。
 
  他回拨过去,秦菜接起来。她当然是不肯先开口的,谈笑放轻了声音:“昨晚多喝了一点,在……在外面住下了。现在准备去上班,或者你如果在家的话……我回家。”

果然还是要服软啊,为什么突然这么累呢?

那边秦菜的声音也听不出还生不生气,但她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禁:“把林冰冰调离星宿厅。”

谈笑当即皱了眉:“为什么?她工作表现一直很好,并没有犯什么错!”

秦菜没有说话,沉默,表明这不是商量。是呢,他不过是个助理而已,有什么资格要求上司和自己商量?
 
  突然是真的很累了。
 
  “那么,请把我也调出星宿厅吧,先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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