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

如果说赫美过着在常人看来有点离谱的生活，那么牛锋则实实在在过着艰难而又备受折磨的生活。当格鲁吉教授向牛锋宣布学校所做的决定时，牛锋觉得利剑穿心，他从格鲁吉教授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同情。

牛锋被终止学业，一年以后可以申请进行论文答辩，然而一年以后牛锋就失去了合法身分，谈何申请答辩。

会面结束时，牛锋情绪激动地说这样对待他是不公平的，你看我是中国人你欺负我。格鲁吉教授被牛锋的话激怒了，阴阳怪气地说，你有两次申辩的机会，你还可以到法庭上告我种族歧视，但你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不接受，十天之内你必须提出上诉，否则就意味着你接受这个裁决，祝你好运。

牛锋灰心丧气地走出格鲁吉教授的办公室。大楼外绿树成荫，鸟儿躲在里面不安地叫着。牛锋本想在石凳上整理一下自己烦乱的心绪，但鸟的叫声却使他的心更乱。他认为格鲁吉教授和他的导师以及院长都是一丘之貉，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牛锋不想任人宰割，他决定上诉，他不相信美国没有讲理的地方。

牛锋如期十天内递上了申诉的请求，这十天内牛锋到处收集材料。原来牛锋被告知有五个人参加他的上诉，但那天牛锋走进会议室时却意外地发现一张加长的长方型的桌子坐满了人，足有二三十人，每个系都有人来参加。格鲁吉教授真的被牛锋惹怒了，他指名大众传播系系主任道格拉斯教授坐镇现场，他是学校最有名的铁面杀手，犯事的同学没有一个在他手里幸免。他几乎把学校所有系的负责人都叫来开会，防止牛锋转系。在他看来，把牛锋搞垮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他要让牛锋臭名远扬，把牛锋绝处逢生的希望彻底毁灭。牛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没有人正眼看他，没有人跟他打招呼，道格拉斯教授坐在桌子上首的位子，正热络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参加会议的还有一个亚洲面孔的人，他正是道格拉斯教授谈话的对象。会议快要开始的时候，道格拉斯教授停止说话，马上绷起脸。从道格拉斯教授铁青严肃的脸色看，牛锋预感自己凶多吉少。

道格拉斯教授首先发言，简单介绍一下今天开会的原因和会议的程序，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探讨一下学校对牛锋的处理是否有不公的地方，然后再做出正确的决定。道格拉斯教授发言后请牛锋所在学院的院长发言，尽管院长恨牛锋已到入骨的地步，但他还是走到牛锋跟前，友好地跟牛锋打招呼，拍拍牛锋的肩膀，显示对牛锋很友好的样子，牛锋对他这一招猝不及防，但也没能合适地躲开，他的行为使牛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对牛锋恨之入骨的人在别人面前装作那么友善，美国人精到骨髓的虚伪使牛锋后背一阵阵发凉。

牛锋应该请一个律师替自己辩护，但是牛锋没有这么做。据说美国黑人因为请不起律师被判刑入狱的案例大大超过白人，这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国家，法律、道义与真理在金钱面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与下贱。

牛锋此刻是那样想念雨鹃，如果雨鹃不回国，肯定会帮自己的，至少帮自己出出主意，听听自己的烦恼。牛锋的思绪不自主地飘荡起来，他又想到上小学时，有一个老师因为讨厌牛锋上课说话，象疯子一样冲过来揪他的耳朵，耳朵当时就肿了。他母亲告到校长那里，校长还护着那个老师。后来越来越多的家长加入告状的队伍，那个老师才被解除工职。

院长发完言后，轮到牛锋发言。直到道格拉斯教授喊他的名字，牛锋才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牛锋理直气壮、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当最后回答与会者的提问时，牛锋已感到形式对自己极为不利，因为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对与会者的责怪，牛锋的一招不慎激怒了现场的所有教授，他注意到他们脖子的青筋一鼓一鼓的，有的教授手有些哆嗦，牛锋才意思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两个小时的论战终于结束了，牛锋会在两个星期内得到结果，是喜是祸无人知晓，现在的牛锋如同败走麦城，英雄只叹命运不济，如猛虎被关在笼子里，只有仰天长叹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