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四

赫美自由了，赫美有了绿卡，她不用再为绿卡发愁了，她可以随便打工了，但旧愁刚去新愁便来，赫美根本找不到工作，有了绿卡也可能找不到工作，那么多美国人都没有工作，人家还是公民呢，所以关键是有本事，有本事才能找到工作，找不到工作怎么养活自己。尽管赫美从路易斯那里分来了一笔财产，但是没有工作光花钱，金山银山都会被掏空的，她得赶紧找个工作干干。赫美没有地方去，又回到华佳餐馆打工，老板娘正缺人，赫美的电话让老板娘万分高兴，老板娘钱挣足了，她不想为省那几个小钱拼命干，大房子也买了，那么舍命挣钱干什么，老板娘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是，如果她累死了，老板还不娶个小老婆，所以才不那么拼命呢。赫美来了后老板娘把工都给了赫美，自己闹了一身闲。赫美在美国店找个钟点工还是找得到的，但交税后所剩无几，找一个有福利待遇有退休计划的工作比登天还难，只好先在华佳混吧，好歹在华佳可以偷税漏税，干工作也不用动脑。

然而赫美并不满足于每天就这样在餐馆消耗生命，她想办公司，想干一番事业，她知道她什么也不懂，但一切可以从头来，尤其是父亲的病更使她下决心闯出一条路来，否则无法给父亲治病，她还想如果有钱给父亲换肾。

赫美知道从哪里开始，她去了市公立图书馆，抱来一大摞书读，赫美低着头一声不吭、如饥似渴地读着，英文字本来比汉字难认，赫美一头扎在书堆里，直到眼睛乏了才放下书休息。丽丽和柯枳也在图书馆，丽丽看见妈妈就朝她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声音大得周围的人都扭过头来看。她一下扑倒赫美怀里，柯枳也马上跟过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你好。柯枳还想跟赫美继续说话，可是丽丽不让父亲讲话，她要跟妈妈说话。

丽丽坐到妈妈的膝盖上，脸朝向妈妈，小手在妈妈脸上摸来摸去，一边摸还一边嘟囔妈妈老了，这都有褶了，嘴说着，手就到赫美眼角那去了。赫美见到丽丽又惊又喜，她抱着丽丽亲了又亲，一边亲一边问丽丽，能不能跟爸爸说话，丽丽说妈妈跟我回家就让说话。由于丽丽的捣乱两个人无法说话，柯枳邀请赫美去他家，赫美竟答应了。

柯枳还住在原来的公寓里，他说懒得搬了，另外，要想丽丽上好学校必须住这里。柯枳的公寓跟以前赫美在时没有多大的变化，毕竟是个男人，不会收拾，屋子还跟原来差不多，只是桌子上多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瀑布般的头发增添了不少美丽，那年轻的脸庞让赫美既羡慕又嫉妒。赫美没假思索，劈头就问：是女朋友？柯枳摇摇头，是未婚妻，柯枳还摇摇头。丽丽年少不懂事，轻松地说了一句，是我的新妈妈，对我可好呢。赫美忙问，你见过她？柯枳说我们都回了中国，她没有签出来，说她有移民倾向，因为我是二婚，移民局就是不给签，我和丽丽算是签过来了。听到这，赫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她还以为此人已经在美国了呢，她本能地把柯枳的新婚老婆当成了自己的情敌，尽管她跟柯枳现在没有一点关系，但她还是不喜欢柯枳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尤其是在一起管教她的丽丽。

柯枳没有让赫美走，留赫美在一起吃晚饭，赫美烧菜手艺比离婚前又进步了很多，她兴奋地说她今晚要露一手，赫美做饭的时候，柯枳在旁边督着丽丽写作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一家子真其乐融融。赫美做的都是柯枳和丽丽喜欢的菜，柯枳感慨人生的不可预测，拿出一瓶白兰地跟赫美两个喝了起来，他根本不是赫美的对手，几下子就趴下了。

柯枳喝成那样子，赫美没有走，当晚她住在柯枳家，搂着丽丽一起睡觉。柯枳半夜酒醒，口干舌燥，下床喝水，路过丽丽的卧室看见一个女人躺在丽丽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丽丽床上怎么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他想啊想，终于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想起来那个女人是赫美。柯枳起床也惊动了赫美，她就势上了一趟厕所，回来时柯枳喊她到他屋里去。

早已不是夫妻了。尽管身体有这一部分回忆，但法律的无情使欲火中烧的柯枳一再克制自己。赫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柯枳的房间，一屁股坐在了柯枳的床边上。柯枳殷勤地说到，往里坐点，别掉下去。赫美揶揄地问到，是不是我掉下去，你都不扶一把？柯枳酒已经完全醒了，他一把大手抓住赫美的胳膊，把赫美一下拉到怀里说，何止是拉一把，我还想重温旧梦呢。赫美也旧情复燃，两个人都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为了满足性欲滚在了一起。

赫美虽然租了一间房子，但她时不时就到柯枳那来住。邻居知道柯枳国内有个老婆，但对于赫美的出现谁都没有兴趣过问，今天是邻居，明天找到工作就可能各奔东西了。管人家的事干吗，管得着吗？大家都早出晚归的，有时根本碰不上面。在这种环境下，赫美和柯枳就很放肆，同出同入有时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尽管赫美对于周围的人毫无防范，但是她对于柯枳的新婚夫人还是有所警惕的，尤其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住在柯枳这，这会让柯枳吃不了兜着走，因此，柯枳的电话她从来不敢接，万一是国内的女人打过来的，让柯枳不好解释。赫美一直都有手机，对外联络从来留的都是她的手机号码。

华佳餐馆的武老板只有小学文化，但头脑不简单，他不想在餐馆这棵树上吊死，他想再开一个炊具公司，上网卖。听说网上卖东西赚钱，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个只有小学文化却有天才头脑的人指挥着这个小城的一帮博士和硕士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赫美离婚分了一笔钱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但究竟有多少没有人知道，她自己对此事也守口如瓶。武老板知道赫美有钱，办公司时就问赫美愿不愿意入股，赫美对武老板佩服有加，知道他脑筋灵活跟他做生意不会吃亏，就入了股，但也怕砸到里面，入了很小的股。赫美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当月忘了交手机费，她的手机就被关机了。武老板有事找赫美商量，但赫美知道自己的手机不通，她就把柯枳家的号码给了武老板。

那天礼拜六赫美休息，她就一边帮柯枳收拾房间，一边等武老板的电话。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柯枳新婚妻子的电话，赫美第一个感觉就是给柯枳添麻烦了。柯枳回来后，赫美懊丧地跟柯枳讲了事情的经过，柯枳听后哈哈大笑，没关系，这是我结婚前跟她讲好的，可能你会在我家里，因为你是丽丽的妈妈嘛，她说她能容忍这个。

听完柯枳的解释，赫美释然了。她仍然我行我素，时不时地就住在柯枳家里。只是多了一个心眼，不再随便接电话，她的手机也每月定期从她信用卡上划钱，再也没有被关机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