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选择:枪决还是出国
(2010-06-02 20:2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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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伍星宇女士编译的《哲学船事件》,才知道十月革命后,俄国的那些“反动学术权威”是多么的幸运,居然可以在枪决和出国之间进行选择。这本书编选的内容很好,可惜翻译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1922年5月19日,列宁给苏俄的秘密警察头子捷尔任斯基写了一封信,以“净化俄罗斯”为名,责令他尽快通过各种渠道清除那些反苏维埃政权的知识分子。列宁还在给斯大林的信中痛责“那些知识分子和资本家的走狗,他们自以为是国家的大脑,实际上,不是大脑而是臭狗屎”。
捷尔任斯基和他的手下雷厉风行,很快就拟定了一个名单。俄共(布)中央政治局经过讨论,从中圈定了217人,并“从布尔什维克的人道主义精神”考虑,决定将这些知识精英驱逐出俄罗斯。
从1922年7月底开始,苏维埃的政治保卫局行动处按此名单先后逮捕了这些教授学者,并进行了秘密审判。据当事人的回忆,对每个人的审问过程都大同小异,审问人员根本不关心被审者的回答和解释。审问结束后,审判员很快就厉声宣布:你涉嫌触犯有关反革命活动的一个条款,将要被判处最高刑法---枪决。经过片刻死一般的寂静,审判员问道:您愿意用出国来代替枪决吗?有的审判员甚至劝说道:您留在这儿什么也不是,而在那边有更适合你们的空间。就这样,大多数被捕者都签署了同意被放逐的保证书。
1922年8月16日,“哈肯船长号”和“普鲁士号”客船载着几十位学者和他们的家属,离开彼得格勒的涅瓦河码头,驶向茫茫的波罗的海深处。那一刻,广袤的俄罗斯大地阴风凄厉,泣血悲号;“白银时代”的俄罗斯文化山崩地裂,摧筋折骨。涅瓦河畔红场四周依然耸立的庞大建筑群,从此成了失去灵魂的躯壳。那些担负押送任务的秘密警察也在岸上挥舞着帽子,大声喊着,祝这些被驱逐的“反动学术权威”一路平安,喊着他们别忘了俄罗斯。
这两艘神秘的“哲学船”,载负着怎样的重荷呀,那是俄罗斯文明沉甸甸的精髓呀!也因了这小小的“哲学船”,俄罗斯文明的火种被星星点点地保存了下来。苏维埃政权通过海上和陆路先后驱逐了不到一百二十个这样的家庭。但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呀,这是苏俄政权送给西方国家一份怎样厚重的礼物呀!在这群坐在匆忙收拾的行李箱上,狼狈逃离祖国的流亡者的名册里,有这么一些如雷贯耳的名字:
索罗金---哈佛大学第一任社会学系主任,被誉为美国的“社会学之父”;
别尔嘉耶夫---哲学家,宗教活动家,被誉为“当代最伟大的哲学家和预言家之一”,代表作《自我认知》。他的《一个贵族的回忆和思索》有中文译本;
特鲁别茨科伊---语言学家,结构主义语言学派“布拉格学派”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音系学原理》集该学派学术之大成;
尼.布尔加科夫---宗教哲学家,“索菲亚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的《亘古不灭之光》有中文译本;
米.安.奥索尔金---作家,著有《西伏采沟巷》《时代》《我的姐姐》(有中文译本);
尼.奥.洛斯基---宗教哲学家,代表作《上帝与世界之恶:神正论基础》;......
布尔什维克把这些知识精英拱手送给西方国家,对新生的苏维埃政权来讲,少了一些顽固不化的反对者,少了一些“精神污染”的制造者;对西方国家来讲,则是飞来横财;承受乡思乡愁煎熬的是这些背井离乡的教授学者和他们的家人。但他们也是幸运的,他们逃过了列宁时代的“红色恐怖”,也躲过了斯大林时代的大清洗,他们的那些想方设法留在了国内的同行,没有一个逃脱被处决被从肉体上消灭的命运。
历史是五味杂存的。“哲学船事件”是苦涩的记忆,被尘封了整整八十年,其中我们是否也能读到历史的辩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