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后院里,生长着前屋主留下的花草树木,也种植着我们入住后才添加的蔬果藤蔓。每年,从早春撒野般肆意怒放的小黄花,到深秋为季节谢幕而绽放的最后一朵玫瑰;从开春就孕育于花蕊的黄桃,到入冬才熟透的红枣,这些花果很知性地踏着季节的时钟轮番登场,点缀着后院,也愉悦了主人。因而,在这一隅小天地里,虽算不上纷纭喧嚣,却也不会冷清寂寞。
然而,在我家的后院,虽说花果不衰,但农耕却不盛。每当我在圈里看到朋友们晒出一篮篮自产的瓜果蔬菜时,除了赞叹,就是钦佩了,因为在我家后院花果之余那片不大的“农耕”地上,种植的只有两样偶尔浇点水就能以“我自繁殖、自生自灭”模式粗犷生长的蔬菜:中式的枸杞菜和西式的羽衣甘蓝。
今年,有朋友热情地送给我一些秧好的西红柿,节瓜和冬瓜苗,趁着防疫居家的悠闲,我欣然接受了。就这样,后院一向冷清单调的“农耕地”顿时热闹起来……
自差不多20年前搬进这所房子起,后院的“农耕地”,除了目前不败岁月的枸杞菜和羽衣甘蓝,记忆中只种过一两季的西红柿以及刚搬进来不久时种的豆子。而种瓜可是我的人生第一次,更别说这些能撩起舌尖乡愁的节瓜、冬瓜了。
自从有了那些瓜苗,后院就不再是只为我敲打风花雪月文字提供素材的“笔耕地”,而是真正成为我种植作物的“农耕地”了。我自愧不好耕植,也不善耕种,但这回看着那些生机盎然的瓜苗,我付出了从未有过的热情和用心,不仅为了获取第一次在后院随手摘瓜、第一次用自种的瓜烹饪美食的那份愉悦,更为了不负送苗人的一番热心。
我先把幼苗暂种在花盆以避夜间地气的寒凉,待到瓜苗渐壮,才把它们移居于泥土。早晚的浇水,偶尔的施肥,瓜苗一天天茁壮。青绿的瓜蔓健康地伸延、成长,我在地里为它们插上一根根可以依偎的竹竿,稚嫩婀娜的苗尖在杆子上紧紧地依附、缠绕,攀爬……眼看只有几片小叶的嫩苗就长成了藤粗叶茂的瓜蔓,我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成就感,因为,这可是我第一棵亲手种植的瓜蔓。
终于,开花了。鹅黄色的节瓜花,披着毛茸茸的外衣绽开了笑脸,一朵、二朵……数朵,看着它们,我的脑子里就闪现出毛茸茸的节瓜,一个、两个……数个。然而,花开、花谢,却没见结几个瓜。带着疑问,在一个微信群里咨询了一位资深种瓜人,才被告知,瓜花分雌、雄,只有花蒂后带小瓜的雌花能“修成正果”。走近瓜蔓细细查看,盛开的小黄花只有数朵雌花,其它的都是“华而不实”的雄花,顿时对节瓜丰收的期望值减小了一半。
那些载着我满心期待的雌花小瓜,有些没长大就萎缩脱落了,这回被朋友告知:这些长不大的瓜叫“化瓜”,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是授粉障碍,如果没有蜜蜂帮助,就得人工授粉。于是,在朋友的微信指导下,我拿起镊子、棉签,有生以来第一次为植物做人工授粉,然而,却没见有什么收效,长不大的“化瓜”,依然我行我素地干枯脱落,化作“春泥”。也不知是我的授粉技术不当,还是“化瓜”更向往融进泥土,而不甘慰我舌尖?看来,耕植学问不浅,当个好“农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物竞天择,终于有了第一只成形的节瓜敦厚地挂在藤蔓间了。见证着这只从绒毛满身的雏形小瓜,长成了一个绿油油的大节瓜,那份欣喜和成就感难以言表。做了大半辈子的“吃瓜”一族,这回终于收获了人生的“第一瓜”。
打开脑洞,翻出我的吃瓜菜谱: 节瓜猪骨汤,节瓜海鲜煲,节瓜粉丝煲……一个个蹦了出来。然而,听朋友说,自己种的节瓜,有种不同于来自超市、用肥料养大的瓜香,而我上面的烹调,或是肉的浓香冲淡了瓜的清甜; 又或是酱汁的厚重淹没了瓜的原味。
为了初尝刚从藤蔓摘下之瓜的鲜美,也见证一下传说中“特别清甜”的美誉,我最后决定用最清寡的烹调,来彰显它最返璞归真的味道: 清煮节瓜汤加一个清淡的鸡蛋; 清蒸节瓜片,加了几只作为“颜值”点缀的虾。
瓜吃完了,说真的,以我比较迟钝的味蕾,似乎没品出此瓜与彼瓜的区别,但从“吃瓜”到“收瓜”的飞跃,这份心灵的满足,令这个“第一瓜”在清寡中透着别样的清甜。
瓜如是,生活不也一样? 乏味的生活,只要用心去捕捉、品味,也会变得活色生香。
此文刊发于《星星生活周刊》2021.10.22第104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