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帮我争上游-知青故事6

       在农村插队的日子里，我们有一次出圈肥。记忆深刻。深刻的原因不是脏，是跳蚤。那个跳蚤像黑芝麻一样在我身上乱跳。。。。。。那时在1977年的一天 。

       出圈肥在农村，是一个很重要的积肥料的工作。在农闲的时候，人们要把圈肥挑到那些红土坡地或水稻田里。山地的红土很贫瘠，要改造，最好的就是用农家肥了。这个农家肥，也就是来源于农村自己家养殖的牲畜的粪便。要想使农作物获得丰收，最好的就是使农家肥。

我们现在吃的很多蔬菜和粮食，很多已经不是用农家肥作为作物的肥料了，现在是使用化肥。化肥种出来的庄稼高产，但不好吃。因为化肥不是有机肥料。更重要的是化肥使土地板结，土壤的结构会遭到极大的破坏。在美国，土地轮作，休息一年，就是不让继续耗尽土地的营养，让土地有一个自然生机的机会。而农家肥施用的土地，每年土壤都是酥松的，土地的肥力和结构得以很好的保持。化肥种出来的东西味道是苦的，农家肥种出来的东西是甜的。在美国，全天然的农副产品比使用化肥和农药的贵出好几倍的价钱，也就是说，美国人也崇尚自然。

       我30几年前下乡的时候就懂得这个道理。但是那个时候化肥比较紧张，所以农村多数还是使用的是农家肥。

       在城市里，也有农家肥，就是公共厕所里的大便。城市人不知道这个大便的好处，这可是上好的农家肥料。

       文革期间，城市的厕所里的粪便都有专门的人员管理，叫做守粪。什么是守粪，就是说 有专门的人立一个小房子在厕所的旁边，专门守大粪。现代的年轻人听说过小偷，没准还被小偷偷过，强盗掠过。但是绝对不会听说还有偷粪的。那个时候，确实有偷粪的。偷粪干什么，用作肥料，偷粪浇菜地，当时蔬菜很吃香。大便教浇出来的蔬菜长得好，甜。因此就诞生了一个特殊的职业，守粪。你要肥料可以，交钱，一担多少钱。守着一个大厕所，收入比一个工人的工资都高。那个时候工人的工资才32元，吃肉都不敢。可是你看那些守粪的，天天吃高价肉，那个生活啊，比工人阶级都好。那时的人，能吃上一顿肉，要过年，过春节。买肉都是要肥的，给你瘦的都不高兴。有人眼红了，还发生了为抢大粪的斗殴和武斗。

       农村更是农家肥紧张了。所以不管什么牲畜的粪便，都当做宝贝一样保存起来，自然发酵，肥沃土地。

       讲了这么一通，还是回到主题把。

       在农村每年都要出二次圈肥。所谓圈肥，就是家庭饲养的猪，牛，马的粪便和尿液。这些圈里都铺有厚厚的稻草，为了吸附和发酵这些粪便。除圈肥就是要把这些粪便挖出来，送到田里，再把新的稻草放进圈里，第二年在把这些圈肥挖出来。

                具体的做法就是要把猪圈的旧草挖出来，用一个猪八戒使用过的那种钉耙，挖下去，钩起起来，放到大的撮箕上，装满，再压实，然后挑到田里，用手撒开。每一对撮箕至少有30-40公斤重。

       农民干这个活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已经习惯了，也不怕脏了。 可是对于我们知青来说，谁也不愿干这样的活，原因是：

                第一，圈肥太脏太臭了。这些粪便全是一年半载累计下来的。猪圈牛圈里垫底的都是些稻草，这些稻草把粪便吸到里面，就像一个笔管里灌满了水，当你一脚踩下去的时候，那些粪便，尿水都被挤出来，黄黄黑黑的颜色，沾满了双脚。一钉耙挖下去，下面的粪便会飞溅到身上，脸上。浑身上下都和猪圈的味道一样。听老知青说，这项工作出力不讨好，脏倒是不怕，村子里有常年流水的水沟，洗一下就好了，但是知青怕跳蚤，弄不好还要被跳蚤叮。也不知道为什么跳蚤专门叮知青，也可能我们的肉香把。

                第二就是这种猪粪味道就像腌咸鱼似的，可以腌浸到你的皮肤里面去。时间久了，你的肉里，毛孔里面渗入了很多的猪圈液，这个液体就像腌咸鱼一样把那些接触到的皮肤进行腐蚀，渗透。我们在农村的时候腌咸肉，腌火腿，是要用盐巴，花椒把肉揉透，盐渗到里面，不要把肉给臭了。那是腌猪肉。 这里我们的双脚要泡到那臭烘烘的猪圈里面， 踩着黄色的猪尿和粪便，不是等于我们的肉腌在猪尿里吗？出圈肥的时候都是赤着双脚进取，双脚是泡在猪圈的稻草中间。猪泡在里面没事，猪皮多后啊。可是人泡在里面， 就不那么好玩了。泡上一天你的脚上的味道，一定是那个猪圈味。你洗的再干净，味道都是猪屎臭。我不是为了把故事讲的好听，要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不敢这样说。

                开始有知青穿上水靴干活，这里的村民看见了，都咕噜咕噜在笑。为什么，等你干完活以后，你的这双雨靴也就完了，因为这些脏东西没准什么时候就掉进去了，还不是一样腌咸鱼。那时买一双雨靴也不便宜，要花去半个月的工资，也10好几块啊。这10好几块可以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 难怪农村人笑话我们，有道理。后来知青也不穿鞋了，和那些村民一样， 赤着膀子，窆着裤脚，扎紧裤管，到圈里出肥。 

                第三就是跳蚤多。凡是有血有味的地方，都有跳蚤。跳蚤藏在那个又湿，又暗，又黑的地方。出圈肥的时候，不可以只是把裤脚边窆上去，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跳蚤从你的裤管里跳进去。夏天，天气本来就热，我们要把身上的所有衣服脱掉，把裤管用橡皮筋扎好，上身赤裸。一进到猪圈里面，只感觉小腿上赤裸的部分叮叮咚咚的有很多东西在小腿上条，就是跳蚤了。如果腿是动的，跳蚤不容易咬住不放，一边干活，一边活动着身子，要不然一停下来，跳蚤就要咬人了。

                那天轮到我干出圈的活。这个活队上给公分。

                我们楼底下有一个我们自己的猪圈，是我们自己知青户的。上面我们住着，下面猪儿住着，上面人叫，底下猪叫。厨房饭菜的香味和猪圈发出来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习惯，后来我们都习惯了。每天没有闻到这些味道，那天没有听到猪叫，还会感觉少了一点什么似的。

                我们养了两头猪。这两头猪是美国的种猪，长得很快，吃的多，拉的也多。出圈肥的时候，我把猪赶到了外面，让他们自由一下，也就是放风一下。我们的猪正在长架子，要多运动。放他们出去，一会儿出完圈肥，再赶回来 。 

                我还是第一次出圈肥。我历来不是那么娇气的，虽然有以上三点老知青的经验介绍，但是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当年的我，一个左派，一颗红心两只手。既然来到了农村，就要和当地的贫下中农一样，战天斗地。如果做不好，别人会笑话。这也许是从小的自尊，造成了我今后注定要吃苦头性格。

                我一开始还没有太在意扎裤脚，我倒是把上衣和内衣脱了，但是只是把裤脚窆高了，到达膝盖上方。我赤着白生生的双脚走到猪圈里面，一股呛人的猪尿让我睁不开眼睛。更为可怕的是，我感觉双脚表面不知什么东西在跳动，往下一看，一个个小黑点似的东西在我的腿上乱跳，很像黑芝麻粘在我的脚上。那些小黑点在腿上密密麻麻跳跃的时候，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气袭遍全身，这就是老知青他们提起的跳蚤。

                我感到极其恐惧和不安，不断跳动着双脚，因为跳动的时候这些小东西不会咬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干什么呢。一个人赤身裸体在猪圈里干什么，还那么兴奋，莫非对老母猪感兴趣？哈哈。 

                可是不行啊，我的裤管没有扎紧，有一些小黑点往我的裤管里钻，爬到腹股沟里来了。我感到，内裤里面大腿内侧一阵叮咬疼痛，接着就是肿起来，痒起来。

                我跳出猪圈，赶快在楼下脱下裤子，抖了起来。反正我们户里都是些和尚，赤裸也没有关系。

                一个同户的知青见状打起了哈哈。你这个憨包，干这个活要扎紧裤管，不能穿汗裤。只要遮羞布就行了。他说的遮羞布就是外裤，这也是别人农民的经验。

                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痛，你没看见我被叮了吗。我有点不高兴。 

                这早就有老知青和贫下中农教育过了，怎么就是不听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还在幸灾乐祸。我们知青都喜欢开玩笑，他把不得看我的八辈子笑话呢。

                我说你小子不要笑了，再笑我就不帮你的忙了。什么忙要我帮，他一个大男人。 你还别说，他要我帮他写情书，叫我帮他扛大刀。 我还真帮了他的忙，弄得后来信不是他写的，别人对他产生了怀疑。这个故事我以后再讲。（见我帮我的朋友写情书-知青故事7）、

                这下子，他老实了很多。帮我拿了万金油来，是他的，虎头牌的，一种上海的王牌产品。

                我把万金油擦在腹股沟，大腿内侧被叮过的地方，又往推腿上擦了擦。我把这小子的万金油给用光了。没事，谁叫他奚落我的。再说了，他不是有求于我吗。

                学着老知青和农民兄弟他们的样子，不能穿裤衩，只穿长裤，扎紧裤管，我用橡皮筋扎了两道。

                我这个人还有点不见棺不落泪的那种英雄气概。我又跳进的猪圈。我就不相信今天我就不能够出圈肥。

                跳进去的一霎那，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东西在我脚上跳着。他们跳着，我也跳着，我不跳着，他们也不跳着。他们不跳，我就要倒霉了。

                这个活干的真快。不发粮票，什么活这样积极呢。要是其他的活也像这样，那不就节省粮食了吗！过去我们干活之前都要搞动员，搞宣传，可是效率还是提不高。这个小小的跳蚤，居然那样提高工作效率，比我们的任何口号都管用，而且干活还没有累的感觉。

                看来我要写一篇提高效率的文章，题目就叫“赤膊上阵干不动， 跳蚤帮我争上游。”

                哈哈，因为要尽快把圈里的粪便除完，脱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看来有一种力量来之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