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年级时,由于我听老师的话,经常举手回答问题(像《哈利波特》里的赫敏一样),总有一些同学欺负我。孩子们不喜欢有人比他们聪明。有一个明眼同学自己学会了盲文,常给我用盲文留言。我是学生会干部,有一次主持一个很没意思的学生会会议,这个同学用盲文给我递一个条子,说“你不觉得这会议没意思吗”,我回答“是”。这是我唯一的一次传条子的经历。怪不得学生们喜欢传条子,那种和某个人共有一个秘密的感觉真好啊!这位同学有一次给我留言说,当渔夫捉住螃蟹时,他把螃蟹放在没盖子的筐子里,不用担心它们会逃走,因为如果有一只螃蟹要逃掉,其他的螃蟹就会把它拖住。你不觉得人也是这样吗。直到现在,想到这件事还会使我难过。这个孩子知道自己比别人聪明,想出人头地,但他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就是因为其他人把他拖住了。我也像这个孩子一样,没有什么朋友。当老师在课堂上转过身时,有的同学会揪我的头发,或者在我的书上放些东西,妨碍我读书(我所谓的读是用手指头摸盲文)。课间时在操场上常有人向我仍石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老师,因为我害怕他们的报复。母亲总是说,如果我漠视他们,采取不哭不理的对策,他们就不能从中得到乐趣,也就懒得找我的麻烦了。这一招确实管用,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停止了。这一年对我是很悲惨的,我只有一个朋友,而且她在另一个班里。
在8年级,我有了一个新的班主任老师。开学几天之后,这位老师把我叫到一边说,凯文,你不必举手回答每一个问题。我会请你回答问题的。有些孩子,特别是男孩,不喜欢女孩子比他们聪明成绩好。原来,我以为其他孩子欺负我是因为我是盲人,其实主要是由于我比他们聪明,当然作为盲人使得他们更容易欺负我。我说,可是如果你叫到我时我正好不知道答案呢?她说,那没有关系!听了这位老师的忠告后,不出一个星期,我的处境就明显地改善了。我有了朋友,还被选为学生会的主席,同学们尊重我,我的社交生活一下子有了巨变。我在7年级时曾有慢性喉炎,伴有低烧,经常因病不能去上学。到了8年级,这个病不治而愈了。医生猜测这可能和我的心态有关。因为在7年级时我在学校非常不快乐,所以下意识地不希望自己的病好起来,免得去上学。8年级的班主任老师教我脸皮要厚一点,不要怕别人笑话,要想赢过他们,唯一的办法是不被他们所干扰。
初中毕业时,我作为全校成绩第一的学生在毕业典礼上致词。学校还准备奖励我一台英文打字机,我父母跟学校说,他们愿意再加一些钱,这样学校就可以给我一台更好的多功能打字机,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需要的。在7年级和8年级之间的暑假,我还得到了过一件意外的礼物。当时有4个盲孩子要进入3年级学习,但只有一套盲文的社会科学教材。虽然我自己常常没有盲文教材也能取得好成绩,但我知道那是得益于父母对我早期的听力训练,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的。所以我要再复制 3份盲文教材,使他们每人都有一份。整个夏天里,我坐在桌前,面对着3台盲文打字机,我从盲文教材上读一行,就把这一行分别打在3台盲文打字机上。有时犯一个小错误,比如说漏读了一行,这一页就要重来。就这样在一个暑假里复制了3套(每套4卷!)盲文教材。为了感谢我,教3年级的社会学老师和我父母联合送给我一整套36卷盲文字典,我现在还在用呢。
说起我的学习,就不能不提到我父母和祖母对我的帮助,特别是父亲,他所发明的教具我后来教学生时还用到的。在学几何时,我可以在心里想象直线构成的物体和它们之间的关系,像直线、长方形和三角形等,但无法理解园和直线的关系,因为园上没有参照点,特别是学园上的弦的时候。父亲教我把橡皮筋绷在老式的音乐唱片上来理解弦,但是橡皮筋不容易在圆周上固定,飞得到处都是。于是父亲又用薄木板做了一个的大圆盘,在圆盘周边均匀地锯出许多缺口,看起来就像一个大齿轮似的。当我把橡皮筋绷在圆盘周围时,橡皮筋卡在缺口里,就不会到处飞了。父亲还在一块薄木板上均匀地钻出像方阵一样的许多小洞,我可以把像高尔夫球钉那样的小木棍插在任何一个小洞里,这就形成了几何中的“点”。用橡皮筋绷在两个“点”之间就形成了线。这样我可以“画”出各种几何图形帮助我想象和解决几何问题。后来我还用这个教具教学生几何,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教具有卖的。在父亲年老时住进养老院之前,我帮他清点东西时,发现了我在8年级时参加“好爸爸”征文比赛得到的奖牌,参赛者要论正为什么自己的爸爸是最好的。有这样的父亲我当然会赢啦。除了奖牌外,父亲和我还得到一个高级餐馆的免费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