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点花拳绣腿
小时候母亲有时会感叹,父亲在音乐和武术上的天赋,没有遗传给我们兄妹。我自己很早就认输服软没有音乐才能,但习武则经过很多年努力,最终才认识到自己不是那块料。
我从十岁左右开始习武。那时社会上很混乱,年轻人学坏容易学好难。父亲经过一番考量和考核,觉得我们不是那种惹事的孩子,才同意让我们习武。他的想法是通过习武让我们强体防身。
开始习武时有新鲜感,兴奋了一阵。但第一年父亲不教套路,强调练基本功。为练骑马桩,父亲让我在学校上课时不坐凳子,十几分钟下来,腰腿酸痛得站不住。练弓箭步冲拳,早上要围200米跑道一步一式地做一圈。练基本功是又累又单调的重复,让人渐生倦怠,早上往往要父亲扯着耳朵才能起床。第二年开始,慢慢教一些套路。从五路查拳开始。穿插期间,也练刀枪棍戟。棍的套路练的是二郎棍,枪的套路是断门枪。几种器械中,最难练的是花枪,攻防的变化都围绕中轴进行,不像其它器械变化幅度大,功夫不够,很难掩丑。
我一直随父亲习武到十三四岁。我虽然练得也算刻苦,但天分不够,劳而少功。父亲也看出我不是那种料,慢慢也松手了。从这种经历,我体会到“名师出高徒”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孔子眼中的朽木不可雕,庄子笔下的散材也不可器。我幼历家教,远承名师,本应该为之自豪。但因为自己的不出息,过去从来不敢向人提及这些。
父亲的武术,在家乡很闻名。他七十多岁时表演的硬气功,现在还时时被乡老提及。父亲的老师,是峨眉派名师赵子虬。赵子虬先生曾为冯玉祥的保镖,1928年任中央国术馆教练,1995年被国家体委命名为全国十大武术名师之一。他抗战时避难到川南,在我父亲就读的中学任教。当时他所指导的学生中,唯我父亲最得其真传。赵子虬后来回到重庆,几十年间一直与我父亲有密切联系。1989年父亲专程接他回古宋,在我家住了十几天。
很多年后有时想起,我虽然没能传承父亲的武术,有辱师门,但他让我们防身的本意,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少年时适逢乱世,川南民风彪悍,再加上旧时候帮会遗风,三教九流混杂。我师从父亲习武,众人兼知。如果有事遭遇,只要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不管黑帮白帮,得知我是西城许家老二,一般都拱手相让。但如果真遇到那些不知深浅的二杆子要和我争锋,我那点花拳绣腿常常不够用。幸好我表哥多朋友多,危难时候总有人相助,使我不至于露陷。当然这些事都不敢让父亲知道。那时候我少年气盛,对他教导的学武先学礼,我总是浅记淡忘。
父亲常常讲武功中的气韵。他尤其强调武术套路中的启承转合,动作中的抑扬顿挫,以及眼神与身型相随。这些当时无法领会的虚东西,后来慢慢在工作生活中,以及在写作中落到实处。
至于强身,少年时的锻炼让人终生受益。当时早起晨练,后来几十年也就顺着这个惯性下来。真感激几十年前父亲用威严逼我建立的这种起居秩序和锻炼习惯。我自小体弱,但一直坚持锻炼的结果,是现在不近视不老花,肩不酸腰不疼。父亲引领我走上的健身之道上,那点花拳绣腿,也许只算路边的闲花小草,更重要的是我从此一生都在这条路上。
2016年5月1日
没什么神秘。是那些武侠电影搞得神神怪怪。练武功和练体操练长跑没什么区别。
说得对。按照余英时的讲法,侠盛与春秋,从汉朝开始衰落。历朝只要大一统,都打压侠义之人。
赵子虬(1897年6月~1996年12月30日)算是很长寿了。
同意你说的,现代中国武术只是花架子,不重实战。但作为健身不错,至少是很多种方式之一。就看各人自己的爱好。
空手道已经要比传统中国武术要讲究对练和讲手,所以以前和练传统武术的人“切磋”基本能吃定他们,其实就是因为对打方面的训练比他们多,经验比他们好。但一和泰拳、MMA相比,才发现无论从击打力量、反应、抗击打能力等真的远不如它们的好。
所以传统武术的方向是走错了。如果说为了健身,那么练体操、跳有氧可能效果更好。
谢谢朋友对赵老的了解和评价。
学艺不精,的确不是谦虚。
哈哈,除了健身,有时候还能比划一下吓退抢劫的人。
谢朋友鼓励。我学艺不成,只能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