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

从纽约回来后不久，洛红就感冒了，她的感冒相当严重，不仅发烧，而且浑身疼，甚至虎子大声尖叫也让她头痛欲裂，都说感冒一周就差不多好了，她已经感冒两周了也没有好的迹象，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时候，龚敛说你不能再拖着了，去看大夫吧。大夫给洛红做了抽血检查，结果是洛红得了艾滋病。

龚敛没有想到洛妈妈去纽约完全是洛红的主意，更没有想到洛红去纽约是想见她过去的情人老师，更没有想到洛红带回来一身的艾滋病。田浩跟老婆失去联系后，经不住生理的饥渴，又没有钱去找女人，找一个街头西班牙妓女也不过十美元，田浩舍不得花这十块钱，于是就找同样孤单缺乏女人的男人，这样，他就得上了艾滋病。

洛红对艾滋病恐惧到极点，那就等于死神对她进行了宣判，大限一到，死神就会取她的命，因此，洛红整天处于神思恍惚之中，她非常后悔，后悔自己的不检点，觉得对不起龚敛，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儿子。她把一个人关在屋里，不许妈妈接触、爸爸接触、龚敛接触、更不允许虎子接触。洛红还写了遗书，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该扔的扔，该烧的烧，该给人的给人。

龚敛给艾滋病人协会打电话，人家到家里给洛红做心里辅导，洛红怕虎子跑过来让她抱，就隔着门缝跟工作人员说话。人家告诉她艾滋病并不可怕，只要不输血，没有性接触，就不会传染，但是洛红还是觉得恐惧。她曾经自杀过几次，都被家人救了下来。

龚敛心里最痛苦了，心爱的王倩与他阴阳两隔，洛红刚刚治好又得了艾滋病，龚敛恨洛红不检点，对生活不负责，对爱情不负责，对亲情不负责，对生命不负责，对自己不负责，对社会不负责。好端端的家庭又出了这个事，让龚敛很烦，但是烦也没有办法。龚敛必须面对事实，现在又来了一项新任务，那就是研制新的草药治洛红的艾滋病。他一遍又一遍地阅读古人的书籍，又给中国的导师打电话请教。洛红又一次重新捡起草药汤和太极拳，不得不对付因图一时的痛快而带来的终身痛苦。

洛妈妈突然间衰老了许多，整天唉声叹气的，是不是祖上做了什么孽，让洛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洛妈妈认为洛红出事跟她有很大关系，为什么没有看清女儿去纽约的目的呢？除了责怪自己，她还开始琢磨是什么原因使洛红接二连三地出事，脑袋的病治好了，多好的事，干嘛去见那个男人？她想洛红肯定身上中了邪，否则不会这样晦气不断。

现代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也许旁门左道可以解决，洛红妈想用巫医神汉拯救女儿，可是美国没有巫医神汉，洛红妈就向国内求救。她给妹妹打电话时，电话里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经过进一步询问，洛妈妈才知道妹妹把房子租给别人了，一个月两千五百块，而妹妹则住在让她当保姆的人家，那家闺女儿子看老太太蛮好的，就鼓动父亲续弦，洛妈妈的妹妹就这样又嫁了人。洛妈妈联系上了妹妹，说洛红得了一个怪病，让妹妹找在国内找一个巫师给看看。

按照神医巫汉的指示，要在洛红睡着的时候把她绑上，并用鞭子抽她，这时候附在她身上的鬼怪最弱，一下子就能赶跑。洛红父母终于等待全家人都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洛红被父母绑上，父亲和母亲一人攥一个鞭子开始抽她，洛红一下子醒来，但她动弹不得，只能喊救命。当她喊救命时，洛妈妈就拿来她的乳罩堵住她的嘴继续打，否则龚敛听见洛红的喊声来救她，鬼就赶不成了，直打到洛红奄奄一息他们才助手。爸爸说，别怪我们，我们打你是为了你好，是为了驱赶你身上的鬼，现在鬼终于给赶跑了，你睡吧。洛红在心里落泪、伤心，不想说一句话，妈妈爸爸你们真糊涂，真狠心，我身上哪来的鬼呀。

第二天实验室给龚敛打来电话，说可能洛红的实验结果弄错了，要求再次抽血，当龚敛见到洛红时，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洛红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走一步路都痛得很，龚敛小心翼翼把她扶到车上，才知道是洛红父母打的，洛红说他们要驱鬼。龚敛说，今晚你住到我的房间，否则的话，驱鬼会把你打死的。

抽完血，龚敛把洛红送到家里。洛红决定出逃了，她觉得这不是她呆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属于自己，尽管她觉得对不起龚敛，但是她的心始终不能忘记田浩，要死两个人也死在一起。洛红想，如果她得了这个要死的病，那田浩肯定也得上了，他肯定需要她照顾，她决定去找田浩，洛红在短时间做出了出逃的决定。

尽管洛红浑身疼痛难忍，但是她还是有条不紊地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放到一个小箱子里，母亲正在后院伺弄地，父亲在教虎子下象棋，她拿起桌上虎子的照片亲了亲，提着箱子，小心翼翼出了门。当洛红把车开出去的时候，她的父母都没有觉察到他们唯一的女儿已经出逃了。

洛红解放了，她要寻找能够给她幸福的人，她要奔向她的幸福之地。为了她疯狂的爱，洛红忘掉了生养她的父母，忘掉了她一直疼爱的儿子，这个妇人为了爱失去了理性。

洛红走后，洛红父亲开始责怪洛红母亲，一定是孩子怕打才走的，洛妈妈则责怪洛红爸，为什么在屋子里不看着洛红，就知道玩，连跟虎子那么点的小孩玩都来兴趣。实验结果出来后，洛红父母更加后悔，洛红没有得艾滋病，她只得了一般的性病，但她携带艾滋病毒，她永远都不会得艾滋病，因为她身上有艾滋病毒抗体。对于洛红的出走，龚敛一点都不后悔，他认为自己尽了力，娶洛红是亡妻的遗言，目的是给虎子一个完整的家，治好洛红的病是自己的良心使然，是积德行善，就算是最后留住了洛红，恐怕也留不住她的心。

洛红父母要求回中国，龚敛说我和洛红还没有离婚，你们仍然是我的父母，有你们在虎子才幸福，我上班才无忧无虑。一旦我跟洛红离婚了，我仍然要求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因为我跟洛红没有了关系你们就走，我从小没娘，洛妈妈象亲妈一样，洛红已经离我远去，我不想再失去你们，龚敛肺腑之言说得洛妈妈直掉眼泪，最后龚敛说，我会给你们养老送终，请给我一个孝敬的机会，我母亲没有能享受到，请你们让我尽尽孝。

如今好人难寻，洛红的父母不想违背龚敛的好意，仍然跟龚敛住在一起，照顾虎子。洛红后来给龚敛寄来一封信，信里附的是要求离婚的信和要龚敛签字的离婚文件。龚敛签了字，以后再也没有续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