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西天瑶池

       日落后的时分，天上笼罩了浅浅的灰色镂空的云。远山变成蓝色。周围的绿树丛，沉入幽暗。一轮黄色的、不耀眼的月从镂空的云纱中钻出来。日内瓦湖对面的山坡上，座座民宅亮起了灯，闪闪烁烁像漂在水上。飞机带着红色的尾灯从左面飞来，在右边第二座山灯亮处沉下、消失，那一定是离这里八公里远的日内瓦机场了。每隔六七分钟一架，从未间断。来过瑞士多次，还是第一次知道，在法国境内的Croset住宿，到日内瓦去办事，竟比住在日内瓦城内更近便。

          当热气消散，晚雾升起时，空气中蕴含了青草的香气。我们步入了Shamwari餐厅，餐厅外面设计别致的平台吸引着我们径直穿过厅堂走去：长方形的石块铺就了大大的方形，仿竹编的大方餐椅和黑色玻璃面的方餐桌错落的安置在石头地面上。外围则见石块和绿草相间铺成的长条地面，既田园，又装饰，简洁大器。人们都喜欢在这室外就餐。Shamwari这个奇怪的名字来自南非Cape Town郊外的度假地。这个饭店的老板对南非情有独钟。整个饭店都是按照瑞士和非洲风格的交媾设计的。

      我们选了45欧元的四道菜套餐。包括头盘，主餐，奶酪和甜点。他们常送给顾客意外的小碟。比如裹着意大利火腿的橄榄，西红柿汁加芥末的冷汤，我的头盘是虾和烧烤的青菜，主餐是鸭肝加牛排。不可置信的有滋有味。这和我们在北美吃的千篇一律的西餐大不相同。毕竟是在法国和十分讲究饮食的瑞士呀。

      先生说，他祖上八代人都生活在离Muddy York (多伦多的旧称) 方圆不过二十英里的地方。那是以马车能走到的远程为矩。现在，你想到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会超过18小时。

      我们刻意先飞到苏黎世，在那里租了带有GPS的车，沿阿尔卑斯山北麓开到日内瓦来。在卢森的交通博物馆，踏上了瑞士版图的上空-在玻璃板下整个瑞士的立体模型就在脚下。这是一个山和湖的国家，白雪皑皑的群峰镶嵌着碧蓝的块块湖泊。我在上面爬行，看着即将驶过的每一个地方。突发奇想，莫非中国古代传说中的西方净土，就在这里？远在西天，遥不可及又高高在上，瑶池、蟠桃，美哉天境！

从崇山峻岭错综的涵洞穿插到眼镜湖-Interlaken，下到卷卧的日内瓦湖，处处胜似明信片。再见坠入地平线下方的夕阳在对面山上铺染了血红。越见奇翘了。想拍照片，还没来得及打开相机，红色瞬间既失。山脚浮起了白烟。火车从高高架起的窄桥上驶过。留下久远的故事。

    日内瓦湖傍的船阜上，三三两两装点着作画的艺术家们，他们自己的不俗装束，画板和颜料盘子本身就构成了特有的情调。每个人都想匆匆记录下瞬现即失的美景，也许连同自己的思考、感受和艺术才华都记录在画板上-那画布会比自己的生命存留的更久长。有谁知道，在每一个船阜的后面，每一栋古老和现代的房子中又有多少活跃着的生命和期望永垂不朽的灵魂在骚动？

            游船破开灰灰蓝蓝的浪，渐进Coppet港，我们约好了朋友在Chateau de Coppet附近与这座别墅一样古老的餐厅吃饭。那座大宅建在1874年法国大革命前，是路易十六国王的财政大臣闻到革命动荡的气息，在这里建造的避风港。他的女儿，后来被称为Madame de Stael’s，比他本人更使这座别墅闻名于世。十八岁时，就以她的精神充沛和智力成了法国第一沙龙女主人。在她这里聚集着当时的哲学家、诗人和知识精英们。因为反对拿破仑帝制，她也成了人权运动的领袖人物。她的文学品味影响欧洲长达两个世纪。如果不是刚巧路过这里，不是特意到网上去查她的故事和作品，我是不会知道历史上那么活跃的这位贵夫人的。她也许真是那时代的佼佼者，而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留下了痕迹，也许还因为幸运，她的家宅能够保留到现在，而且仍拥有在她的后辈手中，于是在日内瓦湖伴有了她的痕迹。比她更为世人所知的是卢梭，后人在通往日内瓦湖的罗纳河中心小岛上建了他的塑像。这个无名小岛也得名为卢梭岛了。他以著述传世，死后出版的“忏悔录”，强调了人性本善，但要克服自私、阴暗、自傲、卑瑣，达到精神升华之路又是多么艰难。从有人类和文化以来，活过的生命总有100亿了吧，能留下痕迹的有几何？

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