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告别 Kentucky

历次大搬迁示意图： 蓝色箭头/线段为走过的路线，黄色部分尚待实现。

在 Paducah 安稳生活工作不到点儿五年头上，毫不意外，先生的工作又出了问题：他所在的公司与另一家公司merge后，人员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而他所在的烧钱而又不见效益的科研部门面临着裁员的危险（事实是不久后，公司完全撤销了这个部门）。先生开始看广告，很快得到了位于加州一家单位的面试机会，并获得了offer。这时距孩子高中毕业只有一年多点时间，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转学是极不明智的，甚至还会是灾难性的。所以我们决定老公自己先去就职，我们母子继续留在Paducah直至孩子高中毕业，当然期间要把大学入学申请等事项搞定。至于我个人，经过这安居乐业的五年后，一想到又是搬家、辞职、再找工作。。。真是头疼不已，明确表示不想离开这里。

如上一篇所说，比起之前生活过的那几个地方，Paducah 给予了我们最大的归属感，这种感觉还来自老板、同事、邻居、朋友 。。。甚至是商家。那时我曾在一家烧烤店订过食品（南部那边的烤肉真是一绝，下的功夫没的说），次数多了，前台记住了我的声音。下班时打过去电话，那边女士一接：Hello XX， what would you like today? 我告诉她这次要买什么，顺嘴说了上次买的肉似乎烤得过火了，有点干了，云云 ，然后绕道几分钟就能取上刚出炉火候恰到好处的鸡，时间正好不需要等。还有修车店的那对夫妻，电话打到前台自报姓名，Kathy 接电话不多废话直接问“Which car？”，车开过去，Carrie再怎么忙，也要停下手里的活，把车开出去转一圈，然后大概告诉我们可能是什么问题，给个尽可能短的修理时间，且收费合理。。。当然更多的归属感是来自我们的“三家村”，大家都特别期待一年中的几个重大节日，三家轮流坐庄，边吃边烤边玩。

之后的这一年在忙忙碌碌中悄然溜过，孩子上学上课参加各种活动（好在他已经能自己开车），我上班下班、必要时接送孩子、周末继续义务教中文。。。日子过得充实清净自在。然而，该来的还是躲不过滴。

首先，临近来年暑假了，我原本想留下来的坚持变得越来越没有底气，因为孩子在上一年的十二月底已被心仪的大学提前录取（early admission），而这所大学也在加州。本下决心想为自己争取一回，这下又偃旗息鼓，又一次当了投降派。

接下来提前知会单位要辞职，给老板足够的时间招聘新人接替我，当然我也得有时间交接培训新人。过了不多久来了一位女士，是CPA，我按部就班地介绍公司的特点，该走的流程，我们的职责，如何操作等等。培训进行得很顺利，至少我觉得，等时机成熟让她自己上手时，女士却不干了，说是干不了，估计是另攀高枝了（恰好在这同时，公司聘用的另一位CPA做总经理，干了几周后，也提出了辞职。不屑在这里干还是干不了？我认为是后者，她们给我们大家的感觉是缺乏common sense，不接地气。这里加一句，我本人不是CPA， 借此酸一下哈）。培训时带着新人跑各个店，口干舌燥没少费力气，时间所剩不多，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得已，老板们紧锣密鼓四处出击再招人，这次不再考虑什么CAP了。

这次招来的是一位英国裔姑娘，Sarah。此前Sarah作为交换生来美国当地一所大学学习了一年，期间认识了大胡子Chris，一位从佛州来此地上学的古巴裔美国学生，两人坠入爱河。两年后Sarah在英国毕业，办理好相关手续，漂洋过海不远万里，重返美国并与心爱的大胡子结了婚。 Sarah性格外向豪爽，天南海北，国际国内，我们很聊得来。我把之前培训的那一套又来了一遍，很快她就能上手了，并跟各个店的经理员工打成一片。听着她那嘎嘣脆的英国口音和朗朗的笑声，大家都很喜欢她，都期待着日后长期友好和睦相处。

培训Sarah

公司这边在顺利交接，家中那边又忙成了一锅粥。所幸老公的新单位出钱请搬家公司帮我们搬家，甚至当时就同意人先去上班，搬家推迟一年，很够意思。六年后又一次大搬迁，家当又多了，想着这越滚越大的“雪球”，面对这第N次搬家的场面，看到那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物件，真让人头疼不已。。。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做各种事。接踵而来的是告别聚会，公司的，朋友的，孩子学校的。。。当然少不了我们“三家村”的。

“三家村”的朋友为我们举办了告别聚会，这是他们送的祝福卡。

跟公司的同事/朋友们告别。其中有Sarah 和她的大胡子老公，我公司的“商人”老板和“律师”老板以及他们的夫人，资深店长Vicky，圆脸爱笑的Kim（即她亲戚收养了中国女孩）。。。下面的这一张是我跟Sandy。

最后就是要和我们的家做最后的告别了。又一次亲手拆了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这个过程无论重复多少遍，都无法让人麻木坦然，相反，心中的不忍一次比一次更强烈。让我不确定甚至不安的是，能否可以奢望这是最后一次？自问这种动荡再来几次能否受得了？那种无奈和难过真的是无法言表。。。

图1，最后一次浇花。图2-3清空的后院和来送行的小朋友们。图4-6，前院，车库里堆满打好的包，和搬家公司准备装车。

尘埃落定，我们启程，搬家公司跟我们依然是分头行动。我们这次是三天两夜的路程，三人俩车  -- 儿子还独自开了一段，Walkie-Talkie 又派上了用场，发挥着余热。途中我们特意绕道Nebraska的林肯市，穿过R街，对我们曾住过的公寓行了“注目礼”；路过St. Louis，当年曾来过多次游玩和买 grocery； 还专门抽出大半天时间绕道South Dakota ，重游了Crazy Horse 和 Mont Rushmore (数年后我们陪国内来的亲戚又去了一次) 。如此这般之后，我们继续驱车一路向西。

St. Louis Gateway Arch, Crazy Horse Momument 和 Mont Rushmore National Memorial 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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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Paducah以后的几年内，从那边工作过的公司连连传来让我震惊的消息。首先是“商人”老板的二儿子（高中生）跟一帮狐朋狗友酒后飙车出了车祸，一死多伤。老板的儿子当场殒命，另一孩子伤及脊椎，终身瘫痪。老板夫妻（妻子是后妈，但相处很好）在丧子的巨大悲痛中，还得应对受伤同学家长提出的法律赔偿诉讼，并因此损失了几宗产业。

不幸的是，类似事件居然也发生在店员Kim 身上（即亲戚收养了中国女孩的那位）。Kim夫妻的二儿子（也是高中生）一日参加完同学（居住不远，所以步行）的聚会后往家走（喝了酒是肯定的，人们私底下怀疑还嗑了药），月黑风高，误入某一街坊家的私人院落。街坊大声呵斥警告无效后，想开枪吓唬他，不幸子弹擦过胳膊伤及心脏，经抢救无效身亡。之后几日可伶的Kim一直处于懵着状态，那日在殡仪馆（funeral home）面对前来的同事们，看到她反过来微笑地安慰大家，更让同事们心疼不止（出于别的原因，之后不久她辞职离开了公司）。

还有出乎意料的。资深老店经理Vicky伙同一名新店员，利用客户信息开设虚假账号，从中牟利（具体操作我也没太深究）。被发现时据说已累计贪污了7 – 8万刀。震惊之余，商人老板痛心疾首，说他跟Vicky相识并共事16年了，两家不仅仅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更像朋友甚至家人。Vicky家有事，第一时间总会向老板求助，老板也从未推辞过。说到这儿，老板动了感情，流着泪说，这样的交情都无法信任，他还能相信谁呢？最后的判决我没有跟进，不忍心，因为Vicky家有癌症家族史，她母亲姐姐均死于癌症，而她本人已发现乳腺癌早期。

最最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是Sarah，我的接替。在我离开后没几年，她就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并贪污了“律师”老板的3-4万刀。听到此消息后我还认真想了想，其实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因为这是“律师”老板的额外收入，帐上收入本就不多，而且每个月我们都要给老板们送financial statements。想必之前我在那个位子上干了多年，手脚干净，让他们思想松懈了也说不定。总之Sarah被判了3年监禁附加40小时的community service。跟那边公司的朋友聊起，说到Sarah为了钱如此不择手段，至于吗？朋友的答复是那几年Sarah的大胡子老公工作不顺（不够努力上进应该是主要因素），加上Sarah 把她母亲从英国接到美国跟她们一起生活；Sarah舍不得push 老公；Sarah母亲来后增加了经济负担让她自责。。。总之，她就伸手了，并被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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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因为某种契机，我们曾两次回到Paducah。故地重游，与老友重逢，感触颇多。Paducah，这个名不见经传，几乎没人听说的小地方，那些年给了我们家的感觉，让我们难以忘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