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害苦了“贫下中农”
文革是什么?毛说得清楚:重点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总之一个目的,不能让广大贫下中农再回到黑暗的吃人的“旧社会”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
“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这两句话通俗易懂,简单明了,当年的老百姓都懂,而且在各色各样的“忆苦思甜”、批判刘少奇、甚至批判林彪的大小会上,都少不了这两句。
然而真实的情况怎样呢?
我还是用亲身经历来说吧。
同一个生产小队的李姓叔叔(我们两家相距不过百米),“解放前”是一个穷小子,揭不开锅时就去要饭,“解放后”自然就成了“贫农”。但他后来学会了一门手艺:打烧饼,与人合伙在县城租下了一个门面打烧饼卖烧饼。那烧饼外焦里脆,上面还撒一层芝麻,老远就香味扑鼻,非常诱人。我小时觉得最好吃的就是烧饼和“拐子糖”,这两样美食上都撒有芝麻,非常香甜,可惜印象里只吃过一两次。文革之前我还是垂髫小童,没事就跑县城去玩,进城就看见李姓叔叔他们在案板上叮叮嘎嘎地打烧饼。有了这个生意,再加上李婶在生产队劳动,并收拾着自家的自留地,日子过得还是有滋有味。
可是忽地一声晴天劈雳,文革之火迅速燃起,县城中的许多商家店铺都在被“烧”之列。包括李叔在内的许多生意人被驱赶回乡种地,而“自留地”也在一片批判“三自一包”的声浪中消声匿迹。文革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但是到68、69年之后,老百姓的肚子越来越觉得填不饱。尽管那时整天喊“抓革命,促生产”,田地里也整天红旗招展,喇叭震得耳聋,毛主像、语录牌子也插满地,可粮食产量就是上不去,而且还越来越低,再加上还要“支援世界革命”,上交“革命公粮”,留给老百姓的口粮就少得可怜。我记得那时整个冬天,几乎吃不上干的,一天三顿稀棒子粥,撒两泡尿肚子就咕咕叫了,比毛救星的“半干办稀”标准还低。而到来年春天青黄不接时,更是饿得头脑发昏,路都走不动。不过尽管如此,大多数人家由于没有要饭的传统,所以宁肯饿着忍着,也没几家出去要饭。
但李叔家则不同,人家有过要饭的历史,于是“重操旧业”,到别的村子去要饭;一家老小五六口,穿得破破烂烂在人家门口喊:大爷大娘可怜可怜,给口吃的吧!不管多少好赖,总能讨点回来。他家的大儿子比我大一岁,有一次拿着一小块又黑又硬的榆树叶掺红薯面窝头在街上啃,旁边有人问:XX,你那窝头是昨天从外面要来的吧?XX裂嘴笑笑,赶紧塞进了嘴里。
文革过后,80年代初,很多生意人又返回县城重开铺面(当然里面不少就是城里人),打烧饼蒸馒头炸油条,到处都有忙碌的身影,到处都飘溢着美味的甜香。可是这里面没了贫农李叔的身影,更闻不到他的烧饼香。因为,他早已病驱难支,没多久就离开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