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木愉

我的球友跟老婆分居两地，平时自己住，周末就到另一个城市去敖包相会。自己住的时候，除了跟老婆打电话，多半是一个人孤处。本来喂养了两只狗，一只已经老去，只剩下另一只同样孤独的狗。那只狗自从老伴故去，很寂寥，每次去他家打球，都没有看到那只狗，不知它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缅怀过去的快乐时光。球友大约嫌少了生气，终于，有一天就买了一只大鹦鹉回来，那只鹦鹉很英武，蓝黄绿相间的毛衣，长而带钩的嘴。他还连带买了一个大的落地铁鸟笼。鸟笼就安在乒乓球室里。

大鹦鹉属于讷讷不善言那类，倒是好动，在笼子内外走来走去，即使原地呆着，也左右摇摆着，看去很是怡然。鹦鹉爱说话，而且好学人说话，于是才有了鹦鹉学舌这个说法。这只鹦鹉却是个例外，不过它也不是哑巴，只不过没有巧舌罢了。它最经常发出的声音是“啊哈”，一声接着一声。它偶然会发出一大声沙哑的惊恐声，让人猝不及防，如果我们之中的一个正好在发球，那么这一声干扰就是致命的，不是发球失误，就是对方接球失误。球友的脸就挂不住了，会恼羞成怒上去，对着它吼叫一声：”shut up!”，表示愤怒。这个时候，它似乎也知道做错了事，不再还嘴，还把头一缩，扭向一边。

球友觉得大鹦鹉很没趣，就思谋着把它给转手卖了。说是这样说，却一直没有动手。

最近，大鹦鹉似乎被驯化了。有一天，我到那里去，笑出声来的时候，它居然也跟着哈哈大笑。我们很吃惊，就径直笑下去，它竟然也模仿着跟着笑下去。那时才发现，它原来智商还是蛮高的。

球友和它也渐渐亲热起来，它“啊哈”一声，球友也“啊哈”一声回来。然后，它就仿佛得到安慰似的，左右摇摆起来，煞是满足。它站在高高的鸟笼上，散步，从一栏轻舞到另一栏。球友把一大块吃食递给它，它就用脚爪抓住，嘴里愉快哼了一声，仿佛在感谢，然后就香甜地吃起来。那一时刻，觉得它其实是通人性的。

球友说：“它可聪明了。我跟我老婆打电话的时候，它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像是在偷听。”

我突然想，某一天，这只鹦鹉也许会突然叫出一声：“我爱你”。球友和老婆打电话的时候，都是用麦克风。我有几次到那里，夫妇俩不得已结束情话，我正好听到那句深情告别：“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