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被解聘者　(三十二)

作者：惠兰

第五章  陈兴

32、

最后，我想再简单说说陈兴的故事。

站在照片最右边的那个人，就是陈兴。他长相斯文，中等个子，戴着一副镀金镶框眼镜。他的样子，猛看上去，就是那种精干而聪明的形象。可实际上的陈兴，却是有一些粗心，而且还比较朴实。平时，他不爱说话，但一旦说出什么，倒是深思熟虑。从某个方面来说，陈兴这个人，不像是纯粹学理工出身，他脑子里的很多想法，都兼备了文武之才。陈兴的老婆刘燕，是个聪明能干而又漂亮的女人。和那帮小年轻的其他人的老婆相比，她虽说年纪不是很大，但似乎有着很深的生活经验。也许，这和她从前的职业相关。这个长相漂亮的女人，有着十分独特的见识和处事方式。可以想象，要是陈兴将来有个独立开公司之类的想法，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绝不可少的。

关于刘燕这个女人，我在这里不想写得太多。因为从前面各章的文字里，关于她这个人，我已交待得不少。可是，要写陈兴，有的时候却不可能不写上这个女人两笔。没有她的存在，陈兴这个人物，定会成为一个空架子，让人读了觉得我在编故事，没有生活基础。

当初陈兴被公司解聘的时候，他和老婆刘燕的心态很是平静。陈兴的想法很直接：他之所以出国，是想在美国有个几年的工作或都读书经历。对他来说，在哪里生活和工作，倒是差别不大。再说，他老婆刘燕当初肯放弃工作跟着他来美国，也是为了成全他的这种愿望。所以，当时陈兴被解聘，刘燕不但没有难过，还在心里暗自高兴。她从事新闻工作多年，中文对她，简直已深入血液，就像是她身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自从她来了美国，每天的中文越用越少，刘燕是早已闷得磨皮擦痒。现在，陈兴被解聘，一时找不到工作和申请到奖学金，她也算成全了陈兴的心愿，可以回国干她自己的事情了。这样回去，是天意，陈兴不会有话说。

可是，刘燕做梦也没有想到，汪洋会在暗中帮助陈兴，让他很顺利地得到一份博士奖学金。知道陈兴得到奖学金的消息，刘燕不是高兴，而是吃惊。

刘燕不想在美国继续读自己的专业，也不想换个以后在这里好找工作的专业。她自己本身并不想留在美国，去学其他专业，就等于是白学。她觉得既然来了美国，就该多学些美国的东西。因此，来美国的第一个星期，她就去了社区大学上课。她没选专业，只学些有关西方人文历史和美国文化方面的课。一年半下来，她已学完五十多个学分。

在圣路易斯，有两份中文报纸，都是繁体字。刘燕只随便翻了翻，见报上的东西大都是从别处转摘来的，本地新闻不多。刘燕只随便读了两篇文章，就立即明白这样的报纸，要是换在北京或是中国大陆的任何城市，都不可能存在下去。她要是去这两家报纸中的任何一家干，非得把它改得面目全非不可。可是，在这里办报，要按她的想法来做又是完全不可能的。这里的两份中文报纸，都免费送人看；报纸广告的收费又极低。那种收费，就是换成人民币，在国内也等于是白给人家打广告。刘燕看完报纸，就只有感叹，心想：在这里办报纸，要想大赚不可能。这里的中国人本来就不是太多，有两份免费中文报纸看，不管报纸本身办得好不好，对办报的人来说，已经是为社区做了一件大好事。刘燕认识那两家报社的头儿，她们都很能干且对人客气。但是，刘燕懂得这里的华文报纸不可能改动太大，也没有心要改动太大。因此，她对这两份报纸，倒并不去苛求。遇到和美国人或外国人谈起中文报纸的时候，她从来不去讲它们的不足。相反，她每次都极力为两张报纸作些正面宣传。

陈兴被解聘之后，一直在华大读博士。生活得平平静静。可是，刘燕在这里，该读的书已读完，也不想再多要孩子。中文报纸她不想去，当地的英文报纸，又不会轻易要个外国人。再加上孩子又在国内，她在这里闲呆着，就觉得十分没有味道。有一天，她突然对陈兴说：

“陈兴，我是做惯了事的人。在这里呆得无聊，想回中国。”

“你有没有兴趣在这里念一个国际传媒的博士或是硕士？我知道你也许会觉得你一个人大的新闻系的硕士已经够用，可是在美国多外读书的体验，那也不错啊。”陈兴并不回答刘燕的问题，还想办法把她的注意力分开。

“谁说我没有在美国的学习经历了？我社区大学选的那些学分，难道是白学的吗？”刘燕没好气地说。

“那当然不是白学。只不过，你并没有美国文凭。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东西是学了不少，可将来回国，你连海归都不能算。”陈兴说。

“这个话我就是不爱听。我从事中文工作，要洋文凭干啥？我在这里学的东西，都是我需要而从前没有的东西。我这个人讲的是实际和能力，海龟土龟，都要拿干出的活来说话。我才不想去搞花里胡梢的东西回去吓人呢。”刘燕生气地说，果然不爱听陈兴的这种话。

“但是，美国的高等教育就是比中国好，你不承认不行。”陈兴继续和刘燕较劲儿。

“我是在说我自己的情况，又没有跟你搞高等教育比较。你这个人就爱跟人较劲儿，美国的高等教育比中国好，难道我不知道，定要你来解说。就是因为美国高等教育条件好，我才不想浪费，去社区大学选了一大堆课。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来提醒。”刘燕说。

“所以，你可以再学些新东西。在这里学的，既便是同一专业，总是和在国内学的不一样。”陈兴说。

“陈兴，我说你今天怎么啦？老跟我扯些我知道的事情。其实你知道，我也不是完全不想再读。如果有奖学金的话，我是会考虑的。”刘燕说。

陈兴知道，刘燕要学的专业，不比他的计算机。事先，他已悄悄查过圣路易斯的所有大学，绝大部份都是不给媒体专业硕士或博士学生奖学金的。一两个学校也许会有，但是，这个专业不比其他，要得到奖学金，刘燕专业再好，可英文却比不过美国人。她要在这里拿到奖学金，不太可能。

“我最多再有两年就要毕业。毕业后，我不留美国，到时你读完硕士，就可以一起回去。至于钱的事，我们倒不是出不起。”陈兴说。

刘燕没有回答陈兴的话。但是，陈兴知道，刘燕并不是完全是不肯出钱读书，她一定是觉得两年的时间太长，心里不太愿意等这么久。可是，陈兴博士读到中途，也不想放弃。两个人虽不明说，可是各自心里在想什么，对方都一清二楚。（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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