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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文与品人

(2009-05-07 07:05:40) 下一个
---读“凌虚台记”有感

    喜欢“凌虚台记”,因为喜欢文章之后两个人物:苏轼和陈希亮。

    苏轼举贤良方正,初涉仕途,任凤翔,陈希亮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同事们对才华横溢的年轻苏轼敬颂有加,尊称“苏贤良”。陈公斥曰:“府判官何贤良耶?”让苏轼碰一鼻子灰,很丢面子。

    以苏轼看来,陈公“目光如冰,平生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贵人,皆严惮之。”足见其真是位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的古董之人。最让苏轼郁闷的是,他所拟的公文总会被这个陈知府挑剔涂改再三。这对一个自认为文采斐然的年轻才子而言,情何以堪?其羞愤恼怒之情可想而知,奈何尊卑有序。某日苏轼谒陈公不见,也只能酸溜溜地作一《客位假寐》诗牢骚牢骚,诗曰:谒入不得去,兀坐如枯株。岂惟主忘客,今我亦忘吾。同僚不解事,愠色见髯须。虽无性命忧,且复忍须臾。

    陈公建凌虚台,命苏轼作记。可以想见,他必定舞手蹈足了好几夜,心想终于逮住个机会出口怨气了。于是把陈公好好讽刺了一番:“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陈公的反应却另人大出意外:“不易一字,亟命刻之石。”

    东坡宦海沉浮飘摇半生,日后才渐渐明白,陈公对初出茅庐的自己挫锐气、折锋芒的良苦用心。正是陈公的严求苛责,让年轻的苏轼没有在温室里轻浮骄纵,而是在体味艰辛中造就了其独有的韧性和豁达。于是我们才有了炒不爆砸不扁响当当而夺目如星辰的黄州东坡。艰难的黄州知交寥落,东坡的旧友们恐惹祸上身,人人避之不及,唯陈公之子季常是东坡草堂谈佛论道的常客。多年后陈公仙逝,一向鲜作传记的东坡恐陈公为世人忘,特地作《陈公弼传》详叙其人其事。东坡以胸襟度胸襟,最后写道:“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已而悔之。”至此,二仙的过往留于我的印象,唯有“可爱”一词。

    东坡之文,若仅以恢宏或婉约解,则少了气量;若以典据或物事考,则抹了灵性。顾恺之以“传神”二字作绘画的最高境界,或许以这个标准考察艺术品格可放之四海。文为心声,文之神则心之神。东坡之心神历经千年仍灼灼其华,恐怕是那些腐朽的呻吟所永远望尘莫及的吧。

    有优劣于是有格,于是有了品评标准,于是有了《诗品》、《书品》、《棋品》。上中下品,每品中又分上中下,合而为九品。品诗书棋的同时,当然也品人。而在品文的时候,文与人的联系更直接严苛了些。《论语》品人,把人分为“上智”、“中人”、“下愚”。东汉征辟察举,以“经明行修”品,说来说去,还是德智二字。或许上上品之文,便是德智之文吧。

    再次埋头,品品那一行行端庄温雅的方块字,于我们交汇的,或正是映入纸背的一个个神采飞扬而形神饱满的灵魂,如屈子之悲怆、太白之飘逸、荆公之缜密、树人之愤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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