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唱道:“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可是,我对野花却有着别样的喜爱。
春天的花园繁花锦簇,群芳争艳,但我更钟情于星星点点散落于原野路旁的小花。她们飘逸雅致,在春风里舞动;不卑不亢,在阳光下浅笑。没有众宠的骄傲,只有在无争的世界里随意地摇曳,安然又淡然。我以为,她们才是春天霓裳上最美丽的点缀,春之旋律里最动人的音符,每每遇见,我总会为之狂拍一番,还有要捧一束回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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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上天对我这位“花痴”的眷顾,还是花真的有灵性?今年春天,在我家后院竟赫然空降了一片“花海”——那是一个由黄色酢浆草小花聚集而成的“海”。虽然说,比起加州那些漫山遍野汹涌的花海,后院这片“黄海”充其量不过是涓涓小溪,或者根本就是沧海一粟,然而,蔓延在后院那一小隅天地里,她们无愧于这个“海”字,也令我获取了一份置身“花海”的欣喜和满足。
说起这些酢浆草,其实她们几年前就开始“落户”后院了。
那年深冬的一月,院子里玫瑰还在冬眠,果树叶落枝枯,几株玲珑的嫩黄小花悄然绽放在篱笆下,明亮了冬日里灰暗的后院。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看着花、叶的样子,让我遥想起那个陪伴我长大的校园。那里也有一片片这样的小花,只是,她们是粉红色的。小时候,我和童年伙伴们会在花季里采摘那些小野花,于我,纯粹是一个女孩对粉色小花的喜爱,但也有些调皮的小伙伴会把它们连根拔起,把根部放进嘴里,说是酸酸的。正因为她的酸,人们给她起了一个粤语名字“酸咪草”,不过,胆小的我一直不敢去尝试这股带酸的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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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她们与载满我童年回忆的“酸咪草”相似度极高、还是因为后院冬日的灰暗把她们衬托得格外亮丽、又或者单单因为她们是我喜爱的小野花,反正,我从此喜欢上这些腰身娇弱、笑容灿烂又安然自得的小黄花。的确,有时候,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一直没意去探究属于她们的名称,“小黄花”成了我给她们的专用昵称。直到有一天,一位有心的朋友在手机的“识花君”小程序里为我查找,原来“小黄花”的名字叫“酢浆草”。
之后每年,在冬寒料峭的十二月,酢浆草就会踏着季节的时钟“闯”进后院,孕育花蕾,并迫不及待地盛放春天来临前的第一朵小花,犹如忠实的春天使者。她们以娇媚的嫩黄,点亮了冬日的黯淡;用婀娜的舞姿,鲜活着季节的低迷。待到阳春三月,院子里的生灵逐渐苏醒,玫瑰含苞欲放时,就到了酢浆草使命终结化春泥的时候了。
这些年间,酢浆草在后院的声势年渐强大,从开始时的零散几株,后来的几簇,到如今的成片似“海”。她们在后院那一小片天地里肆意蔓延、自由撒欢,我不得不为她们所向披靡的“入侵力”和顽强的生命力而感叹。然而,酢浆草虽“霸气”,却很“知性”,她们懂得把“家”只安在院子篱笆下一圈的泥床上,而把院子中间那片草坪留给了蒲公英,令蒲公英亮黄的小花也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那片有些单调的绿草。这些“相守同欢”的酢浆草和蒲公英,令后院黄色尽染,不亦乐乎!
一直认为,生命应该是平等、没有贵贱之分的,人当如是,植物不也亦然?家花倍受宠爱,野花也不该被扼杀,她们同样都在用绽放的生命点缀大地,为世界带来各异的精彩,人类又何必把它们厚此薄彼呢?因而,在我家的后院,无论是娇柔的酢浆草,还是谦卑的蒲公英,她们都在阳光下无忧地快乐着。而置身于她们当中,面对那一张张像是对着我调皮绽放的笑脸,我也失去了所有拒绝快乐的理由。
又到了酢浆草谢幕的三月,看着那些倒地发黄的叶茎,我知道是时候让她们告别季节了。花了几乎一个下午把她们拔掉,满满地塞进两个后院垃圾回收桶。当我盖上盖子时,不禁向她们行了一个道别注目礼。不要以为我有黛玉葬花那份多愁善感的情怀,我只是在向这些曾在后院用灿烂的生命陪我走过深冬初春那段灰暗的她们表白谢意。我知道,明年,她们又将会以更强盛的攻势入侵后院。
恍惚中,我好像又开始期待那片更汹涌的“黄色花海”了……
此文原发于《星星生活周刊》2022.4.8第107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