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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偶然和必然(六)

(2020-02-18 19:08:59) 下一个

再说民意

民意是一种能量,无所谓属性。所以在上文中我提到“不管历史以什么轨迹运行”。一灯兄问“民意和天意的不同”,当时我回答“在我看来人意和天意没有什么不同”。这里的“人意”指的是“个人的”而非“民众的”。当一个人越是向内心探究,他越会发现自己在向“天”靠近直到没有距离。而民意因为是合力,方向则难以确定。我比较倾向于认为民意是一种矫枉过正的力量。天道在中间,民意从一个极端奔向另一个极端。世道是一块巨大的山石,总是顺着斜坡向下滚落。在它掉落下断崖之前,民意迎上去将它击碎。新的山石又从山顶开始沿着另一个斜面缓缓而下。一切从头开始。只是改天换日的过程往往比较暴力。

只要一根撬棍一个支点就可以撬动地球。只要一些导流就可以卸去民意的力道。从制度方面来说,目前干得最漂亮的当属民主制度。每隔几年让大众情绪宣泄一下,尽情表达义愤或者欢欣,享受一下参与感,剥落些许山石表面风化的部分。这样就大大拉长了山石滚落的过程。只是到目前我们还未能看到比较大的爆发以何种方式呈现或者大爆发的隐患已经因制度的讨巧而被消除。相比之下专制制度就显得愚蠢很多,定要通过压制和对峙来将对抗的力量积蓄到最大限度,再以硬碰硬的方式去和现有社会相撞击。要求社会改良的声音在这里不但显得微弱而且另类刺耳,很难有生存空间。

最近我才有点惊奇地发现,在茶坛民族主义居然不再是过街老鼠。印象中有几年“左派”需要以谩骂的方式在这里发声。毕竟有两三年我不常光顾这里,没能亲眼见证这种变迁。对于缺乏宏大构想只好透过细节看世事的我来说,这就是“民意”的风向标——整个世界都在向“右”转(中国谓之“左”)。爱国热情一浪高过一浪而“民主自由”的呼声被淹没其中。似乎一个不同的时代开始了。有一段在坛里讨论“唯西”,也就是中国知识分子骨子里对西方的崇拜。三十年前,很多人怀揣着难以愈合的伤痛奔向心目中的乐土。三十年后距离的美感完全消失,这些人当中有人开始审视西方的问题,开始反复追问,西方的鞋是不是可以套在中国的脚上,西方的路是不是可以带领中国走向幸福美满。另一方面,留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恰恰赶上经济起飞的风口。几套房几多余钱几分踌躇满志几两意气风发,当然还伴随着拿捏熟稔的圆滑世故妥协奉迎。幽默有时比较黑色。当一切似乎尽在掌控之中时,人们却不知道掌控在谁的手中。病毒是一个多么巧妙的隐喻啊。随风潜入无声无息。如此坚不可摧用亿万人的信念打造出来的物质崇拜数日之内就被“活着就好”取代了。一切回到原点。三十年前以理想换来的东西三十年后又要交出去换取理想。这是我在网上读到劳东燕教授“盛世华袍下的虱子,从暗处爬到了明处”时深切的感慨。

三十年来我们都走过了漫长的探索之路。有人深思有人质疑有人回归,也有一些人被卷入民意的洪流之中。在我旁观的冷眼看来,民意不是弱者的呼声不是蒙冤者的清白不是正义的表达不是世界滚滚向前的推力。它是大众表层的波动的甚至亢奋的情绪的合流,既有生活深深的刻痕更有道德文化社会教育加诸于人的烙印。它不是人天性中的良善与淳朴,因为每个人只能独自站在上帝的面前,而无法呼朋引伴赶赴天堂。当人以为自己在为大众代言之时常常已经失去了自己。民意造就世界,而它既可以被拆解也可以被引向光明的地方。盲目的力量无法持久,人们不需要与之对抗。光从来不曾与黑暗抗争,只是在做自己而已。笃定安然清透高远的心是暗夜里的星辰,那光虽微弱依然可以穿透黑暗带来指引还有明天的希望。

马哈拉吉说,所有的混乱都在我们的内心之中。当我们想要去治愈世界的时候,我们是否已经治愈了自己的心灵?

(与一友人谈及茶事,故拟此文。愿乱世之中,内心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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