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木屋

从我记事起最疼我的人是外婆,我最怀念的是外婆的木屋。
正文

代价(3)

(2009-08-25 23:55:10) 下一个

孙红梅去张妈家时就带上妹妹一道去。她想让妹妹体验一下生活。她对妹妹说:“好多人刚来都是从做家庭工开始,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姐妹俩一进张家,张妈从里屋喊起来:“快、快,张伯大便了。”红梅马上戴上手套就去抓屎,又是擦又是洗,换尿布、换床单,三下两下就收拾的利利落落。她在做这些时,她的眼角余光时不时都在看妹妹,妹妹眉头绉起,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由心一紧,看来妹妹吃不了这份苦。

孙红梅正愁妹妹到底做什么好时,她的朋友何丽平从亚利桑拉州来电话说:“我打工的这个按摩店要转让,你想不想来接手?我在这里干好几个月了,生意蛮稳定的。”

“多少钱?”

“四万。”

“我考虑一下。”

“算我一个,我们把它吃下来?” 何丽平看她心动了马上又补了一句。

孙红梅确实动心了。何丽平是同乡,她了解她,如果不赚钱,她怎么会合伙,谁肯把银子往水里扔呢。正好手里还有点老本,就算投资,正好也给妹妹一条生路,看样子妹妹根本不想跟屎尿打交道,姐俩分别七八年了,一来就这阵势,也实在太为她了。这样既成全了她,要不,给她办身份垫付的钱,何年何月才能还?人说亲兄弟明算账,桥归桥、路归路。当初讲明了,来了就要挣钱来还的。

孙红梅马上就给何丽平回话。她们商量,何丽平负责那面的交涉,孙红梅负责这面筹钱和找人。

洛杉矶的中国人越来越多,好多人也想到外州去发展。孙红梅很容易快就找到了两个学过按摩的,她们是徐青、杨燕,四十来岁,相貌姣好,要力有力,要卖也有卖相。

七月25号,孙红梅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租了一辆七人座的面包车,除了孙红梅还要回来外,另外三个连行李都带过去了。看来就要安营扎寨谋生存求发展的了。一行四人,由孙红梅开车,早上七点从洛杉矶出发,前往雅利苏拉州。

汽车从洛杉矶出发,已经开了整整六个小时,现在已经进入亚利桑拉州境内了。

路标指示,前方是休息站,还是一个小镇呢。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徐青看着地图:“看样子今天我们要提前到,在这里休息一下,要不要让我来开?”她转脸问孙红梅。

“车也该加油了,我们就吃点东西再走。反正剩下的路程不多了,换来换去又要熟悉一阵,还是我开吧。” 孙红梅有点疲惫地说

 “不知有没有中餐?” 后座的杨燕把头靠前说。

  “麦当劳凑合一下就行了,看这样子,荒郊野外的。”孙红梅懒洋洋地说。

  “算了,我还是吃我的鸡蛋吧。” 红英也从后座上插一句。

   车子减速,下高速了,沿着一个弧形的大弯,然后一个大斜坡,上坡、下坡。路上好像正在修路,满地沙石,有施工的痕迹。没有任何车辆,四周一片寂静。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转眼就变了,天空突然暗了,乌云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好像泰山压顶,一下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紧接着,雨点像炒豆子一样打得车子“噼噼叭叭”响。前面玻璃模糊了,路一下就看不清了,车身摇晃了一下。

 “你怎么不开车头灯,快打雨刷。”副驾座上的徐青喊起来!

  孙红梅一惊,我怎么连这点都忘了呢?一阵手忙脚乱,打开车头灯和雨刷都开了。突然一阵恍惚,车子怎么像腾云驾雾飘起来……她本能地往前一扑,闭上眼睛,死死抱紧方向盘。天旋地转,飞起,跌下,眼冒金星……

  一睁眼,车门开了,狂风扑面,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妹妹?孙红梅首先想起坐在右后方的妹妹。

  “红英,红英。”孙红梅边叫边伸手去抓,手碰到妹妹的腿,还在!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手往上移,一手就摸到热热粘稠的东西,一看,全是血,红中还渗着白,她一回头,妹妹一动不动,手上还举着一个剥好的鸡蛋,整个头顶被削去了一半,变成了血窟窿,脸已经没有脸了,血肉模糊变成血人,血流如注……

“啊——”孙红梅一声凄厉的哭喊像闪电一样划破了天。

  “救命啊!救命啊!”孙红梅像疯了般连滚带爬爬出车来,伸着满是血的手跌跌撞撞跑着喊着,到处是荒草沙土,没有路,原来车翻在一条干沟里。她马上想起刚才徐青、杨燕的座位是空的,车门是开的,人呢?她呼天抢地哭喊着:“徐青,杨燕,你们在哪?”只有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就是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一阵警笛由远而近,头顶响起了直升飞机的声音,孙红梅朝着正徐徐降落的直升飞机,声嘶力竭拼命挥手:“救命……”天一下亮了,她像一瘫泥一样,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孙红梅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第一个感觉就是妹妹死了,死得如万箭穿心。她一把扯下手上的滴管,我不要活了。

NO 。”护士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了她,顺手也按了信号铃。

  随接进来了一位中国面孔的女人,她用中文说:“你是车上唯一还有意识的人,另外两个伤势严重,生死未卜,还有一个当场就死了。”

    “她是我的妹妹呀!”孙红梅嚎啕大哭起来。

    “那你更要赶快好起来,你妹妹的后事还要你去料理,还有另外两个的家人你要赶紧联系。”

  孙红梅虽然悲痛万分,但在灾难来临时还是非常有理智。当务之急是将妹妹的女儿以奔丧的名义办过来,这是唯一的机会,相信这也是妹妹最后的心愿。

    第二天,她就出院了。通知徐青和杨燕的家人,通知保险公司、租车公司和律师。

  孙红梅为办妹妹的女儿来奔丧,四处奔走,一把鼻涕一把泪,教会、领馆,市长、国会议员,能想的办法全用上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妹妹的女儿媛媛以奔丧的名义终于来美国了。不幸中的大幸,总算对妹妹有个交待了,她拉着媛媛的手站在妹妹的遗像前:“妹妹,你放心吧,我会把媛媛当亲闺女,我还要供她去读英文,办身份留在美国。”

  媛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妈妈,你死得好惨。我们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孙红梅的心真不是滋味,原来里外都不是人。她打电话给妹夫,妹夫也埋怨:“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怎样面对八十多岁的老父亲,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纸终归包不住火,如果父亲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岂不是罪上加罪。

  原本打算等妹妹挣到钱一道衣锦还乡。谁想到,还没来得及带她到处玩玩,连洛杉矶是什么样子都还没看清,忙得连餐厅都没带妹妹去过,那天早上走得匆忙连早饭都没吃,一个鸡蛋剥好都还没来得及吃到嘴里就……

  今天是有家都不能回了。风雨同舟二十几年的丈夫,当初申请庇护批准了的,他去广州签证前,突然中风了。她拼命地挣钱,给老公请二十四小时最好的看护,买最贵的药,最好的保养品。好不容易恢复到能走路了,能讲话了,多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搀着他去走走。无论她多么孤独、辛苦,她只要想到她的家人因她而能过上好生活,因她而幸福快乐,这就是她就唯一的安慰和满足了。

  想不到一场车祸将一切改变了。

  车上的徐青和杨燕,昏迷了十几天,虽然拣回了一条命,一个毁了容,一个伤了脊椎,都落下终身残疾。无论从责任和良心,孙红梅都觉得永远欠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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