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华盛顿DC附近办事，如果有时间我会找个林子走走。每次尽量不重复，几年下来，竟然走了十几处。相信比许多当地的宅人都走得多。

华盛顿往东和往北都属马里兰州，很平坦，间或有些地势起伏，沟壑纵横，但并无特色山水。我得看着地图，才能辨认出那些地方去过。虽然残山剩水并无多少辨识度，但每次都是忙完之后才去走路，很放松，当时感到的愉悦，很久之后仍让人欣然。

华盛顿的森林其实算不上典型的森林。连绵在城市之间，几十或几百公顷，从飞机上看街区倒像在绿地毯上散开一些杂物。三木为森，二木为林，典型的森林，一定得上有成群大树撑天，下有众多小灌木铺地，剩余的空隙，还得要茂盛野草和苔藓填充。但华盛顿附近土壤沙质，不如多伦多的森林中气息湿润。林木并不茂密，走在林子里显得空。因为少见人迹，就更显得空。于是就想，人都到那里去了。城里城外，一个大而空的林子，就我一个外乡人在这里闲逛。

华盛顿地处暖温带，气温大概相当于南京。树木以落叶阔叶为主，如桦树、杨树、枫树、山胡桃木、橡树等等。冬天树叶大都掉光了，在薄雪的林中偶然见到常绿的冬青树，感觉很温暖。除了人，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些大动物。几次碰到鹿，白尾巴，见我就远远躲开，就像我是坏人一样。怕人大概是动物的本能，就像人类也有自己的恐惧。即使灯光污染了半个地球，我们仍然恐惧黑暗。

一些大的林子，甚至有野营地，如Greenbelt Park。临近城市，市声虽然不喧闹，但仍然可闻。我走在其间，远远时不时有救护车消防车的呼啸，觉得这里野营很搞笑，也就是自家后院的延伸。有次看到一个中年男子，骑着摩托车来野营。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对山水草木的悟性很低，不如这些人心静。

华盛顿是首善也是首恶之区。平和的林子中，其实也有险象环生。有次我随意在一个没有路的林子中走了一个多小时。突然看到一个铁丝网挡在前面。铁丝网上的牌子写着是 NSA (国家安全局）所在地，电视监控，靠近的人会被起诉。我吓得落荒而逃。想想一个外国人，在没有路的林子里深入一个多小时，去接近国家安全局，怎样解释都像是间谍。

间谍也好，异乡人也好，只是人世间的标记。我不管定居或出差，随时随地都希望临近一片树林，能够随意走走歇歇。只要有草木作伴，就能安置自己的灵魂。

顺便推销一首自己的旧作：

《秋林小睡》

百年一转身，不容日子绵绵缓缓
抽刀断水，难得一时闲
子在川上曰，我在山上歇
要错过多少神仙日子，
才悟得此等凡人境界

秋林归我，我归秋林
一觉两相忘，醒后两不厌
阳光无边，清风无痕
半醒半寐，灵魂何在，
在山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