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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
自从梅表姐被接来同住,静就再也没有孤单过。梅表姐比静大两岁,人高马大性情顽劣。静需要使出浑身解数以便与她终日相处。孤独这时反而变成奢侈品,陪伴的代价眼见着得不偿失。人到头来不得不与刺猬同病相怜。孤独还是不孤独?这是一个人类从来没有解决的问题。有时想要揽住孤独有时想要将孤独推开。有时热闹着孤独有时清冷着孤独。有时从孤独中汲取力量有时面对孤独如此绝望。人和孤独仿佛一对怨偶,一边厮杀一边怀念。也许人类从来就没有品尝过完全没有孤独的滋味,只是奋勇地找出各种理由劝勉自己与孤独共存。不期望最好才可能争取次好。我们这样自我宽慰着,假定现实可以讨价还价。
静曾将自己的孤独归咎于“漂泊”。她就像一株盆栽,不断从一个花盆移到远方的另一个花盆,除了脚底下带着的土壤,没有一片土地属于她。她殷勤地与人攀乡亲却被随口提醒在哪里出生才算哪里人。于是她转回出生地寻求认同,又不得不惭愧地承认自己对那里的无知。她带着脉脉温情回看的地方再也没有来到她的面前,而她一度打算为自己立下墓碑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她没有可以拿往事互相打趣的儿时玩伴,没有看着她长大的街坊邻居,家不过是探亲时的一个个陌生的居所。所幸父母还在。只是,除了以信念用力维系的亲缘以外,所有关于“家”的印象只剩些许残迹。少了盘桓不去的诱人飘香和望断天涯路的悠悠愁肠,简单地说就是少了“生活”拉拉杂杂勾住过往的枝蔓。这般轻飘飘的无以神伤曾让静黯然神伤。直到她看清这世界的一切尽都纷纭杂乱无可记取。有的人在活着的时候早已各奔东西,有的人到了最后一刻不得不忍受分离。当人类离开永恒进入时空只能在流浪中频频回望,孤独已成定局。
电影“Mr. Nobody”里面说,在我们来到世界之前,天使将遗忘的手指放在我们的唇上。从此过往的记忆消失在云雾深处,只余下莫名的失落如木椽上的白蚁抱住潜埋心底的意识经年啃噬。
8/16/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