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76)
2019 (26)
2020 (23)
写作课只有两周,每天从8点上到12:30,两天一篇作文,加上阅读测验,让我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睡觉前,都在忙着思考、辩论、阅读和写作。
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像George这样的教授,他的风格让很多同学都心生畏惧。 第一天刚上完,我就对同桌说:“尽管我每门课都拿A,但这门课我很担心。”她连连点头:“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可怕的教授。”
他的上课方式可以用“穷追猛打”来形容。劈头盖脸,毫不留情。首先,不论你说什么,他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什么意思?”当有的同学用电脑搜索时,他马上摇头:“别告诉我字典是怎么解释的,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比如,很多人在说 ‘我知道’什么时,其实应该用‘我相信’。举个例子,‘我相信’我妻子没有外遇,但‘我知道’实情吗?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你‘相信’却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要谦卑。”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我们明白,每天我们都说很多话,但我们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同一个单词,十个人会有十种解释,比如说道德。而当我们结结巴巴解释自己想说些什么时,他又出击了:“转移话题属于谬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什么构成人?’,简洁!再简洁!”
他在辩论时的无情犀利让我们一个个精疲力竭地败下阵来:“能不能课间休息?”
他还是摇头:“在给我答案之前,谁都不许动。我知道有些人恨我,没关系,我今天晚上的睡眠会象婴儿一样。我知道你真的头疼,我就是要让你头疼,因为头疼证明你在动脑筋思考。”
我们辩论的话题有很多,但George不让谈政治,因为缺乏事实。“你对奥巴马了解多少?我们靠媒体来关注政治,但政敌在骂他,支持者在夸他,媒体的新闻有多少是事实?你又如何知道事实?专家也不是权威,首先是我们外行没法知道其真正的专业水平,其次你要知道谁给那个专家发薪水?历史资料也不一定就是事实,因为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当然有‘漂白’历史的重大嫌疑。数据看上去不会撒谎,但谁出钱去搜集这些数据?所有这些,你都要思考,作为美国人,我们必须重视批判思维,否则,当你被抽中去做陪审员,会很容易被其他更强势的陪审员操纵,你那随大流的一票,可能会让一个无辜者判无期徒刑,让真正的罪犯继续危害社会。”
问到宗教信仰,每个同学都有一个答案。基督教徒、天主教徒、佛教徒、泛神论者等,我不是教徒, 但又不能肯定自己是无神论者,只好说我什么都不是。这么多不同的信仰,观点肯定有很大分歧。未婚的基督徒说结婚的原因是因为上帝,让我很困惑,结婚跟上帝有什么关系?有个同学总说“上帝说”,我立刻脱口而出:“如果上帝创造了世界,那再往前推,谁又创造了上帝?”
他张大的嘴巴,让我明白可能他从未听过这样的疑问。George接着说:“我曾经是牧师,对圣经非常熟悉,但现在我没有信仰。我相信很多基督徒把圣经当作自己的权威,觉得圣经是完美的,但这样子其实也很可怕。 因为一旦觉得圣经无可挑剔,那就把门关死了,不允许外来质疑。”
面对这么多不同、甚至冲突的观点,吵架似乎是唯一的结果。但George让我们最后找到了“中间地带”。几乎每个人、包括在心理上难以接受同性恋的基督徒,都一致同意:不论我们多么讨厌一个人,但只要那个人没有触犯到其他人的合法权益,对方就有受尊重的权利。所以,如果俄克拉何马州现在就同性恋婚姻是否合法举行投票,我们都会投赞同票。
就这样,一轮轮辩论下来,咄咄逼人的George让我们明白了在激烈辩论中,保持文明礼貌谦虚的重要。在辩论堕胎时,一个女生说和男友分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男友给了她堕胎的费用,但她在B超中看到胚胎的手和腿时,决定独自承担所有的责任。说到这里,George立刻打断她:“刚才另一个女生告诉我们她在13岁堕胎,是因为她不想让孩子打乱她的生活,因为她想上大学。你说自己没有堕胎,是在承担责任,这会让人家觉得自己不负责任。我知道你没有影射她的意思,但我们说话一定要注意,你无意的一句话,可能会伤害对方。与人为善,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旁边的那个人,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辩论时丝毫不留情面的George,就这样让我们知道体贴善良可以和犀利攻击完美结合。他反复强调攻击的目标是观点,而不是对方人身,因为攻击人身属于谬误。这就让我们在怕他的同时,又充满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