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天堂：中国留学生的美国梦 长篇连载

第一章

六

邝野见到涧雪时已认不出她了。邝野仍旧是原来潇洒的邝野，涧雪却不是原来漂亮的涧雪。涧雪掩饰着狂跳不止的心，对丈夫撒谎说大学同学出差路过这里，顺便看看自己。

下午丈夫照旧上班，涧雪请了假陪邝野。丈夫刚走，涧雪便迫不及待地问邝野这次造访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邝野原原本本告诉了涧雪，涧雪立即去邮局打电话叫涧冰回来。看见邝野在姐姐家里，涧冰怒火冲天。要不是怕姐夫知道真相，真想扭头就走。好不容易挨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姐妹俩送邝野去招待所。两人便在回来的路上吵了起来。涧冰问姐姐怎么还喜欢那个王八蛋，他毁了你的贞操，毁了你的一生，而且你还让我放他一马。涧雪说那不是邝野。无论涧雪怎么解释，涧冰都不相信。她认为是姐姐护着邝野。无奈，涧雪只好道出真情，道出隐藏在她心中十几年、令她倍感羞愤、甚至连邝野也不知道详情的羞辱。

涧雪的思绪回到了她上高中的时候。一天她走出宿舍门口的时候，捡到一个钱包。自幼就知道拾金不昧的涧雪便把钱包送给了宿舍管理员，管理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姓新。从此，新老头跟涧雪认识了，后来他对涧雪特别照顾。涧雪上高中时，正值中国刚刚恢复高考。中国高中的设备那时普遍简陋，涧雪上的高中生活环境更差，六十人挤一个大屋子里冬天只生两个火炉取暖，到晚上十一点炉火就熄了，半夜涧雪经常被冻醒。涧雪家里穷，连只热水袋都买不起。冬天只好用两个打点滴的瓶子灌上热水取暖。到半夜的时候，水凉了，瓶子也凉了。为了灌这两个瓶子，涧雪至少要花一个小时、挤得快打破脑袋才能打上热水。新老头先是让涧雪到他的屋子里灌热水，后来他就给涧雪买了个热水袋。从此，涧雪半夜不再被冻醒。她很感激新老头，暗地里称他为爸爸。那时，涧雪的爸爸已经不在人世了。

涧雪读的高中住宿条件差、伙食更差，一个月十五块钱的伙食费能吃到什么呢。食堂很少供应大米饭等细粮，学校供应份饭，涧雪也很少能吃到炒菜，多是汤菜。有时，菜里的虫子，树叶就漂在上面。别的人一看扭头就走了，可涧雪不行。这份饭若不吃掉，只好饿着，她没有钱下饭馆或买零食吃。新老头知道学校伙食差，就经常从家里做些酱肉给涧雪吃，对于那时的涧雪来说，那酱肉就是人间最好的美味。除了给涧雪做酱肉吃，新老头还经常请涧雪去他家吃饭。

新老头跟老伴过，儿子媳妇已另过了。他老伴对涧雪也很好。新老头对那时的涧雪来说已算是救世主了。涧雪很想感谢一下新老头，但她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没钱又没权，怎么感谢呢？她只想考上大学，毕业挣钱了再答谢新老头。为了尽早毕业，涧雪选择了两年制课程。转眼就到了高考时间，涧雪的考点离高中宿舍很远。别人都是父母陪着。父亲早已过世，母亲身体又差，谁能陪自己呢？涧雪很发愁怎么去考点考试。新老头又雪中送炭了，说他家离考点很近，走路五分钟都不到，让涧雪住在他家。听到自己可以住到新老头家，涧雪真是喜出望外。高考一共考三天，涧雪在新老头家住了两天，这两天让涧雪刻骨铭心了一辈子。

第二天晚上，涧雪刚躺下，新老头便走进来。新家的门没有门闩，因为是住在恩人的家里，涧雪没有设防，涧雪赶忙想抓衣服穿上。新老头就说，我都是你爹那辈的人，你还怕什么。于是，新老头就坐在涧雪的床边上，涧雪还是把衣服穿了起来。新老头就问涧雪明天的考试紧张不紧张，涧雪说蛮紧张的。新老头说你这样深呼吸就不紧张了，你再给自己按摩几下。涧雪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抓了几把，恨不得新老头赶快走。新老头说不对，你这样。于是，新老头开始给涧雪做示范。他的手先是从涧雪肩胛开始，逐步滑到涧雪的乳房。

涧雪很想喊，可她却喊不出声来。新老头用干枯粗糙的双手慢慢地揉撮着十六岁少女坚挺丰满的乳房，又用短而硬的胡子亲涧雪花季般的脸。涧雪当时很想离开这个屋子，但她却没有勇气，她不知应去哪里，黑漆漆的夜晚就象一只无人性的野兽把涧雪抛入无底的深渊。涧雪眼泪象两条无声的小河决堤而下，十六岁少女青春的胴体成了一具死尸，任新老头摆布着。

涧冰喊到姐姐你真傻呀，姐妹俩便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涧雪求涧冰放邝野一马。你还爱他吗？涧冰问。那是年少时的事了，涧雪答道。涧冰知道姐姐还是爱着邝野，但她不明白为什么邝野不能原谅姐姐。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要让邝野付出一些代价。她目前还不想打掉孩子，她得保留要挟邝野的最后砝码。

邝野无功而返。

在邝野南下这几天，雨鹃发电子邮件没人回，打电话都是公婆接的。雨鹃含着泪，又一次声音哽咽着问婆婆是不是邝野变心了。雨鹃多想婆婆能安慰一下自己，多想听婆婆说没有，哪想到婆婆还是那样 声色俱厉 地说雨鹃昧着良心说话。没有解释，没有安慰，雨鹃挂断电话后嚎啕大哭起来。要不是有人敲门，不知雨鹃会哭到何时。她停止哭声，仔细听听，确实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从猫眼一看，是两个不认识的中国人。这两个人正是为柯枳的事而来。

其中一个是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会长，另一个是柯枳请的律师。他们劝雨鹃在法庭上承认是自己主动的，并说柯枳要给雨鹃一千美元作为精神补偿。如果雨鹃不配合的话，柯枳就会被判很长的徒刑，而且她会为此而后悔。倒不是为了那一千块钱，雨鹃老是琢磨会后悔那句话。她感觉有点怕。

牛锋不经常见到了，柯枳去了警察局，只剩下菊石可以说话了。雨鹃越想越不敢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她害怕柯枳找人害她，雨鹃声泪俱下地给菊石挂了一个电话，菊石说马上来接她。见到菊石，雨鹃马上觉得安全了许多。菊石张开双臂，给雨鹃一个礼貌的拥抱，他觉得一个男人应该懂得怎么安慰一个最需要帮助的女人，想到一个女人在外闯荡真不易，菊石拍拍雨鹃的后背，诚恳地说不管什么时候有事都可以来找他。

邝野刚回到家里就听母亲说雨鹃打过电话来，于是连忙跑到国际长途大厦，给雨鹃挂电话。那是半夜两点钟，雨鹃正在菊石的公寓里，没有人接电话。邝野想也许雨鹃出去用功去了，于是在美国凌晨六点又接着打，雨鹃仍然不在。邝野想，这回，我彻底完了，老婆把我给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