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了京都的寂庵,第一次见到了89岁高龄的日本著名的尼僧作家濑户内寂听。
濑户内寂听原名濑户内晴美,大约18岁左右的时候,与做大学教授丈夫结婚,但却爱上了比自己还小的丈夫的学生,以致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之后的濑户内晴美,最终还是与爱上的那个人分手,后来自立加入小说社团,1956年发表了处女作《女大学生?曲爱玲》获得新潮同人杂志奖。后来发表的一部《花芯》遭人攻击,并被带上“子宫作家”的帽子。一直到1963年,另一部小说《夏の终り》获得了女流文学奖之后,才重振名声,确立了其在日本文坛的作家的地位。1992年的出版的《问花》,获得谷崎润一郎奖。除此之外,花费近10年时间翻译的《源氏物语》的白话文译,也让濑户内声名远播。日本文部科学大臣为表彰濑户内对于日本文化所做出的贡献,评定她为日本文化功劳者,并为她颁发了日本国家级最高荣誉认证的日本文化勋章。
2005年,日本富士电视台在黄金档播出人物传奇片《女之一代记》,描写现代日本的三位杰出女性的人生故事,濑户内寂听也是其中一位。《女之一代记》里的濑户内寂听,由日本著名演员宫泽理惠扮演。
40多岁的时候,历经无数人生酸苦与情感波折的濑户内,越来越厌倦俗世,她开始有一种“自我苍老”的感觉,渴望摆脱人生的枷锁,去做性情所至的自我流放。47岁那年,晴美在随笔“关于放浪”一文中,这样写道:
“出家遁世与放浪,现在成为我日夜的憧憬,挑逗着我的心。”
当时摆在晴美眼前的未来,有二条路:
或者在自我放浪中任生命终结,或自己动手结束生命,彻底解脱;
或者出家遁世,如同凤凰涅磐一般,令“过去”死去,让“未来”重生。
1973年,51岁的晴美在奥州平泉中尊寺得度,削发为尼,师从今春听大僧正(即日本著名作家今东光),赐法号“寂听”。
出家前,虽活尤死;
出家后,虽死尤活。
寂听称自己的出家,是“死去的活着”。
削发为尼的寂听,现为京都嵯峨野寂庵的主持,僧位为僧正。
1:这是昨天京都寂庵的大门前。每个月的第三个星期日,寂听在京都寂庵举办法会,日本全国各地的寂听粉丝们,须要提早二个月先写明信片申请,然后再通过抽签,抽到前200名的,才能参加寂听每月一次的法会。
虽然我申请参加法会的明信片抽签时落选,但还是很特别地收到了来自寂庵的邀请,荣幸地走进了寂庵,并在法会后在寂听先生的会客厅内得以单独与寂听先生见面,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京都的泡芙,一边闲聊了近一个半小时。
2:这条幽静的小道尽头,就是寂听先生的会客厅
3:就在我去寂庵之前不久,日本的另一位名作家林真理子,还有我非常喜欢的日本新闻媒体人池上彰先生,以及中国观众N熟悉的谷村新司,都分别坐在这个相同的位置上,拜访过濑户内寂听先生。
4:与寂听先生的合影。寂听先生看到我名片上“唐辛子”三个字,乐不可支。说她二十多年前去访问中国的时候,中国作家巴金请她吃饭,那个辣呀~~寂听说“那些菜里放了许多唐辛子,辣得我好痛苦。”
寂听先生年轻时的学者丈夫,是一位由日本政府公派到中国北京的留学生,后来留任在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大学等学府任教。主要从事中国古典音乐研究,书房里从墙根到屋顶全都堆满了书。在北京生活的二年零八个月,年轻时的晴美(即“寂听”),与丈夫的小日子过得平稳幸福。并于婚后第二年,在北京生下女儿理子。寂听先生曾经在随笔中回忆起在北京的那段生活,这样写道:
“在家庭的里,我是家里的模范主妇。妥善安排微薄的家计、照顾大病的丈夫、顺应丈夫的工作变动、育儿、与丈夫的朋友们打交道、学料理,无论是哪一方面,我的成绩都在平均线之上。作为学生时代优等生的我,即使处于家庭主妇的位置,如果不能拿到同样优等生的成绩心里就会感到不安。”
当时侵华日军正频繁向晋察冀等各抗日根据地进行不同规模的“扫荡”,无数中国人因此流离失所,过着非人的生活。而初为人妻初为人母的晴美(寂听),却正在北京的新家里,努力经营着属于自己的“正常的家庭生活”。为此,寂听先生后来在书中这样回忆到:“就这样我在北京开始经营起自己的‘正常的家庭生活’,感觉非常幸福。家庭之外,是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战进行时。虽然就连我们所居住的地方也是占领过来的土地,可是当时的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家庭生活’,居然是建立在巨大的国际罪恶之上的。”
1945年,日本宣布战败投降,所有在华的日本人,都一批接一批地被遣送回国。专门研究中国古典音乐、酷爱中国文化的晴美(寂听)的丈夫,虽然很想一辈子扎根中国,甚至想在自己死后连遗骨也埋葬在中国的土地,但作为日本人,当时的中国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1946年,晴美领着年幼的女儿,跟随丈夫一起,搭乘最后一班遣送船,被遣送回日本的家乡德岛。
寂听先生对我回忆起她年轻时在中国的那段岁月,无限感概地说:当时,中国人完全可以将我们这些日本人都杀掉,我们自己也以为那时候一定都死定了~~,但是中国的军人没有这么做,而是将我们遣送回国。
中国是个非常绅士的国家---寂听先生说。
5:第一次去拜访寂听先生,没有带MII小朋友一起去。不过将手机里MII的照片拿给了寂听先生看,寂听先生看了,很高兴地说:「あら~とっても可愛い子ですね!」“啊拉!好可爱的小孩子!”。
又问:「旦那さんの写真は?見せて!」“你家先生的照片呢?也拿来看看?”
我说:「ないです。イケメンじゃないだからね」“没有啊。因为也不是什么帅哥。”
呵呵~寂听先生听完我的回答,大笑。因为寂听先生在几乎所有的公共场合,都公开说过:虽然削发为尼,但是依旧很喜欢帅哥噢!
临告别时,寂听先生拿出俩个手工的迷你土地菩萨,亲手包好,要我带给MII小朋友,说这是寂听送给MII的礼物。寂听先生还说,下次再去寂庵,欢迎带上MII小朋友一起去。
6:寂庵的纸口袋,上面是寂听先生的自画像和亲笔签名“寂听”二字,十分有特色。
7:获得寂听先生亲自签名的新书,以及寂听先生赠送的“THE寂听”杂志。
8:我对寂听先生说:夏天我会回中国,中国有什么您喜欢的东西吗?
寂听先生想了想,然后拍了拍我的肩,快活地说:“茶叶啊!茶叶!我特别喜欢中国茶!”
呵呵~我发现我真是非常非常喜欢这位寂听先生的性格阿,她不会像其他日本人一样,故作客气地摇头说:
“不用不用,别客气,那样太给你添麻烦了。”
而是说“茶叶啊!茶叶!我特别喜欢中国茶!”。这样性格直爽的人,在日本真是难以遇到---另外:夸我自己一下:俺也是这种不讲客气的性格啊~所以,寂听先生的这种直爽,真是N对俺的胃口。太太太喜欢喜欢了~
这次东日本大地震,寂听先生在寂庵举办义卖活动,筹集了义卖金500万日元,再加上寂听先生个人捐款1000万日元,寂庵一共为东日本灾区捐款了1500万日元。寂听先生将这笔捐款亲手交给了东日本岩手县二户市的市长小保内敏幸。寂听先生说:这次东日本大灾,有许多可爱的孩子成为孤儿,所以她希望这笔捐款使用在这些孩子的教育上。因为寂听先生认为:一个国家的前途,由教育来决定,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教育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
满89岁进90岁的寂听先生,不仅思路敏捷,还脚步轻盈,走起路来都是一路小跑,飞奔型的那种~~敬佩敬仰中。祝愿寂听先生总这么精神饱满,写更多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