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有不测风云
(婴子)
江浩一边刻苦读书,一边默默沉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他在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开始享受起一个人的“小家”。这个小家在他看来已经很富裕了,一套简单的家具,一台计算机电脑。每周他还能从大家那边带来很多免费的食品、日常用品。詹妮象母亲一样疼爱他,又象朋友一样关照他,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对父亲。他从没有想冷落父亲,只是两和男人在一起交流实在太困难。为了接近父亲,他尽量找些学习上的问题去探讨,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师生化。他尊重父亲,非常认可父亲在学术上的权威,父亲不但本专业突出,计算机专业也不落伍。而父亲更盼望儿子成才,盼望将来有机会父子能合作研究课题。
他的校园生活不象其他学生那么丰富,过得像清教徒,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不再需要英语私教了,凯瑟琳身份也从家教变成了朋友。他们依然来往着,只是江浩从没有进入到凯瑟琳的圈子里,他对那个圈子不感兴趣,原因就是因为提摩。她的圈子是以提摩为中心的,大家围追着提摩,凯瑟琳便也不知疲惫的沉醉在其中。江浩排斥提摩,但和凯瑟琳的友情却牢牢树立着。凯瑟琳也把江浩当做安全的避风港,她常到他身边歇息。
这一天晚自习后,江浩从学校的机房里走出来,他感到一身轻松,这套程序终于通过了,而且比他预想的做得还好,他运用了一个最佳的手段改变了一个复杂的程序,他想教授一定会赞赏他的。他对自己满意地微笑着。外面的空气很舒服,清凉的夜风拂面而过, 带来了花草的芳香。这所美丽的校园就象天国的乐土,每一个角落都倾透诱人的魅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活力立即就涌进了周身,他的肌体都扩张了。他想 起诗文上讲的,上帝创造了这块美丽的乐土,是要她的人类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上面。他用爱呼唤万民,生命循环,生生不息,人将永存乐土。新的世界即将临近,阴暗不再缠绕人心,永生就在眼前。江浩很喜欢这些文学诗句,不管它是信仰者的执着追求,还是赞美者的巧心雕琢,当他走在这片校园里,他已经感触到了生命的永 恒……
而就在那一刻的超脱中,突然在他眼前冲出了几条黑影,黑的白的,豺狼的嘴,魔鬼的牙,血色的眼,没等他看清人鬼妖魔的时候,他已经在乱拳、乱棍之中倒下了……
也是在这一刻,陶汉刚刚结束他夜间的工作,他的脑子不知为什么突然混晕了一下,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他想,可能是疲惫了,便回到卧房休息。就在他刚刚入睡不一会儿,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惊醒了。这是来自校方警察的电话,江浩被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打伤。陶汉如天打雷劈,詹妮也吓得浑身发抖,他们爬起来立即开车奔向了医院。
到了医院,到了急诊部,他们报上了姓名。正当护士把他们引进急救部时,江浩已经被医护人员匆匆推出来了。江浩满身血迹,头部固定在支持架里,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身边挂着吊瓶,他双目紧闭着,面部已经肿得难以辨认。陶汉和詹妮一路小跑追在医护人员 的身后。他们进了电梯,上了十二层楼,走进了室外平台。这是楼台直升飞机场,飞机的螺旋桨在旋转,机上救护人员已经准备好交接,江浩被护送上了直升飞机, 几秒钟的时间飞机便腾空而起了。陶汉和詹妮被飞机旋起的狂风打得晕头转向,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先生,”学校警察走了上来,“我们从他随身的证件里查到你的电话。他在卡保街路边被人发现。暴徒已经逃脱,目前我们还没有接到现场目击者报告。我们已经向警察局报告了,封闭了现场。”陶汉和詹妮这才确信被打的人的确是江浩。
医生走了上来和陶汉握手,说:“我是摩尔医生。他的后脑受到了严重打击,脑壳裂了。没有发现刀伤,外部流血不多,但内伤严重,尤其是头部,导致昏迷。我们转送他去芝加哥医院,那里有世界一 流的脑科专家。”摩尔看了陶汉夫妇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情况十分严重,本医院对这种病例毫无办法。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如果他能幸免,那他仍然有可能会失聪!”
陶汉听完医生的简单报告,一时六神无主。他直愣愣地看着医生,嘴唇剧烈地抖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摩尔医生提醒他们,芝加哥医院希望他们能够在场。听到这,陶汉一把拉起詹妮,立即往芝加哥赶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赶到了医院。医生们已经将 X 光片挂好,专家赶到会诊厅。急救小组形成。手术将在当晚进行。每个人都知道这种手术的成败性,谁也不能做担保。陶汉在手术协议上签了字。
就要进行生死搏斗了,陶汉一把拉过主治医生穆勒。他万分悲痛,祈求的目光对他说到:“我愿用我全部的财产做抵押来换取我儿子的生命!”
穆勒医生同情地点了点头:“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坚强!忍耐!祈祷!”
陶汉和詹妮面对面,手握手,他们就这样坚强、忍耐、祈祷着。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了,他们俩如同 在烈火中挣扎。手术室的门紧闭着,楼道里死一样的沉静。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看到急急匆匆的医护人员从眼前进出往过,他们的心都碎了。江浩的情况 到底怎么样?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分分秒秒,江浩在死神的纠缠中。陶汉几乎绝望了。这不是天灾,是人祸,为什么偏偏落在这个家庭里?陶汉不敢想,难道他命 中注定求子难成吗?荣誉、地位、金钱,甚至他的生命,如果能换回儿子的一睁眼他什么都情愿付出。詹妮不停地流着泪,命运也在向她心中夺爱!为什么当初她没有听陶汉的话把江浩留在家中?如果他一直住在家里她会好好照顾他,保护他,就不会有今天的灾难。是她支持他搬出家,是她把他推进黑暗。她后悔,追恨,伏在陶汉的怀中抽泣了。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江浩被推了出来,他的头部几乎被白纱布包满了,他被转入高危病房。
主治医生拖着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陶汉面前,他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说:“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陶汉和詹妮长长舒了一口气。但穆勒医生的表情却很复杂。
“我得告诉你们一件事,”穆勒医生神情严肃地说,“我们用了最先进的手段也尽了最大的能力,手术非常成功。但是依照我所经手和见过的病例,手术之后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这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有的可能恢复很好,有的也有可能失聪,还有的可能变成植物人。我不能保证。”
陶汉和詹妮又一阵昏晕,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
“你儿子的意志坚强吗?”穆勒医生问。
陶汉点了点头。
“好!下面就只能靠他自己去恢复自己了。”穆勒医生说,“你们可以回家休息了。我们将要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特别监护,他暂时不会醒来。有些病人还会常时间昏迷,五天,一个星期,谁也说不准。我不希望你们被拖垮了。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们。”
陶汉和詹妮在医生的说服下回家了。
事发的第二天一早,暴力案件就由新闻媒介传出。校园里又一起暴力案件,又一起外国留学生被伤 事件。社会界反应更加强烈,如何维护众多人的生命安全?是实行严厉的法律规范还是人性教育?暴力案件在美国屡见不鲜,据全国教育统计中心透露,校园暴力案 件仅去年一年就达到万宗,今年同一年度的暴力上涨速度又增加了百分之十。校方似乎很平淡,也许是见多不怪。中国留学生会立即作出反应,对学校提出抗议。江浩被伤地点虽然不在校园中心,但卡保街依然属于大学地域,校方理所当然应该承担重要责任。中国住美国领事馆得知消息后也立即派出官员赶到大学,他们和校方进行官方交涉。江浩是中国留学生,在校园被伤,他的生命关系着整个中国留学生的生命保障问题,这是个人利益也是国家利益。使馆官员一方面要求全体留学生要 加强个人的安全措施,另一方面又督促校方尽早拿出案件结果。校方警察和州警察局为此立即联合立案。
凯瑟琳也是在新闻公布的当天得知江浩被伤的消息,她立即开车跑到芝加哥医院,她要亲眼看到江浩,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被医护人员拦在特护病房门外,此时不但是医院,就是警方也已下达隔离病人的命令,外人一律不能接近江浩。凯瑟琳瘫在了医院里,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太意外,太不可思议。她想,象江浩这种好人怎么能被人打?象他这种与世无争的人怎么可能树立敌对?谁会陷害他呢?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提摩?她和提摩因为江浩发生过口角,难道会是他手下的人?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再想了,每天都来医院祈求探望江浩,每天都被医护人员挡在门外。一天天过去,江浩的双眼一直没有睁开。看着江浩双亲沉痛的身影,她几乎也绝望了。
江浩还在医院中监护,警方已经开始做详细的调查工作了。江浩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没有参加 过任何帮派组织,不受任何帮派牵连。种族歧视在任何国家都不排除,但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调查分类很细,警方一项项查找。据多数目击者通告,江浩经常来往的人就是凯瑟琳,最显明的嫌疑就是情伤了,是否和提摩有关呢?
提摩本来就是学生注目的对象,凯瑟琳的曝光使他大为恼怒。提摩在江浩被伤后表现异常冷漠,对凯瑟琳的反应也极为不满。当他被警方招去提问后,他回来把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在了凯瑟琳的身上。
“你!蠢货!为什么给我带来这种麻烦事?为什么你和这个愚蠢的家伙勾搭?你为他伤心吗?爱上他了吗?”
凯瑟琳深为提摩痛心,她辩解到:“江浩已经被人伤害了,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全,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同情心吗?我是他认识的第一个美国朋友啊!”
“是的!你是他第一个朋友!特殊的朋友!”提摩咆跳如雷起来,用手指着凯瑟琳怒目到:“不要给我这张脸!我不想看到你这张丑态!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却为他流泪,滚出我的房间!”
凯瑟琳被骂出了他的房间。
她几乎上不进去课了,每天都到医院来,默默守在医院的一角,每天都在盼望江浩睁开眼睛。五天五夜了,她从来没有度过这么漫长的日子,她想他,也忘不了提摩。她回想提摩对江浩的言行,他不喜欢江浩,看淡江浩,但也不至于找人去伤害江浩。如果是因为她和江浩之间的关系使他产生妒嫉,他早就可以借次理由把她甩了,他身边一点不缺少新欢。如果他真的是因为深爱她而伤害了江浩,她是多么为他的爱感动,又为他的行为而痛心啊!她混乱了,她不想放弃提摩,更不想江浩离她而去。每天她都这样默默祷告,她萎缩在角落里,在黑暗中期盼着神灵……当她被护士唤醒的时候,身上盖着一条医院里的毛巾被,她在这儿又守过一夜了。她的眼里依然还是昨夜的泪,她绝望地望着护士的眼,说:“我有一个梦,我梦见他在拥抱我……”她的眼泪花花流了下来。
护士用温存的目光注视着她,也感动得双目盈盈,她说:“是的,他用双臂将你拥抱在他的怀中。很奇妙,上帝倾听了你的祈祷。他睁开眼了。穆勒医生请你赶快过去。”
凯瑟琳抹了一把泪,一跃而起,跟着护士就进了特护病房。他的病床边围了一圈医护人员,凯瑟琳被领到了穆勒医生身边,站到了江浩的面前。
江浩的双目直呆呆盯着天花板,没有一点反应,他的眼里就象蒙着一层沙,看不到神情。凯瑟琳又激动又悲伤,她多想唤一声江浩让他看她一眼啊!几分钟过去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和他说话。”穆勒医生搂住她的肩,鼓励她。
“浩!浩!看我一眼好吗?我是凯瑟琳……”她一遍一遍地呼唤他,他一动不动躺在那儿。
医生们在等待,这是关键的时刻,他睁开了眼睛,他是否有记忆?
凯瑟琳哭了,“浩,我请求你,看我一眼好吗?我想你……”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了医生们没有希望的目光。
“再努力一下凯瑟琳,想想你们最愉快的时刻……”穆勒医生又一次说道。
凯瑟琳摇了摇头,她感到她要失去那个纯情的男孩子了,她流着泪,不知不觉说出了那首歌:
凯瑟琳伸出了她纤秀的手慢慢送到江浩的眼前,她回忆着从前的歌声,轻轻哼起来,泪水滴滴从面颊落下……
护士们的眼睛都盯着江浩的眼,医生的眼睛却落在江浩的手上。他浮肿的手象腊塑一样僵持着,可就在凯瑟琳柔弱凄美的音律中,他的手指轻轻一颤。穆勒医生的眼睛一亮,向江浩的眼睛望去。他的眼眸在动,在寻找……
此时陶汉正在台阶教室完成他最后一堂课,课正讲到中间,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迅速打开了手机,眼前是近百名学生。学生们窃窃私语,他从来没有在课堂上接过电话的,而且他也要求学生在他的课堂上关掉手机。现在他就站在大庭广众下举着电话,那么坚定,那么严肃。电话听完了,他慢慢关住了手机,大教室里鸦雀无声。詹妮就在后排坐着,她在等陶汉,等他课完了就一起去医院看望江浩。当她听到手机响起的时候,心都揪起来了,她不敢想是祸是福,整个身体都感觉要瘫了。
“我的学生们,”陶汉发言了,“你们大概都知道了,我的儿子正在医院里。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整整五天五夜过去了,我们在盼望他睁开眼睛。刚才医院打来了电话,他的眼睛终于睁开了,而且他有记忆了……”陶汉激动地讲不下去了。
教室里在片刻的沉静之后,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学生们都站起来了。詹妮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感慨,她向陶汉走了过去,紧紧拥抱住了他。学生们欢乎了……
谢谢勤快码字的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