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在江西婺源景区，很早就想去看那里的秋色。但是阳差阳错，当下决心去时，已经是11月底，枫红季节已经扫尾。着急忙慌地从美国回中国，转机到了南昌，家里领导的亲戚来机场接机，开车接我们回家。到家已经11点多了，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精神十足，查好交通路线，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石城。

从南昌去石城要转几次车，亲戚第二天开车送我们去车站。我们在路上谈得热火朝天，听我把石城说得那么好，亲戚们也动了心思，趁休假在家有闲暇，一时来了兴致，也想去看看。说干脆开车过去啦，省得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路。从地图上看，开车去石城最短的路线是经由景德镇到遥里，然后有一截盘山路，顺利的话，3个小时就到了。

一路顺风，2小时后到达景德镇。从景德镇出去后不久路就不太好走了，有些路段比较窄，有的路段坑坑洼洼，有些路段在修，成了单行道，堵了一会车，最后一段是之字形盘山路，开得很慢，经过了2个小时后终于到达石城。石城是这片区域的统称，包括两个村子，一个叫程村，另一个叫戴村。顾名思义，程村住的是程姓大家族，戴村住的是姓戴的大家族。

前面有两条路，一条通往程村，另一条通往戴村，我们开往程村，在停车场泊好车。路边一家农家乐的老板迎上来拉客，是个眼睛有点斜视的小姑娘。大家都饿，没有时间货比三家了，就在她家点菜吃饭。楼下饭堂里已经有一对夫妇在吃饭，使劲说野葱炒蛋好吃、苦株豆腐好吃，我们点了这两样加上烧野兔等几样荤菜，几样时蔬和汤。老母亲开始准备菜饭，小老板让我们去景区看看，饭菜好了以后给我们打电话。

我们沿着农家乐门前的青石板小径走上山去，走过古老的徽式民居，白墙黛瓦，环绕民居有高大的香枫树，已经红得有点过气。见我们指指点点，路边闲坐的村民说今年红叶不好，因为天气不冷。村庄对面的山坡上，一座石山远看像一堵墙，走上去发现路是石头和泥土掺杂在一起的，没有庄稼，有些低矮的灌木草丛。视野非常开阔，真是一片天然的观景坡，能够容纳成千上万的游客。

亲戚走到半路感觉索然无味：“就这种景色？有什么好看的”？我说：”一早一晚可好看了，特别是清晨，因为…有雾“。我开始吞吞吐吐，自感底气不足。亲戚们笑而不语，决定不看景了，返回农家乐休息。我们到处踩点，正在山上奋力爬坡时，电话响了，叫我们回去吃饭。

农家乐的菜饭不怎么好吃，肉硬得嚼不动，她家把新鲜蔬菜做得又老又黄。吃完午饭，亲戚们急着要回南昌，我打消了劝他们住一夜的念头，他们有比看雾更重要的事：一个要打牌一个要跳广场舞。他们说已经看过这家的房间了，很新很干净，跟小老板讲价讲到每晚¥120，我知道这个价钱非常好。他们总是对我们呵护有加，生怕我们不懂行情花冤枉钱，或者被骗被诈。附近的房子都是农家乐，据小老板说，周末来的游客多，房间紧张，好在现在是周三，住宿客要少些。

小老板指给我们去看日落的地点，停车场对过朝东边的一条小径，她说下午4点带我们和另一对住她家的夫妇一起去。我们从房间里可以看到停车场的动向，旅游巴士一会儿来一会儿去，下来一车一车的白日客，跟着导游涌向景区。

下午4点，我们找到小老板，她说那一对夫妇已经自己先去了，我见她忙就说我们自己去吧。她叮嘱说路上见到庙时要走右边岔道，顺着石板道走就行。其实走这条道上坡，一会儿就没有石板路了。前面到了一片茶园，视角太矮，又被树枝遮挡。前面几个游人来自广东，我们跟着他们在茶园里面穿行，往高处攀爬，想避开树枝。这时看见村落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斜阳映射中的光影漂亮极了，虽然离日落还有些时间，我赶快取出相机开拍，抓住一霎那间出现的丁达尔光。等到5点多太阳落山时，光影效果已经大不如刚才。今天是个大晴天，落山前的夕阳特别耀眼，正对着落日拍，照片上出现大量的眩光，太阳消失后，山坳里的村庄马上失去诱人的色彩，总觉得这个角度不理想，村庄的房子太新太挤，没有徽派古民居的韵味。

石城的晨雾才是重头戏。晚上不到8点就睡了，一觉醒来才12点多，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时差还没调好。迷迷糊糊撑到4点多起来，磨蹭了一阵才出门。原以为没多少游人，出门一看到处都是头灯手电的亮光，几个游人走在前面，都是去观景山坡的。观景坡入口已经热闹非凡，路两旁都是卖早点的摊子。村民早起做生意，不断叮嘱人们拍完了照来吃饭啊。到了山上才知道我们算来得晚的了，近处好一点的位置全被占满，我们只能一直往前去，看到一处视野无遮拦的空地，赶快停下来在一块岩石旁扎营，一会儿功夫上下左右都挤满了人。远远看见通往戴村的公路上挤满了车，都泊在路上。后来车就把路堵死了，车进不来也出不去。

我到这里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程村是山坳中的村子，是景观目标，而戴村则是观景山坡后面的村子。原以为拍完程村后再转个身拍戴村，其实戴村完全没有景观。只是因为戴村在山腰，离观景台几步之遥，来观景的人很多选择戴村住宿，图个近便。结果程村的人不干了，游人来都是冲着我村的景色，凭什么你村得益？两村的人闹得不可开交。据说程村一度把山上观景的路堵死了，不让住戴村的游客上去，后来是政府出面调解才了事。其实旺季时两个村子应该没矛盾，因为两个村子都住得满满的，一屋难求。淡季就不同了。

这天山坳里很早就出现了平流雾，可是没有光照就不上相，等第一缕曙光照到雾中村舍时，魔幻效果立刻显现，一切都变得虚无飘渺，若隐若现，有光、有雾、有色，有型，齐活啦！太阳跳出山巅时是最美的时光，光雾时时刻刻都在变换，引来众人阵阵叹息。村里似乎有人在放鞭炮，劈劈啪啪响过后，几缕青烟缭绕在楼房上空，又消散开来，晨雾、炊烟、油茶壳烧烟和鞭炮烟混成一体，覆盖整个村庄，悬浮空中久久不散。程村地形特殊，就像一口大锅的锅底，极易产生平流雾，十分罕见，怪不得游人趋之若鹜，随手一拍就很漂亮，不管什么相机都能出大片。

雾景持续了很久，太阳升得老高了也没有散去，人们久久在美景前徘徊，不忍离开。我回身一看戴村，没景也没雾，完全没有什么可拍。但是，做为住宿点，却是完美无缺，距离观景台就5分钟的路程，不用爬山，所以戴村住宿远比程村抢手，要价也高，老天爷赏饭吃啊！

虽然对今早的光线比较满意，但觉得机位不是太好，太低太近。打算明早到高点的地方，能拍个全景。回去跟小老板说今晚还住这里，小老板巴不得，她家房间还未住满。我们到村里大香枫树下的路边摊吃炒粉，跟店主聊起去婺源另几个村子的交通包车情况。石城附近有个村子叫长溪，也是香枫环绕徽派民居的山村。有一条十多公里的古驿道通往长溪，有不少徒步爱好者走路过去，但是这不是我们的选项。公路过去要绕一大圈，82公里长，开车去的话得两小时，包车¥450。长溪的景色像石城，也是居高临下观赏，但口碑远不及石城，似乎没必要折腾了，只是确定了石城玩完后包车去婺源县城，顺路去另一个我感兴趣的景点月亮湾，店主说去婺源包车¥200。

夕拍想换一个侧逆光的机位，下午踩点，上坡走到一片茶园，进去的路口有标示牌，注明此处是私人领地，进去拍照要收费的，但是又不见收费的人。我们走到对过的茶园里，有一个坟包，绕过坟包到坡上再往西走，视野勉强可以但不理想，环顾四周似乎找不到路，好吧，今晚机位就这里了。下去时遇见两个摄友，也正在踩点，也往我们刚才去的方向走。

到了4点我们出动，那两个摄友也出动了，看见一个村民带着他俩爬到高处更开阔的地方。我见那个地方比我们下午踩点的位置好很多，就跟着他们路线爬上去，一个村民过来引路，很热情，等到了目的地村民跟我们要钱，10块，喔，原来是收费的位置啊。那两个摄友走来走去嚷嚷着要找逆光的角度拍，没法，这片茶园跟东边的那片茶园路不通。傍晚天空有云层，夕阳不温不火，光影效果比昨天逊色得多，奇怪的是，这个角度看不见村子里的炊烟，没拍几张就撤了。

晚上旅店里来了一大帮人，大概是个旅游团。第二个早上我们出动时，外面已是人声鼎沸。我们已经熟门熟路，这次尽量往上爬往东靠，到达那里时几个明显的好位置上已经被人占了。上来的人不少，都在寻机位。我们看中一块地方，是下坡路边。旁边平坦的地方被两根小棍拉起的一根红绳标示出来，摄友说是他花钱买的机位，20块。我们上面一层的坡上有村民在吆喝着卖机位，下面一层有个村民坐在长凳上占位置，也在吆喝。临近的一个摄友衣服穿少了，使劲叫冷，卖机位的村民对她说，给钱的话可以给她烧个火盆。服务蛮周到的嘛，周围一圈人笑翻天，互相调侃，漫长的等待过程没那么乏味了。昨天早上的机位大概没这边好，没见村民占位置卖钱的。今天这块地方地势好，有人早早地就看好机位，放置了一排三脚架，花钱雇村民一大早就来给他们看着，他们快到日出时才现身。这个地方观景的季节很短，五一前后一拨看春花；11月一拨看红叶。平时来客很少，但一到旺季则人山人海，住房难求，机位难求，村民也瞅准机会使劲赚钱。

渐渐地东方出现晨曦，云层慢慢变红，但是没见到晨雾，快要日出了才有少量炊烟升起。日出也不是很绚丽，我所期待的金色丁达尔光并没有出现。日上三竿后，炊烟悬浮在山坳里久久不散，仙景重现，不过缺少色彩。

旁边的一帮摄友是一个自己组织的团，他们团的摄导这时候才出现，来了就赞叹不已：“太美啦，太好啦，美得不得了啦，天下最美的景色啦，…”。他是很容易激动的那种人，说个不停，说得大家群情振奋。回到村子里，路过大树林，丁达尔光透过树梢倾泄下来，有美女在树下摆拍。大家一拥而上蹭拍，美女不但不恼怒，反而更加来劲了，变换着姿势让大家拍个够。雾锁村舍的时候，村子里到处游走着年轻人，拍这种光线下的环境人像。

亲戚见了我们的照片后也说好看，但是真正令他们惊叹的，是千军万马齐聚石城“看雾”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