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四

亚当斯被关了一个月后被保释出来，他不再对小红报以任何幻想，跟乖乖相处的那个星期给他留下难以泯灭的回忆，使他对孩子产生恐惧心里，小孩子太难带了，太难管了，他还发誓结婚了，再不会要小孩。亚当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亚当斯准备还是听母亲的，踏踏实实找一个美国姑娘，中国人太难理解了，中国文化太深奥了。

亚当斯不再追缠小红使她如释负重，但是这个代价太大了。菊石很久都不能从失去父亲的悲哀中解脱出来，有时心情不好，就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想着父亲死得那么突然，眼泪就默默流了下来。

在父亲去世的头半年里，菊石夜夜做恶梦，每次醒来都会吓出一身冷汗。小红就劝菊石，你现在不能整天想你父亲的事，趁你母亲现在还活着，你要多尽尽孝心，不要等死了以后再去悲伤。菊石想也对，每天夜里睡觉前，他就向上帝祷告，让他走出悲痛，好好照顾风烛残年的母亲。

这次事故让菊石母亲彻底失去了行走能力，她完全瘫在了床上。

菊石又把乖乖重新送到了托儿所，并且顾了一个全职保姆伺候母亲。由于菊石妈连坐起来都需要人扶，一点不能动弹，而且屋子里的味道也不好，没过多久，人家嫌累就不干了。

乖乖送到托儿所需要钱，母亲需要人照顾又需要钱，小红和菊石更是卖力地工作，因为只要两个人丢掉一份工作，连付房子钱都很难。小红刚开始请了几天假照顾婆婆，菊石上网发了一次又一次广告就是没有人来应征。后来，菊石就跟小红商量把母亲白天送到养老院，晚上接回来，就象接小孩一样。

把母亲送过一段时间后，菊石发现母亲情绪变得暴躁起来，每天阴沉着脸，没有一点笑模样。菊石就跟同事说了母亲的事，同事说，如果你爱你母亲，你就把她留在家里；如果你恨你母亲，你就把她送到养老院。菊石一听，美国养老院原来这样。回来跟小红商量，要辞职专门在家伺候母亲。

小红不同意菊石辞职，一是菊石的工作不好找，二是大学教职比较稳定，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菊石每星期只有一三有课，小红就在一三菊石上课的时候请三个小时的假。公司领导非常同情小红，同意了小红的请求。另外，根据公司的规定，小红可以带薪休假一个半月，也可以不带薪休假六个月，而公司仍然保留她的职位。菊石看小红讲得在理，不再坚持辞职。菊石非常感谢小红，在自己人生最难过的日子里，小红不离不弃跟自己一起同心协力走过。

菊石妈不再去养老院后气色又好起来。小红每天都给屋通风，还跟菊石一起给老人洗热水澡，但是由于两个人不懂得要给老人勤翻身，弄得老太太浑身都起了褥疮，小红还是看了网上一个孝子照顾他八十岁父亲的报导，才知道至少每隔半个小时或四十分钟就给他母亲翻一下身，每天晚上菊石都睡妈妈屋里，并且定上闹钟，定点给母亲翻身。自从母亲卧病在床，菊石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跟做火车似的，一点也睡不踏实。

菊石母亲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尽管家里事事由她说了算，但是对老头她还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那也是为什么她看见老头被撞后，昏死过去的原因。老头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另一半。这样一个精明的人受了打击后，她心灵所受的创伤要比常人大得多，因此，菊石妈不仅人瘫在床上，思维也不如以前敏捷，每天除了喊大黄鸟来了，快跑快跑，就会骂人，她会狠狠地说，小红是灾星，是灾星。尽管小红是儿子的最爱，她无法改变对小红的看法，一直认为家里的霉气都是小红给带来的，然而，由于她无法改变儿子再娶小红的事实，她的心窝火得狠，除了骂小红两句，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让她出这口恶气。看见母亲蛮横，不讲道理，菊石想上前阻止，小红马上把菊石拦住，你妈都什么样了，愿意骂就让她骂吧，我们要原谅她，说完，小红眼圈就红了。

菊石晚上照顾母亲，白天要讲课备课，身心皆疲使菊石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从后面看，你都看不到以前那个英姿勃勃的菊石了。然而，祸不单行，福不双至，菊石以前做科学家时因成果显著被美国几家大报都报导过，他还有幸跟导师回国交流过几次，就因为这个原因，菊石被联邦调查局列入重点清查对象，他被逮捕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把美国的生化技术泄露给了中国。 

在一个阴冷的下午，联邦调查局的人敲开了菊石家的门，他被两名联邦探员带走了。菊石母亲困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儿子被人带走，只能无助地、悲伤地叫着儿子的名字，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被逮捕了，但是作为母亲的她，心里清楚儿子肯定出了大事。当小红从幼儿园接了乖乖回到家里时，才发现菊石被捕了。

菊石虽然被捕了，学校照样给菊石发工资，但是他却被放到了解雇名单上，一年以后菊石将被除名，将与学校毫无联系，不再享受学校的任何待遇。家里发生这么多变故，小红没敢跟母亲讲，但是小红的声音却掩藏不住她的悲哀，她的声音已经告诉了她母亲，她过得并不好，在母亲的一再追问下，小红才说公公走了，婆婆卧病在床，菊石又被联邦调查局抓走，小红妈在那边听到小红经受这么多磨难、受了这么多苦而放声痛哭起来，责问小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妈。小红何尝不想告诉妈妈，但是多么怕母亲担惊受怕后病倒，而她远在美国又照顾不了。小红妈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来美的手续，为了省钱，她把老头一个人扔在家里，只身一人飞往美国。

母亲的到来让小红卸下了不少生活上的负担，她觉得非常对不起母亲，自己不能给母亲晚年带来幸福，反而还让母亲为她操心，小红于心不安。特别是每次母亲来照顾婆婆时，婆婆都甭着脸，一点笑容都没有，这让小红更加难过。

当小红来照顾她时，她嘴里就一个劲地嘟囔，虽然听不清她究竟说的是什么，但是好象是灾星、灾星之类的骂人话，小红每天都给她换床单、被单，给她换衣服，她就借此机会恶狠狠掐小红的手背和胳膊，眼神也流露出一股凶光。后来，母亲发现了，就问小红怎么回事，小红刚开始还遮掩，说是乖乖掐的，但是很快被母亲识破，母亲掉下泪来，孩子，你命已苦，怎么还心甘情愿受这种折磨？你嫁给菊石不是受她妈妈虐待，因此每次换东西时小红妈总是护着小红的手，以免又被婆婆掐着，菊石妈明显不喜欢小红妈，但是她已经没有能力还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