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恩来”九大”发言的几点看法:回蓑笠翁兄

关于周恩来”九大”发言的几点看法:回蓑笠翁兄

我非常感谢蓑笠翁兄的及时回应,但还想对蓑的回应提几点看法.

1,蓑兄引出的是周恩来在中共九大全体会议上的”发言”,而非”报告”.两者之间有本质上的不同.

”报告”是代表上一届中央委员会向全体党代表汇报工作,并提请全体代表审查,提出意见,然后表决是否通过.历届代表大会的”报告”(如七大的三个报告,八大的两个报告,九大林彪的报告等等)都是会议最主要的正式文件.”发言”只是个人对上届中央的工作提出的看法和对”报告”的评价. “发言”只代表个人,往往不会列入主要的正式文件,甚至不会列入文件中,只留作会议记录备查.它和”报告”不可同日而语.

2,是”战斗号令”而非”亲自指挥”

对于周恩来的讲话中,”林彪同志的这些讲话，得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支持和赞扬，成为以毛主席为首、林副主席为副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对全国亿万革命人民，特别是对毛主席亲自缔造和领导、林副主席亲自指挥的人民解放军在“三支”“两军”工作中的战斗号令。”一段,我和那位用英文的网友的理解一样,周恩来所强调的是,” 林彪的讲话是……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号令”,而不是说”林副主席亲自指挥……”三支两军”.

在9.13前, “毛主席亲自缔造和领导、林副主席亲自(后改为直接)指挥的人民解放军”是最常听到的句子之一,”林副主席直接(亲自)指挥的”在这里已经成了人民解放军的”定冠词”(或定语从句)并非”动词”.亲身经过文革的人都应对此话耳熟能详.

3,在文革史上,究竟是谁指挥了”三支,两军”?

这个问题很复杂.从狭义来讲,是毛泽东亲自指挥的.从广义来讲,是由毛,周,林三人指挥.但不仅是毛,周本人的指挥作用也远远大于林.

在“三支两军”中,军管主要是应国务院(周恩来)的要求,对有关国计民生的重要企业和地区进行军事管制,维持正常生产秩序,以防全国性的经济崩溃.支工支农和军训与文革相关性很小,除重大灾祸外,只须军队按传统与地方政府配合,无须军委指挥.所以, “三支两军”的关键是”支左”.

在支左中的重大事件中,几乎全部是由毛泽东拍板,由周恩来执行,很难看到林彪的作用.

毛泽东支左的号令,"人民解放军应该支持左派广大群众。”,是在1967年1月23日公开发表的.从上海”一月风暴”开始,所有革命委员会中军队代表的人选都是毛周定的盘. 在黑龙江省革委会成立前,造反派曾提出”军区态度不明朗”,周回答”不明朗不行”,从而逼省军区表态支持造反派夺权.

在处理那些在支左中犯了”方向性,路线性错误”的军区领导时,如武汉的陈再道,河南的何运洪,青海的赵永夫和吉林的贺吉祥等人,也都是由毛表态,周具体处理,基本上看不到林彪的影子.

在周恩来”九大”讲话中提到的林彪几次”战斗号令”, “一九六六年八月八届十一中全会结束后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一九六六年十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一九六六年十二月的工业会议，一九六七年三月的军以上干部会议，一九六八年三月二十四日揭发杨成武、余立金、傅崇碧问题的大会，一九六八年十月八届扩大的十二中全会，林彪同志都作了重要讲话。”,1966年的3个”号令”是在毛决定军队”支左”以前,没有”指挥”意义.1968年的两个讲话也太”马后炮”了. 唯一沾点边儿的是林彪在一九六七年三月二十日军以上干部会议上的讲话.现将其主要内容摘录如下:

"我今天想讲三个问题。第一个讲阶级斗争、阶级观点的问题。一个问题讲主流、支流。一个讲军队支援地方的问题。
　　"……从我们党内，毛主席和刘、邓，谁是谁非呢？那毛主席是正确的，是代表革命的，代表无产阶级的。而刘邓呢？是不革命的，代表资产阶级。一个要向社会主义前进，一个要向资本主义前进，所以又产生了激烈的斗争。……因此，文化革命是很重要的大事，关系国家命运、关系人类的大事，是阶级斗争，是一个阶级战胜另一个阶级还是被另一个阶级所战胜的问题。……
　　"第二点讲一讲主流和支流的问题。……现在我们来看，这次文化革命到底是主流是主要的，还是支流是主要的？我们可以说主流是主要的，我们说这场阶级斗争中间，我们打了大胜仗，大胜利，中国人民的大胜利，人类的大胜利，这个必须要有一个总的看法。……所受的损失，少数人觉得很大，但实际上比的时候，不但不及于一个解放战争，一个抗日战争，而且不及于一个战役。……毛主席从头到尾强调文斗，但是自发地用了武斗，死伤的总数还赶不上一个战役，甚至赶不上一场流行病，也赶不上一次天灾、水灾、旱灾，所以损失量最小、最小、最小，而得到的成绩是最大、最大、最大。……我们看到，打倒这些大批的坏家伙，这是多么大的胜利！伟大的胜利！如果不打倒他们，将来大流血，还要实行白色恐怖来镇压，不晓得杀掉好多人，或者用战争来反抗他们，推翻他们，还要死好多人，所以这一主流和支流在这一点是很清楚的。……
　　"第三个问题是讲军队支援地方的问题……刘、邓他们是犯了错误了，搞了刘邓路线。现在我们军队出马，全国各地都有，军队现在有的已经实行军管，接管中很多干部十七年来还没有这样干过，这个事情要看成是有危险的，有犯错误的可能，这个错误会犯，比刘邓还厉害，是带枪杆子的刘邓路线比没有带枪杆子的刘邓路线还厉害，还危险。……".

在这个讲话中,仅第三个问题和”三支两军”有关.其中”带枪杆子的刘邓路线”这一提法,在反”二月逆流”时被造反派反复引用,确实起了很大作用.在”批林”时,也被当作林彪在文革中”反党乱军”的主要证据之一. 平心而论,这段话只是一个警告或含沙射影的指责.同6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的社论《正确对待革命小将》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后者是根据武汉造反派提供的材料所写的，经中央文革的王力修改后发表。陈再道何运洪等人一看就知道是批判和警告他们不要压制造反派。比林彪的”指挥”和”号令”要明确和具体的多. 究竟是谁在指挥呢?

4,

从67年1月26日到68年3月24日约14个月时间,是文革”支左”形势最复杂,文斗和武斗极其惨烈的阶段.

在河南,一个杀红了眼的造反派组织到军队去抢枪,被开枪打死六人,被捕的是下令开枪的军官.从此,群众组织从部队抢枪之风,全国盛行.

在支左部队中,也是怪事层出不穷.有的大军区和其所属的省军区分别支持对立的不同派别;有些武斗的双方,一派以海军(或空军)为后台,另一派则从陆军获得武器供应;甚至一省内打得你死我活的两大派组织,各有一个野战军撑腰. 在如此错综复杂的斗争形势下,林彪凭他”第三个问题”中短短的几句话,就能代表”亲自指挥(或号令)””三支两军”吗?

在此期间,徐向前领导的军文革曾批准将武汉的工总和郑州的二七公社定为”反动”和”非法”组织. 周恩来和中央文革曾通过”二四”批示搞垮了湖南的”湘江风雷”和”红旗军”,后来又为其平反.毛泽东除处理了武汉和河南等地支左的问题外,还在67年12月过给各军管会发过如下通知:

“ 中央关于正确对待犯过错误的老造反派的通知
各省、市、区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
军管会：
各大军区、省军区：

　　毛主席最近对浙江如何正确对待红造派的问题作了重要指示。毛主席说：“浙江的红造与湖北的百万雄师不同，这个犯过错误的老造反派有许多群众，注意帮助与批评，联合为原则。”毛主席的这个极其重要的指示，对各地的工作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目前不少地方都存在不同于百万雄师的犯过错误的老造反派，应当对他们采取正确的政策，即毛主席提出的帮助、批评、联合的政策，而不应对那些组织的群众采取施加压力绝对排斥的政策，才能有利于促进革命的大联合和革命的三结合。应当组织有各派参加的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以斗私批修为纲，大力帮助他们学习毛泽东思想，批评他们的错误，促进他们自觉地改正自己的错误，同时大力推动他们同其他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共同进行革命的大批判，实行革命的大联合。在革命三结合领导机构中保留他们一定的名额，采取这种政策将有利于团结大多数，使还没有建立革命领导班子的地方能更迅速的实行革命的大联合和三结合。使那些已经成立临时权利机构地方的革命政权更加巩固。毛主席教导我们，不同质的矛盾，只能用不同质的方法才能解决，只有执行毛主席提出的帮助、批评、联合的方法，才能够正确解决同犯过错误的老造反派的这类性质的矛盾。而用高压、排斥，一派单独夺权等项方法是不能解决这个矛盾的。对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及特务、叛徒等坏人用种种方法破坏革命大联合，挑动武斗，则继续保持警惕。
　　望同志们对毛主席这个最新指示细加体会，坚决执行！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
　　　　　　　　一九六七年十二月二日 “
林彪却从来没有对”支左”有过如此具体的指挥(或号令).怎能说林”亲自”指挥(或号令)”支左”呢?

4,林彪有权指挥军队吗?

周恩来的那段话,” 毛主席亲自缔造和领导、林副主席亲自指挥的人民解放军”,分割了军队的统率权和指挥权,无论从宪法上讲,还是从中共党内规则来说,都是十分荒谬的.

中国当时实行的是1954年宪法(脱胎于法国第三共和国宪法和孙中山五权宪法).按照这一宪法精神,只有国家主席具有全国武装力量的统帅权(主要行政管理权和指挥权).国防部长仅有军队的部份行政管理权,没有指挥权.刘少奇从未把他理论上应该有的军队指挥权赋予林彪.

在实际上, 与统帅权有关的,解放军及其相关武装力量的指挥权,行政管理权,都始终牢牢地抓在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的手中.

制造,研究及推广现代和常规武器的生产,科研部门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国务院,但通过国防科工委,仍然听命于中央军委掌控的国防系统.而掌控国防科工委的聂荣臻,最终听命于毛泽东.

在中央军委的”法典”中,即使解放军一个团的调动,也须军委主席本人签字同意,否则视为兵变.1966年实际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贺龙元帅,即因为被怀疑违犯此条而最终送了命. 林彪也不例外.这就是毛对”一号命令”耿耿于怀的原因.

情报及特工系统的控制权,是武装力量指挥权的必要条件和重要组成部分. 中共情治机构中调部,无论是在康生,孔原还是罗青长时期,只向党主席毛泽东负责.解放军总参谋部下属的军情机构通过主管情治的副总参谋长,也直接向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汇报工作..

林彪虽然主持中央军委工作,具有部份行政管理权. 但毛从来没有把他手中的军队,国防工业和情治系统的指挥权交给林彪. 周恩来说的”亲自指挥”只是毛泽东给林彪的一个空头衔.这个空头衔早在9.13就被彻底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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