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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为35万字长篇小说《移民加拿大》。取材于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国知识分子移民在加拿大东海岸十年追求的梦和梦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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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国之梦(16)

(2008-12-22 07:39:16) 下一个

再说自一九八一年秋季,唐根华二赴江南,为杭州大学热能专业吴清朝教授的硕士研究生,近两年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西湖玩水游山,只是在农历八月十五之夜去钱塘江边观钱塘江潮。

明月当空,皎洁如银,只见那海潮逆江滚滚而上,果真按时而来:波涛汹涌,势如万马奔腾;潮声雷动,惊动天地鬼神。唐根华倍感慰怀启迪:人生也应如此,不能一生犹如一潭死水,总要有个汹涌澎湃显示力量的时刻。他把全部精力花在了学习上。到一九八三年夏季,他以全优的成绩完成了研究生课程。并发表了一篇专业文章。

九月份,按他的硕士计划要求,唐根华北上北京到空气动力研究中心见刘欣汉研究员,进行他论文的实验研究。刘欣汉先生说:“我和你们吴先生已交换过意见,完全赞同你的研究方案。你去找郭工程师,请她安排实验。实验室赵主任援外去了。小伙子,抓紧干,你导师给我夸你呢。”唐说:“有您老把关,不会错的。”二天后,唐根华给刘主任说:“激光测速仪工作不正常。郭工说问题比较麻烦。”刘主任说:“我写个条子,你拿上去现代技术设备厂找徐琢徐工,请她来看一下。”唐根华一听徐琢,心里咯噔一下,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七七年夏一别至今六年过去了,音信全无,不知她过的怎么样,他又何曾不想见她一面,只怕见了伤感多於喜悦。但这仪器待修,时间不等人,越快越好。没有选择,得硬着头皮去见徐琢。

星期三早上,唐根华到现技设备厂。技术部小王对他说:“徐工前天被自行车撞了。挺严重的,在家休息,一二个月上不了班。他一听心里着急,对小王说:“工作的事别提了,我是她的同学,请你转达我的问候。” 小王说:“那请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她。”一会儿,小王叫他接电话。徐琢心情不好,说他想见见她的话,可和厂里派去照顾她的小郑一起过来。他谢过小王,随小郑到了徐琢家。                             

 多年未见,躺着的徐琢一见唐根华,坐了起来,拉住他的手,头靠在他胸前,泪眶欲滴。他问:“怎么啦?出事故了?” 她把近公共汽车站被自行车撞翻和上医院的事给他讲了一遍。又讲大夫说膝部半月板边缘裂缝,伤腿不准受力,卧床休息二月。唐根华说:“膝盖半月板碰坏了?在那看的?”徐琢说:“当时紧张,在区医院看的。”“有骨科片子吗?”“有,在书架上。”唐根华这才看看这房子,二室一厅连带厨房和洗手间。房子里陈设相当高档讲究:高级红木各类家具;景德镇瓷器、青龙瓷盘花瓶;无锡红沙茶壶;音响、大彩电、波斯地毯和大小高级皮沙发。客厅正中墙上贴了一个大双喜字,金色崭新,看来新婚不久。床头电话伸手便到。看样子相当富有,不是一般。唐根华全身顿觉刺扎,想立即告辞走了,遂说:“你好好养伤,我把片子拿走再看看去。”徐琢这才缓过神来,问:“你怎么到我们单位来了?你有什么事?你坐下说。”唐根华说:“你先休息,等你伤好了再说,再联系。”转身就走了。徐琢喊:“根华,你怎么不高兴,根华,你就这么走了吗?”

徐琢刚新婚一月多就出事故了。她的丈夫温顺奇打电话问他爸的保健医生:“膝盖半月板碰了,会怎么样?”保健医生说:“膝盖半月板破了问题相当严重。人体运动,膝盖受力最大。好人老来都膝盖疼,腿部无力,这弄不好,老来就要靠拄杖或动手术换人工半月板,那问题就比较麻烦了。” 那保健医生又问是谁,温说是一个同学的妹妹。医生又说:“女同志容量缺钙,如果补钙不足,吸收不好,老来容易骨折,特别是原来伤残的部位。另外,受伤的腿不能受任何力,不能走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当天晚上,温顺奇就和徐琢分床睡了。第二天,他把她需要的东西放好,就去了办公室。徐琢倍觉不便,想打电话把照顾她父母的家乡女孩叫来帮助料理起居,又怕惊动了父母。技术部派来了一个女学徒小郑给她帮帮手,还给她带来了拐杖。

 第四天,王技术员打来电话,问完工作上的事后说: “你的同学,那个研究生唐根华的叫我问候你。徐琢一听心中甚喜。就问小王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小王把唐根华所在的实验室的电话号码给了她,徐琢随既拨了过去。对方传来唐根华的声音,问她疼痛怎么样了?她说基本没有什么疼痛了。唐说:“我去了积水潭医院和协和医院骨科,请专家看了。两医院专家都认为只是半月板边缘周围的筋伤了,骨头没问题,休息三五天后就该没事了。若有点疼痛,活动调整一下肌肉筋骨,就好了;如果走动象撕裂,刀割般疼,再检查。你可试试。那天那个区医院骨科大夫经验少,把问题说的太严重了,我也紧张了,你走走试试看。”徐琢一听,心里想:“这人和原来一样,一点都没变,倒更冷静细心、更会处理问题了,没有人会象他这样跑几个医院去求专家的,我当年的错误犯大了,放走了的没法收回来。”她又想:“如果周嘉霖在此就好了。”巴黎地下室的情景又似在眼前,不胜感慨。她遂下地试着走走,前几步还有点疼,随后就不疼痛了。她高兴极了,在电话里说:“谢谢你,根华,你还是原来的根华。”她落泪了。她问他模拟试验和激光测流速仪修好了没有。小王前两天打电话告诉了唐根华找她的原因。唐根华让她别操心,等伤养好了再说。她知道他的时间拖不起,她该找唐根华去了。

徐琢穿好衣服,收拾一下准备走,温顺奇进来了。她看见温顺奇,心里有说不出的懊悔:“我怎么找了这么个豪门的猫!无事时,在你身边呻吟;有事时,跑的无影无踪。”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离开巴黎后心里寂寞的慌,周嘉霖又无指望,找了这么个“温顺”填空白,这一脚踏进了爸爸长征草地里的烂泥滩里,陷进去了。温顺奇一看徐琢下地走动,他想起保健大夫的话,又不敢说徐琢,这后遗症百分之百了。这女人,漂亮的外表,强硬的内在,自负的性格,母老虎一头,我温顺奇这只小猫长得象老虎,但毕竟不是老虎,小猫伴老虎,心神不宁,难啊!

 次日,徐琢拄了一个拐杖,到了空气动力研究中心实验室。唐根华一人在筹备实验,满脸焦急的样子。他一看她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问:“腿子疼痛不?”她说:“刚出门下楼有点疼,就拄了个杖,现在一点都不疼了。”他说:“放下拐杖好好走几步我看看。”她把拐杖递给了他,正正规规地走起来。他把拐杖扔到一边去了,说:“我永远不要看见你拄拐杖,永远不!”她看着他那认真的脸像,心里在说:“唐根华啊,唐根华,你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徐琢带着郭工程师和唐根华,仔细检查测每一个环节和关联设备以及有关的附加设备。二天后问题检测出来了,三人又分头去跑有关的公司,厂家维修部弄来材料,第三天正常运转了。他说:“史教授的女才子,一点不愧此称号。”

八三年十二月份,唐根华完成了他的北京的实验任务,整个实验报告的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徐琢的辛勤付出。八四年五月份,他顺利地通过了答辩,杭州大学授於他热动力工程硕士学位。他的论文在一级学报刊物《热动力工程学报》上於次年发表了。八月份,他被分配到国家科委北京热动力工程研究所,他家属的户口和工作问题亦予以解决。田丰高兴得跳起来,说:“我要飞了,我要飞出西北黄土窝了。”唐根华思想上很矛盾。他相信北大荷花塘畔的月夜已成了过去。男儿,事业为立身之本。奋斗为了什么?北京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北京热动力工程研究所室主任候再望研究员的办公室里,候主任和唐根华又在讨论文章。半年多,他们已联名发表了一篇颇有建树的文章,唐根华在中心的名气渐起。自然,这是与徐琢在实验上的真诚地帮助是分不开的。因此,唐徐联系的也更多了。

 最近,激光探测传感仪出现了异常情况,徐琢又是少不了的。星期五下午,她叫实验员小苏先回,自己最后再校验一次。连续两天的加班加点,加上恶心欲吐,不思饮食,弄得她精疲力竭。唐根华跑去买来了松子鸡和菜包子,徐琢一看松子鸡,没吃先跑去呕。头昏得差点跌倒。他把她扶到实验室值班室的床上躺下,端去菜包子,倒了一杯水给她。

 实验室前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不吭声。待唐根华过去问时,那人转身出去了。他出去看见一辆皇冠车开走了。回来给徐琢讲,她没吭声,说:“我休息一会,你先把磁带装上,一会我们一起调试。”他说:“今晚,你回去休息,我来试,有了问题明天打电话再找你。”她说:“先检测一下,没问题我先回去。有问题打个电话,明天下午我再来。”他们检测到十一点了,他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到家已快十二点。徐琢进屋,见温顺奇又在小间卧室睡了。她已习惯了,又好累,不吭声就在大间睡了。早晨八点温已走了。她知道那皇冠车是温的爸爸的,专门到实验室‘关心’她去的。第三天午餐时,唐根华问徐琢:“你觉得我们所食堂的饭菜比你们厂的怎么样?” 徐琢说:“中午天天吃食堂,都差不多。实验观测正常了,我最近很累,今天头晕的很,下午没事,我想回家休息去。” 他说:“我要出去给实验室拉材料,一路送你过去。

 到了徐琢家住的大院,徐琢谢过司机何师傅和唐根华上楼了。何师傅要抽烟,身上车上到处找不到火柴,问唐根华有没有火。唐摸遍了衣服口袋也没有,说:“你等一下,我去徐琢家要火柴来。”

 这徐琢进门,大床上温顺奇和一个女人俩裸体的惊了起来。徐骂了声:“下流!”温顺奇不慌不忙地穿衣,那女人抱了衣服躲在温顺奇的背后忙穿套。徐琢看着温顺奇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气极了,给了他一记耳光,往外就走。温追出门来,骂道:“臭婊子,只许你勾引野男人,趁早滚你妈的蛋,穷光蛋!”徐琢转过头去唾了温顺奇一口。温追过来已到五楼楼梯口,“滚你妈的,跟上你的唐情人去死吧!” 给徐琢背上狠击一掌,徐一下滚栽了下去,掉到楼梯转弯处,一声惨叫。唐根华正到了三楼,他冲上去见徐琢两手抱着腹部蜷曲呻吟着。他上去一把卡住温的脖子,拳头举起又放下了:“我一拳敲碎了你,沾污了我的手,你这个小人!”姓温的脖子被掐的透不过气来,眼珠要迸出来了,又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不知所措。邻居有人跑出来看。唐根华抱起徐琢下楼,请何师傅往医院跑。

 急珍室大夫说徐流产了,问怎么回事? 何师傅说丈夫打的。那护士恨了唐根华一眼,骂了句:“禽兽不如!” 徐琢被转往妇产科。唐根华坐在妇产科门口的长椅子上,不安地等着。一会儿,一个老护士出来说:“病人的丈夫签字。”没人理会,徐琢狠狠地说:“丈夫死了。”护士说:“这作手术要有人签字呀。”唐根华说:“我来签。”就签了个“唐根华代。”那老护士一看乐了:“这有代总统,代军长,代主任的,还没有听过代丈夫的。好差使,以后多代几个。咱以后也找个代丈夫,但不要到这地方来。”唐根华哭笑不得。何师傅哈哈大笑,想起姓温的骂徐琢‘跟上你的唐情人去死吧,说不定这流产的孩子就是这代丈夫的。一会儿,徐琢撕心扯肺哭喊:“我的孩子呀!苍天!”温家的孩子被姓温的爹一掌打掉了!

现技设备厂和热动力所‘新闻’爆炸了:徐琢的婚外情被老公发现了,打赶出了门,从楼梯上掉下来差点摔死,被她的情哥哥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唐根华和那姓徐的有染,被徐的丈夫一脚踢掉了姓唐的孽种;姓温的在家里睡女人,被徐工抓住了;温顺奇老子的官大的很,谁敢吭声,……。舆论闲话鼎沸,不胫而走。

 第二天,厂长到医院去看徐琢。徐琢把唐根华第一次来厂联系工作到今日流产之事的前后都汇报给了厂长,并要求厂里分配给她一间住房。厂长听了后十分同情徐的处境,就给她分了一间单身宿舍。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般木桌木椅,书架和简单的灶具;那大彩电是她从法国带回来的。唐根华对她内心的反感消失了。徐琢随后添了一个两人沙发,自己或来人坐坐。

 唐根华这些日子烦透了:一大堆工作又忙又累,更使他感到内疚的是给徐琢带来了磨难,祸起东床。可怜的徐琢为他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祸及身体,流掉了孩子,破碎了家庭。“我又欠下了她一笔无法还的感情债,”他踱步在北海湖畔,眼望白塔,暗自思忖,“实际上,我自己是罪魁祸首,误会都是因我引起来的。人家有了家,关系处理该有时间场合分寸,事已晚矣。我真不该来北京。追求事业,为了前途。有时,事业前途会把人带入黑暗,带入阴沟,甚至带往绝路,不尽然光明美好。” 他把手中的纸烟狠抽了两口,出了公园,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

 西窗残月,北斗横斜,徐琢辗转难眠。自从唐根华二次进京,闹的舆论哗然。她自己并不很在乎,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了,风风雨雨她经得多了。主要影响了唐根华的清白,使她倍为惆怅:“唐是一个很传统文化的人,他不愿落为世俗眼中的第三者之名,他希望追求地是一种全身心的爱,与其当“第三者”,不如没有。我自己又何曾不是呢!我们北大荷花塘的情已成了过去,现在只是同学加朋友了。但是,自己不能不在内心深处承认:我们二人旧情都深藏於心中,不论任何一方一有困难,另一方就会全力以赴,把内心的情偕尽流露了出来,给别人看在眼中,造成口实。看样子今生今世,我们的情只能埋在心里了,只能在同学和朋友的关系上把情渗进去。爱在这种程度上叫高尚,但这份高尚的代价是常人不愿意付出的。“她身体受伤害,精神受打击,她和温顺奇的婚姻也走到了彻底破裂的边缘。她明显地憔悴消瘦了。尽管唐根华常来陪她,给她买来营养品、好吃的,但心病还要心药来治,心药在那里?中秋节又快到了,她又想起远在巴黎的周嘉霖和他们的‘地下宫’。她自怜自叹:“因为爱的失落,心中才倍感空虚;因为真情没有着落,才找来所谓的婚姻来填空,以消除寂寞、伤感和孤独。到头来,没有真爱的婚姻就象建在滑坡带上的大厦,终究会崩溃的。唐根华只是起了个暴风雨的作用,加速了它的崩溃。”

 徐琢和温顺奇离婚是迟早的事,命运实际上已把她推向了寡妇群。路就这样的往前沿伸着,不知它延伸到何方?梦,美梦,噩梦,残梦,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得梦!下月她得出差去南京。她想出去跑跑,散散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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