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北霏跳下床,和金美花一起收拾完毕,接着又擦地板。等两人再回到各自床上时,却丝毫没有困意了。
黑暗中金美花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叹得北霏有点发毛,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过分了。你别介意啊,我有时说话不经大脑啊。”
听到这话,金美花又一声长叹:“不是这件事。是我想我男朋友了。。。。。。他在国内。”
“哦。。。。。。”北霏刚放下心,又因听到金美花的抽泣声再度慌了起来。“别哭啊。。。。。。他是干什么的啊,也可以来日本不是?”因一方出国而另一方在国内而导致分手的恋人可不少,她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怕惹得金美花更加伤心。
“是啊,他也在联系日本的大学,在大阪那边。顺利地话一年后我们就可以见面了。”金美花又有点甜蜜。“他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对我特别好。可是我爸爸不同意,嫌他没前途,硬要给我办出国。他的日语本来就比我好,可以直接联系大学去读别科呢。到时候我们都在日本,我爸爸既不知道,也管不着啦。”
北霏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觉得你爸爸对你什么事都要作主,管的很严呐。那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不要伤心啦。”
“唉,可是这一年我怎么熬啊?我家那边来日本的都赚了很多钱寄回家。我爸爸也认为我在这边很快能赚到钱的,所以除了交完头半年学费钱就只给了我二十万日元。我如果不立刻找到工作,可怎么活啊?”
北霏明白金美花的担心,这也是日本的就读生普遍的担心。他们甚至连留学生也不是,只能算就读,签证半年一签。由于打工占去时间太多,能够通过日语一级考试和国家统一考试(相当于国内的高考)上国立大学的学生寥寥无几,那样至少要预备一百万日元出来上私立大学。打工一小时的时给往多了说就算一千日元吧,一个就学生每月要打出二十万(一天平均打十小时)才能支撑下去。。。。。。。
“你日语那么好,一年后会很容易过一级的。”她安慰金美花同时也安慰自己:“再说工应该挺好找的,日本本来就支持留学生半工半读吗。听说学校也给介绍工作的,不然学生交不起学费他非关门了不可。”此刻她相信学生对范凯辉骂归骂,和找不到工的那份恐慌感相比,几万日元的介绍费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天,北霏带着金美花去了学校。金美花虽然考试成绩不错,因为来的晚,D班人已经满了,就被分到了E班。下午金美花跟她借了自行车,说范凯辉要带她去区役所。她到学校看了半天书,等回到若树寮时已经六点多了,金美花却还没回来。又过了几个小时,金美花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她着急起来,正琢磨着去找范凯辉要人呢,他却自己找上门来。
“金美花还没回来吗?”范凯辉反而问起她来。
“下午不是和你出去了吗?你怎么还问我呢?”北霏糊涂了。
“哎! 她说今晚老崔请她吃饭,从区役所出来她就直接走啦。果然还没回来!我就知道老崔不地道。”范凯辉一脸懊悔。
听到这话北霏反而安心了些,有个老乡关照也挺好。“那没关系啦,人家给她洗尘吗。嗬嗬,我就说光去个区役所不会花这么长时间嘛。”
“你不知道老崔是干什么的。是在斯那库打工的!金美花被他带出去还能有什么好事?”
“斯那库?”
范凯辉带着一副“看吧,连斯那库都不知道,我不给你讲你连被卖了都不知道的”的神情解释道:“就是红灯区,斯那库里面都是陪酒的小姐。”
北霏更糊涂了:“可老崔是个男人啊。。。。。。”
“他干的是调酒。那家店的妈妈桑是台湾人,店名就叫中国坊。我很担心他借吃饭是假,想拉金美花进店里是真!”
北霏和范凯辉开着门,面对面深沉的坐着,惹得来往路过的直怀疑202室这是怎么了。直到楼下传来了金美花欢快的笑声北霏才算松一口气,不过等他们下楼时老崔已经走了。范凯辉训斥金美花怎么随便就和别人出去喝酒,这么晚回来也不往寮里打个电话。
看上去金美花有点喝高了,笑嘻嘻的就要上楼。范凯辉很下不来台,但又不能去拉金美花不让她走,只得把满肚子话压下去,让北霏回去“使劲说说她”。
北霏也觉得这事情挺大,关上门后,她先倒了杯水递给金美花,严肃的坐在一边等她清醒。谁知金美花根本没醉,反过来笑她:“小看我酒量了吧?我就是不爱听范凯辉啰嗦,我老乡说他可招人烦了,他们的同学都想揍他。”
“唉,你老乡也是,喝到这么晚也难怪让人担心。他不打工吗?”北霏小心翼翼的问。
“他请假了!呵呵,其实是三个人,还有个女老乡。你们啊,白担心了。”金美花喜洋洋的躺了下来。“他们给我介绍工作了,过两天就去面试。”
“说到正题拉。”北霏暗想, 嘴上却装糊涂:“那挺好的。是你老乡的店吗?范凯辉说他在一家中国人开的店里打工。”
“不是,是女老乡打工的地方,在中华街。时给倒不高,八百,说是那边中国学生多,竞争大。还有就是有点远。不过我先干着,有好的再换。”
“中华街!多诱人的地方。”北霏由衷的羡慕,横滨是著名的海港,还有诸如山下公园,中华街等名胜,她早在学校的宣传册子上读过相关介绍,这也是她选择到这里上学的原因之一。
“我老乡在斯纳库打工,他说不能带我去那种地方。”金美花若有所思。“可是你知道吗?斯纳库时给是中华街的两倍还多。听说我们校很多女孩在他那家店,因为老板是中国人。”
北霏一时语结。幸好自己没上来就批判老崔,看来他并不坏,至少很坦白。她也觉得没必要和范凯辉汇报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她不知道范凯辉之所以不招人待见很大原因就在他的做事风格上,小事情上表现出很关爱学生,虽然爱沾便宜也挺振振有词的,等学生真有麻烦了反而不见他的踪影。没多久,他就因一恶性事件的发生引起了学生的公愤而被迫离开了学校。
那件事的起因是金美花,虽然过后看看好像也不该怪她,可对她和另外几个人带来的是几乎影响一生的变动。在金美花开始在中华街打工的几天后的一晚,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回来的她一进门就拉着北霏大发牢骚。原来今天老崔没上班,去中华街接她,然后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争执。简单说来就是老崔借着酒劲向她告白,可她是有男朋友的;老崔觉得不甘心,或者是觉着她对自己也挺好的,不该被拒绝,就握住了她的手不许她不同意。最后被她挣脱开跑掉了。
说实话老崔的用意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不表白北霏才会觉得奇怪。是金美花的表现出人意料,罗嗦了半天“我拿他当朋友,他知道我有男朋友还对我表白就是对不起我”。
北霏不以为然,她知道金美花是一边装傻一边继续享受被照顾的待遇,一旦这层纸捅破了,在自己根本不喜欢老崔的前提下,俩人只能决裂。有趣的是,金美花又怕别人说自己的不好,所以拼命表白自己是无辜的,不知情的。
凌晨时分,她俩被一阵剧烈的砸门声惊醒。接着老崔的叫骂声,和不知是谁的劝阻声一波高过一波。俩人又气又怕,睡意全无,又不能出去,缩在被窝里小声嘟囔真是个没素质的家伙。
几分钟过去了,外面的嘈乱却丝毫不见平息。也有楼下的人听着动静上来的,可谁都劝不走醉醺醺的老崔,反而更加刺激到他,指名点姓的央求“金美花你出来啊!”。令北霏气愤的是一直没听见范凯辉的声音,这时候到会装聋作哑!因为金美花的缘故她一直没有开门,不然还真忍不住出去骂一顿,这没完没了的哭闹真不像个爷们。抱同样想法的不只一个人,隔壁的北京姑娘小周穿着睡衣冲出来大骂:“有毛病啊,大晚上的哭什么丧。金美花你快出来,有本事勾引到也有本事收拾啊!”
小周并不认识老崔,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当那个双眼血红的醉汉一脚踹过来的时候躲都来不及躲。
北霏听到了小周的惨叫后再也躺不住了,不顾金美花的阻止,拉开灯开始穿衣服。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小周也不是,可都平白无故受了影响,甚至伤害。等她出去的时候,老崔被几个人骂骂咧咧的按在地上,他们没想到这家伙丧心病狂连不相关的人都打,没来得及拦,不然小周也不能伤得那么重。
和大部分动作片情节一样,警察都是在局势被控制了后才出现。范凯辉也及时被吵醒,积极配合着警察录口供,带走了老崔和小周。这一晚没人再睡得着,大家聚在餐厅说话。老生说老崔这下算完了,要被遣送回国的。又讨论到是谁报的警,开始都说是范凯辉,后来觉得不对,报警了学校和学生都有麻烦,他不会这么傻的,再说也肯定怕被警察抓走的学生将来报复。有人说那一定和以前一样,是若树寮周围的邻居报的警。北霏也经常被半夜打工回来的人给吵醒,经常他们人还在远处,制造出的噪音已经传到空气中,响彻一条街的黑夜。
等大家明白不是范凯辉报的警后更冒火,这家伙一直在屋里,却不敢出来。但刚刚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没人会冲动到再制造一场殴斗。几天后,小周回到学校上课,老崔却再也没出现过。很多学生跑到E班去看热闹,个别没心没肺的男生出来后在走廊里尖叫:“妈呀,跟侠胆雄狮里的文森特似的。”
小周的脸肿得连鼻梁也看不出来,双眼乌青,被凸起的肉挤成两条缝。她和金美花还在一个班,可以想象后者的心情如何。金美花神情恍惚了几天,终于有天下课后找到了北霏。“我决定搬出若树寮了。。。。。。”
“你搬去哪里?”北霏知道金美花不好受,天天上课看着小周,回到寮还要做邻居。虽然别人对金美花指指点点,可小周一直没找她的麻烦,就跟她不存在一般。也许这样让她更难受,哪怕被小周揍一顿也好些。
“我跟我的女老乡说好了,去她那里住,今天下午就搬。”金美花低着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北霏,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住。。。。。。。我实在没脸在若树寮了。老崔要被遣送回国了,小周又那样。我听说范凯辉也完了,好几个班的学生联合起来把他给告了,说他私下收学生钱,出事那晚在屋里却又故意不开门。”
北霏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若树寮那个环境以后难保不会出事,就算不出事,也实在不是个适合学习居住的好场所。金美花还有老乡可以投奔,剩下自己该怎么办?搬出去住也要好大一笔花费,日本的生活费又这么贵,再加上还没找到工作,很快就会坐吃山空的。
“北霏,我该走了。下午搬家时我再回去。”
北霏默默地望着金美花的背影。在这样的变故面前,曾经需要爸爸到处托人照顾的宝贝女儿,将面临怎样的未来?北霏也读不到自己的将来,不过她不是容易绝望的人,不管怎么说,得先搬出若树寮,她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