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昨天的男女
    
     －怪异的富婆格林
    
    －木愉－
    
    
        
    她叫海蒂·格林（Hetty Green），是华尔街第一位成名的真正意义上的女富翁。她死于1916年，死时其身家财产已跻身全美最富的20人之中；一直到今天，其财产如果按目前的可比美元换算，也足以使她成为全美最富裕40个人之一。格林与摩根一样，其先祖也是来自英格兰。据说，她的先人是乘坐五月花号来到美国的第一批清教徒中的一个。到了19世纪初叶，这个家族建立起了庞大的捕鲸王国，并迅速在财富上崛起。格林在这个捕鲸产业中占有可观的一份。当她父亲百年之后，她又继承了一笔庞大的家产。然而，在这个富可敌国的家庭里，却缺乏人间温馨，缺乏普通人家中所享有的那种亲情和快乐。她的母亲患有妄想症；而她的父亲只注重生意，对生活中的其它方面则毫不关心，是个典型的物质化的缺少情感的人。家庭中这种冷漠无情也自幼渗透到格林的血液里，使她在以后的行为中也显现出这种特质。
    
    她父亲死于1865年，留给了她一笔巨大的财富。原有的财产和继承的遗产，使格林年收入可达30万美金。那时的30万何止如今的300万！但那时的30万美金在格林的心目中仍然远远不够。她是个典型的金钱拜物教者，又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断地积累钱财是她人生的最大快乐，而耗费钱财则是她人生的最大痛苦。她不在乎金钱可以带来的权力、地位和名望，也不在意金钱可以交换其它的物质并带来人世的享乐，而只是在乎占有金钱，占有了金钱对她而言，就可以心宽体泰，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反之，破费钱财，那怕是一个铜板也会让她痛不欲生。她就像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笔下的那个老头子葛朗台。
    
    为了金钱，格林不惜牺牲时间、舒适、方便、健康、愉快、友情，甚至子女的教育；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牺牲，只要金钱的数量能够保持和上升。基于此，这个女人就常常干出一些平常人认为是得不偿失的事来。比如，她要寄出一封信，邮资需要31美分，而她手头只有4分一张的邮票，如果贴了8张，那她就会多给出一分钱；而只贴7张呢，又会少了3分钱的邮资。为此，她坐卧不宁，苦苦地想了一会，便决定不顾月黑风寒，坐上马车在冬夜的纽约街头四处寻找这31分一枚的邮票。
    
    当然，这只是个说明她性格一面的特例，其实格林赚起钱来相当精明。在华尔街，她有一套炒作股票的法宝。她从不买工业类股票，而只进铁路和房产股。在进货之前，她就像个精明的家庭主妇上超市，精心选择物美价廉的商品那样地仔细考察每家公司的业绩和其它相关信息。然后她就在低价时买入，高价时卖出。进行股票交易时，她不讲虚荣排场，经常把几十万的现金随身带着上华尔街。她的经纪人一脸吃惊地问她，怎么不坐辆马车，这样走来多危险。她却满脸正经地说：“也许你不在乎车资，我可付不起那笔钱。”令那经纪人嘘唏不已。当然，精明的她一旦觉得非常必要，她会闪电般奔去，保护她的金钱。
    
    1885年，她以特有的嗅觉知悉某家银行有可能会破产，立刻惊恐不安起来。因为，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价值2500万的遗产就存放在那家银行里，此外，她还有556,581.33美元的现今也存在那里。如果那家银行破产，她的这些钱财就有丧失的可能。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么？她赶紧起草了一封言词恳切的信，要那家银行把她所有的存款转到另一家银行去。
    
    那家银行既然处于困境之中，自然也就无力进行数额如此巨大的资产转移。于是，就找了一条理由来搪塞她，说她丈夫欠了银行至少70万美金，因为她丈夫在该银行借贷了一笔巨款去投资铁路，而那铁路经营不善，已不足以以其所拥有的股份来抵债。该银行要格林先替丈夫偿还了借贷，然后才能允许她把她的所有钱财提走。格林哪里肯依，即便一分钱也是她心头一块肉啊。她理所当然地拒绝了银行的要求。她回信说，她与他丈夫的利益向来是分开的，她对她丈夫的借贷不负任何责任。信一发出，她凭直觉又感到还是自己亲自去纽约，面对面与那家银行谈判为好。于是，她马上雇了一辆出租马车，风急火急地驰往200英里以外的纽约。
    
    然而，最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当她赶到纽约时，那家银行已经宣布破产，所有的银行资产都冻结起来，由路易斯·美（Lewis May）托管。格林气急败坏地冲进美的办公室，要求全部拿回她的钱财。美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位几近疯狂的女人，待她咆哮完毕后，相当平静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说她不过是这家银行近800个债权者中的一个，即使退还，也必须一视同仁。更坏的是，美又老调重弹，要她必须首先偿还她丈夫的贷款，才有可能拿回她的全部钱财。格林气得差点晕了过去，一时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作对，她恨透了这个无情的世界。
    
    格林毫不退让，在这家银行美的办公室里与美大吵大闹，一会儿哭泣，一会儿威胁，一会儿软缠硬磨，一会儿咆哮。银行都关门了，她仍然赖在那里不走。美也不退让，他坚持的底线是，她丈夫的贷款必须首先还清，然后才能商讨格林拿回她的钱财的问题。那天，银行关门后，格林在那里又呆了5个小时，一心想着既不替她丈夫还债，又要一分不少地讨回自己的钱财。这事一时成为纽约的头号新闻，也成为游人去观光的一个特殊景点。每天，从清晨开始，路人便可以隔着银行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格林与美之间的对峙。
    
    这场在华尔街的喜剧一直上演了两个星期，最后还是以格林让步收场。这位平素一毛不拔的女人生平第一次无可奈何地慷慨了一回，忍痛给银行开了一张422,143.22元美金的支票，她才得以重新拿回她的巨额资产。她以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态递给了美那张支票，美也把她所有的小山一样的债券单据及各种存款单一一递给了她。当她把那些票据塞进出租车后，剩下的狭小空间就仅仅供她蜷缩成一团了。直到把那笔巨大的财富存入华友银行（Chemical Bank），她的那颗终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到家之后，她当然要逼迫丈夫还清她代付的那笔债务。愤怒的妻子和同样愤怒的丈夫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直到两人的婚姻不可调和地彻底瓦解。这已经是可以预料之中的事了。
    
    一百多年前，纽约的城市税相当重，现在也一样，生活在繁华的大城市，机会多多，也就得缴纳高昂的个人所得税。为了不缴纳这笔冤枉钱，格林一直逃避着做一个纽约人，或者更准确地说，避免被看成是个纽约人。但自那场提款风波过去之后，格林改变了以前的态度。她觉得距离也是个魔鬼，她必须和她的那笔巨大的钱财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恨不得就贴着银行住才放得下心。于是，格林搬进了纽约，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纽约的纳税人了。她仍然挖空心思地躲避着税务机关，如同一个老练的游击队员，狡诈而灵活地与税务人员周旋。她经常变换着地方，更换着姓名。不仅如此，为了节省每一个铜板，她住的是便宜的下等旅馆或者租赁最廉价的房子。她成了华尔街上一个既不引人注意，又格外惹人耳目的幽灵。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破外套的女人出入于华友银行，这个女人就是格林。华友银行见她是个了不得的大客户，愿意无偿提供给她一个办公室，但她拒绝了。因为如此目标太大，税务机关会轻而易举地找上门来。她宁愿整天打游击，上银行见缝插针，哪张桌子空了，就上去使用。更多的时候，她干脆跪在地板上做她的事情，处理各种票据。她每日出入于银行、穿行于华尔街，再忙再累，也不像一般有钱人那样上高级餐厅用餐，而是自带午饭，通常就是最普通的燕麦而已，在银行的暖气片上热一热，就从容地应付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