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级别:从高校去行政化说起
(2010-04-30 13: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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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孤陋,总是赶不上节奏,今天才听说中国高校要去行政化,而且我母校的校长祸从口出,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我对中国的行政体制没有研究,对高校是怎样行政化的,也了解不多。但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我也想顺便说说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
去行政化很好,拿高校来开刀似乎有柿子拈软的捏的嫌疑。攻城要从敌人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打开缺口,“老九”排行最末,自然最容易拿下。我以为,最应该去行政化的倒应该是那些“垄断大亨”,他们安享着行政级别的荣耀和权利,又不承担任何风险就分享高额垄断利润。不过这些利益集团都是老虎屁股,一般人是不敢摸的,不像大学校长,多少还讲究点儿“斯文”。
将心比心,打球能打成将军,唱歌能唱到享受军级(即省部级)待遇,高校的校长们至少有十年寒窗苦至少还要十年冷板凳,学术上至少也得混成个领头人,这么一去行政化,风光无限的光环没有了,优厚的福利待遇没了保障,的确是够委屈的。
最早听说高校行政化而且直指其弊端,大概是在1986年。几个干记者的学哥学姐回母校蹲了几个月,撰出一篇报告文学,题为《倾斜的金字塔》,发表在《中国青年报》上。那时我才明白,我们的校长是部级,我们的系主任只相当于处级,中间缺了个司局级。而且还得知,学校的处和处也是不一样的,有处级处,如学生处后勤处;有科级处,如绿化处(归后勤处管);还有什么级别都靠不上的处,如存车处。文章分析了高校行政化的弊端,揭露了高校里机构庞杂人事混乱的现象。据说校领导看到这篇文章后,大发雷霆,给报社施加压力,把这几个学哥学姐发配到了边远省份。
今年初回国时,见到了大学时的一位好友。我知道他前几年就评上了高级职称,去年又提了副司。我向他祝贺,他自嘲道,行政级别提了,工资降了。据他解释,副司以上的高干,工资按行政级别算,不论其业务职称;而副司的工资水平要稍低于教授。我说:这是特殊的个案,还是制度不合理?至少在工资水平上,应该综合考虑,就高不就低,对你这种年富力强的骨干来讲,没有降工资的道理。他回答道:副司的工资也低不了多少,但和副司挂钩的其它各方面的待遇,都是教授根本享受不到的。他最后说,总不能让谁把好事都占尽吧!
在老家的县城里,几位儿时的玩伴都说某某人发迹了,近来官运亨通,混成了局级干部。我闻之愕然。想在北京为官的那位同学,又是攻博又是出洋,兢兢业业,才捞了个副局。县城的这位老兄只是个中专毕业(工作后好像又拿了个什么更高级的文凭),怎么这么容易就直上正局啦?况且,县长大人也就是个处级干部,难道这里还有比县太爷大那么多的官?继续听下去,我明白了,某某人现在官拜县招商局局长,在县里面的人看来,那是名正言顺的正局级干部。但按正规的行政级别来算,此局应为科级局,此公属科级干部,是科长级的局长。听起来实在绕口,但非得如此不可,才解释得清楚。
几位老友都主张当晚去叨扰局长大人,让他做东。我通过电话向他报到问好,并告诉他大伙儿的意思。他听后哈哈大笑,非常爽快地说:你是侨商,也属我工作管辖的范围,为你接风洗尘是我的职责。 那天晚上,我们七八个儿释一起长大的伙伴在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又吃又喝,又唱又叫,折腾得筋疲力尽,一醉方休。残局是由局长大人的两位部下收拾的,包括签单,包括把我们每个人送回住地。
在经北京出境前,另一位大学同学为我饯行。他在国家某部门任处级主任。我们坐在簋街一家很有特色的烤鱼店里喝酒聊天。
我讲述了在县城的见闻和那位局长朋友,顺便问道:你们单位的科级干部是什么待遇?他瞪大眼睛,用筷子敲着烤鱼的铁板,说:你真是老外呀,科级也能叫干部?那是办事员!我这个级别就是我们单位最小的官。要放到县城去,那就是县太爷。
我又提到那位副局的工资和待遇问题。他告诉我:别看副司和处级就差那么半格,待遇却有天壤之别。给你一个最实在最通俗的解释,那就是副司出门有专车,请客吃饭能签单。你老哥我今天请你,就只能掏自己的腰包。
他端着酒杯,斜着眼问我:你知道我们这届同学里谁最早提的副司吗?我摇摇头。他说了一个女同学的名字。我差点儿叫起来:不可能,别开玩笑啦!我知道,这位女同学工作后就忙着结婚生孩子养孩子,接着又忙着生病养病,正经上班的时候好像不多。而且,她也不是长袖善舞之辈。处座先生解释说:她毕业分配在人大常委会的某机关,那是个副部级单位,整个编制就三十几号人,局级副局级职位多得是,只要不犯什么错误,升副局比那个部门都容易。我似懂非懂,敷衍道:怎么会这样!
我们出了烤鱼店,边走边聊,准备坐地铁各奔东西。我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踩着一级一级的台阶往下走。不知怎的,他一脚没踏实在,打了个趔趄,我赶紧从后面拽住他。然后听见他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