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新来的工农学员
丁大宽和田培苗在地区解放军医院手术后,都没有生命危险,一个多月后先后出院。
丁大宽说:“以前听爸爸讲当年抗日战争的故事时说:‘……扔过来的东西,着地见闪光,不是手榴弹就是炸弹,立即卧倒。’我没有救得路瘦猴子的命,心里好难过;我对不起我爸,我好想念爸爸,他死得好惨!他不是走资派,他是我的好爸爸。我永远忘不了爸爸和路瘦猴子。”
这个脚炸残没落一滴泪的刚强汉子伏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他面对残疾,无悔无怨,活动锻炼,配合他姨娘照顾母亲,给老娘鼓精神。血和泪的‘洗礼’使他一下懂事了。
田培苗出院后,县委找了一位丧偶的中年妇女赵惠英照顾他。赵阿姨贤惠能干,忍劳忍怨,照顾得非常好。后来,田培苗又在省城大医院作了手术。手术效果不错。赵阿姨每日劝说搀扶督促锻炼,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能拄着拐杖行走了。两人日久生情,成婚。尽管赵阿姨对田丰母亲般的关爱,田丰常给赵阿姨找茬脸色看。田培苗看不下去,生气的对女儿说:“你真被惯坏了,一个孩子,十分自私,没有善心。不是赵惠英,那有我和你的今天。以怨报德,不好。”
几年如一日,唐根华帮田家挑水劈柴,拉煤炭干重活;给田丰辅导学习。田培苗感到这小唐哪里是他同学唐益民的儿子,简直就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唐根华不时往丁大妈那跑跑帮忙。
时光荏苒,七年过去了,唐根华在县农机厂工作已六年。七四年春,他被派遣参加省支农检修宣传队,在宁甘交界地的边远山区宣传检修新式农具。他和小卢开着小拖拉机来到了三关口镇。此镇相传是宋朝女大帅穆桂英的丈夫杨宗保镇边之重镇。这天,正逢集市,两人在一饭馆吃面,他见窗外对面肉铺子前有个小胡须的农人手持五尺棍在买肉。他想这人会棍棒拳术,感了兴趣。那人买了肉转过身,拄着棍有点瘸地过马路。“噢,是个瘸子,”他只觉得好面熟,定睛一看,是张洪祥,是打死走资派文教局丁育仁局长的在逃凶犯,张洪祥。他在小卢耳边嚼了几句,两人和张洪祥拉开距离跟了上去,见张洪祥往后山梁而去。一个多小时后,张进了小山村,尖咀梁。唐根华写了两句短信叫小卢速回三关口镇直接和镇长联系,打电话向县公安局报案捉拿凶犯。他自己顺沟绕到村旁高处去监视等候。三个多小时后,县公安刑警赶到。
那张洪祥一看势头不对,操了那五尺棍出逃,从房后面斜插了过去。唐根华一见,便从沟左坡奔过去拦截。张见沟口被公安车堵定,公安刑警又急追了过来,便转身向沟边方向,快步如飞,欲翻梁而逃。原来张的瘸子是装出来的。待唐到沟边豁口出,正好和张打了个照面。唐猛一拳过去,正准张的左眼。张被打得后退一步,抡起五尺棍便朝唐的头上打来。 唐躲避不及,急用右胳膊一挡,臂折栽倒在地。张又二次举棍,未待打下,只听公安刑警一声枪响,棍从张手里掉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张洪祥终没有逃脱应得的下场。
唐根华右臂肱骨骨折。送地区解放军医院治疗。田培苗叫女儿去医院照顾唐根华。
田丰说:“我才不去,照顾病人,又脏又臭的。”
田培苗说:“文化革命初你娘病逝,后我又被打成走资派,很少有人理会我们。你唐益民伯伯念同学之情,叫根华常来帮我们。根华给你做饭洗衣,哄你睡觉,照顾家里;批斗走资派,两小时内,我被人打残昏死。县医院王院长后来告诉我:是根华和师生群众急送我和你丁育仁伯伯去医院抢救的,并为我献了 300 CC 血。午夜他又空腹跑转来照顾你。你高烧晕倒在家门口,奄奄一息,将你送往医院抢救。不是根华,你说不定就死了。”
田丰说 : “根华他爸借你是他的同学,赵阿姨是农民,他们都高攀了你。”
“荒唐!你怎么成这样子。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乖乖地去照顾根华,不要让我太失望。”
田丰不得已,只得去了地区解放军医院。
酸辛的十年过了,丁大宽兰州大学毕业,组织上根据他的要求:“源山一中是我父亲冤血染地倒下的地方,我要回源山一中去,继承父志,教书育人。”分配到源山一中当了语文教师。丁大妈家现住两室一厅,儿媳曹修玲是丁大宽和唐根华的中学同学,县农机厂的工人。小曹把家收拾布置的干净舒适,把阳光充足较宽敞的大间给丁大妈住,婆媳两相处的象母女一样。丁大妈从丈夫含冤被害的打击中挣脱了出来,觉得日子有了奔头,腰板也硬朗多了。现在,老人家只盼着早点给她添个孙子孙女什么的,逗逗小宝宝笑,那才舒心呢。
田培苗,现残退在家,家庭温馨,红光满面,拄杖行动自如。女儿田丰在中卫上师专。小儿子田盛五岁多,成了老田夫妇俩的开心果。
再说一周以后,唐根华赶回银川国家科委西北研究分中心,人事局许主任接待了他。
“小伙子,我们正青黄不接呢,很需要人哪。你的学习不错吗,我们中心的事业要靠你们年轻有为的后备力量了。我老汉头发白了,心里急啊。” 许主任说着手在翻东西,把一个文件袋狠狠地塞进了柜子里,坐下来问唐根华,“那个叫薛步进的是不是你的同学?他学习怎么样?”
唐根华想起:“别人混党票,‘帮助阶级兄弟’,给薛一件破衬衣,拿薛当标使;看书每次都是从第一页开始的‘学不进’,薛步进。”他面有难色。
许主任火了:“国家的钱,人民的血汗培养了修板凳的货!还有扫厕所,倒垃圾,拍马溜须混党票的吧?真是国家教育的悲哀,荒唐乱弹琴!我们这是科学技术研究中心,不是木器社自行车铺。我要把他的档案退回去。” 许主任边说边给唐根华开介绍信,又说:“到能源开发研究所去报到。小伙子,好好的干,有前途!”
上午八点,室主任未到,一位头发花白、中上个头清瘦的中年男人操着很重的南方口音请唐根华先坐。
那人说:“我叫宋思过。等主任来了给你介绍室里的情况,安排工作。”
他说:“宋老师,如果不是很打搅的话,请您先随便说说,要不给我本书看。”
宋思过说:“不用客气,以后唤我‘老宋头’就是了。我们室恢复快四年了,文革前原来有二十七八个人,文革冲击几乎散了伙。剩下的人就一天‘三干子’ : 提篮子、抱孩子、转圈子。七四年后,开始工作。现在有八九个人,没有什么进展和象样的成果。搞科研,要学新知识新方法,掌握国内外新理论新技术……。哎,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你以后看看实验室就知道了;有的人出一篇半篇文章,假设到不能再假设的程度,人家结合实践结合不上,千里迢迢来请教,问得我们的‘研究员’只说‘你的问题有意思,有意思’ ----- ”
两人正聊着,进来一位五十多岁,中上身材,微胖园脸,园头秃顶,一身中山装,一身科学家摸样的人。老宋头介绍说:“这位是柳研究员。”
唐根华忙站起来打招呼:“柳研究员,你好,我叫唐根华,是新来报到的大学生。”
那柳研究员说“噢,新来的工农学员,新生力量,新生力量。本人柳辞穹,多工作了几年,没啥,没啥,坐,坐。主任来了,和主任谈谈。管管后勤文具,发发拖把、理发票什么的,都可以干,都是革命工作。”
柳研究员客客气气地点着头,脸上带着轻蔑应付的笑。柳拿出本英文杂志开始翻起来。
“研究员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唐根华心中对柳肃然起劲,他想,“以后若有机会跟上柳研究员学习搞科研,就象在北大遇上史艾明教授一样,良师益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那柳研究员实际上是一个老助研,常摆出一副知识饱满欲溢,非凡科学家的架势,加上他‘特有的’科研作风,所以室里很多人称他为‘研究员 ’ 。
柳研究员有意无意的问唐根华:“哪个学校的,什么专业?”
唐答道:“北大的,热能工程。”
“那是理论性很强的专业,念过几本书吧?”
“念过一点。”
“听过电子计算机应用和算法语言吗?”
“学过点。”
又问:“学过点高等数学吗,知道什么叫偏微分方程吗?听说过计算机数值方法吗?”
答:“学过偏微方程,懂一点数值计算法,但不多。”唐根华感到他们的对话就象教堂的神父和一个来偷片圣饼的小男孩的对话。
柳研究员有点兴趣了,把头从杂志上抬起来看着唐根华又问:“能看点英语吗?”
唐答:“能看,不是很熟练。”
柳说:“噢,还不错,看来你们不光是收麦,扳螺丝,开批斗会。”
十点多,主任办公室的洪可彦对他说:“主任打电话来说‘叫新来的工农兵学员先回去安排伙食住宿,下星期一正式来上班。’小伙子,箱子行李、锅碗瓢盆,里里外外都是事,先安顿好,不要把自己赶得象耍猴似的,有的是时间。”
唐说:“我本打算下班或星期天收拾,那谢谢你,我先去火车站把行李拿来。”
“我写个条儿,你拿着去所后勤找王师傅,请他帮忙。以后有啥事尽管说,” 洪可彦写完条,慢慢地坐下来,悠闲地点了支烟,喝茶翻报纸。
唐想:“早知道这样,在家和奶奶妈妈多呆几天,时间都耽搁在来回的火车上了,真赶的像个被耍的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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