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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莲的名字人们可能不大熟悉,但她曾有过一些不太寻常的经历,是某些历史事件的亲历者。由于工作关系,我曾与陈莲有过一面之交。
那是1985年我刚到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工作不久,我们民族民间音乐研究室要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合作,搞一个关于中国传统音乐的系列广播讲座。一天上午,室主任肖兴华老师带领我和另一位同事,也是我读研时的同学薛艺兵,前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去洽谈这项合作。
电台负责这个项目的是文艺部的音乐编辑陈莲,她和肖兴华曾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同学。记得我们是骑自行车从东直门外的音研所赶到复兴门外的,到了广播大厦已经不早了。由于上午没谈完,陈莲订了四个人的工作午餐,以便下午继续谈。
中午,陈莲带我们到食堂落座,肖兴华去柜台买了点啤酒和凉菜,工作午餐是几个炒菜和馒头。我们边吃边聊,主要是肖兴华和陈莲聊他们在音乐学院时的往事。饭吃得差不多时,肖兴华指着陈莲对我和艺兵说:“我这个老同学可不简单,她上学时给毛主席写过信,‘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就是毛主席对她来信的批示,江青还接见过她。”
听肖兴华这么一说,我隐约想起,大约在1966到1967年间,曾在社会上流传的“内部学习材料”上,看到过“中央音乐学院学生陈莲给毛主席的信”,反映该院存在的问题,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没想到那封信的作者此刻就在眼前。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陈莲,她看上去四十来岁,留常见的女士剪发头,不胖,虽不戴眼镜,但气质文静,穿着很普通。
我和艺兵都很好奇,请陈莲给讲讲当时的情况。在我们的一再请求下,陈莲才娓娓道来。下面是我记得的一些大意。
陈莲说,当初写那封信的起因,就是下乡时看到农民的生活太苦了,而我们在音乐学院学的东西帮不了他们。
问到对江青的印象,陈莲说,和后来见到的江青真的不一样。那次接见,江青还是很和气的,说话也不快。江青说,毛主席看了来信,说信是写得好的,问题是应该解决的。
在谈到钢琴弹什么的问题时,江青说,钢琴可以弹《黄河大合唱》,也可以为现代京剧伴奏。陈莲解释说,所以后来就有了《钢琴协奏曲“黄河”》,《钢琴伴唱“红灯记”》。
江青还问当时在座的音乐学院党委书记赵沨:“你的学生写信反映音乐学院的问题,你不会不高兴吧?”赵沨赶紧回答:“陈莲是我最好的学生,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说到这里,陈莲笑了。在一旁的肖兴华插话说:“赵沨那个嘴呀!”当然是用赞赏的语气。
在谈到后来对江青的印象时,陈莲把话题转到1975年,文艺界要举行纪念聂耳、冼星海音乐会;而江青及其同伙极力阻挠,只允许唱被篡改了歌词的几首歌。于是陈莲等人又向上级反映,坚决要求公演《黄河大合唱》,并且必须唱原词。据说后来是毛泽东干预了,那场音乐会才得以举行,并且用原词演唱了《黄河大合唱》的选曲。
那天我们和陈莲谈话的时间并不长,加上吃午饭一共不到一小时,下午我们又继续谈工作了。工作中的陈莲业务熟练,认真负责。后来由于种种原因,那个合作项目没能完成,我也没再和陈莲联系,但她给我的印象还是挺实在的。
最近因为写这篇回忆,曾在网上搜索关于陈莲的信息。看到一篇回忆陈莲的博客文章,作者称曾是陈莲的学生,她叫陈莲的母亲“姥姥”。下面引述其中的一段,或许可以对我的上文有些补充: “在我的印象中,陈老师和姥姥是对比鲜明的存在。姥姥从十七岁就投身革命,个人的生活从来没有高于革命工作。… … 也许因为如此,陈老师选择了决然不同的生活道路。她不加入政治,连党员都不是;她选择心灵上伴侣,‘因为我们都是从小就没有家,没有家庭的温暖,所以我们格外珍惜对方。’-- 这是她回忆自己几十年幸福的家庭生活对我说的;她相当以丈夫,儿子为主;她的工作成就也是以专业突出见长,而非仕途前程。”(见《文学城》网站“花好月圆246”的博客文章:“陈老师和姥姥(2)(2016-01-18 11:08:25)”,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530/201601/522387.html )。
在网上还查到有文章记载,1975年是陈莲建议冼星海的夫人钱韵铃上书毛泽东,并起草了钱给毛的信。毛收到信后做了批示,才有了那场纪念聂耳,冼星海的音乐会。
下面是网上一篇关于1964年陈莲给毛泽东的信的文章的链接:
“毛泽东‘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批示的来龙去脉”
https://www.kunlunce.com/jczc/mzdsx/2018-03-20/123851.html
下面是网上一篇关于1975年由陈莲起草,钱韵铃给毛泽东写信的文章的链接:
“毛泽东支持纪念聂耳、冼星海音乐会(图)”
http://cul.sohu.com/20081006/n259866350.shtml
提供以上这两篇文章的链接,只是想给出一些相关的资讯,并不代表本文作者的看法。至于对那两封信及批示,相信历史自有公论。
我看到您的悄悄话,特地过来看您的博客的。您提到的历史事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陈老师和我所讲述的也和您所述相同。其实陈老师一家在中国现代音乐史和广播电视史上都值得写下一笔的。她父亲是中国第一位大提琴手,周总理亲自请他到延安。马歇尔将军访问延安时,他身着燕尾服,娓娓弹奏法国舞曲。马歇尔将军大为惊喜和感动,在这地方居然有最美好的文化享受!周总理看到此情此景,马上决定成立中央乐团。可惜陈老师的父亲1948年去世了,没能看到中国音乐的继续发展。
陈老师的妈妈原名陈元。因感恩老师孙启孟启发她走上革命道路,改名孟启予,并以此留名于中国广播电视史。她高中便参加地下党工作,后去延安就读鲁艺。经贺绿汀介绍,和张贞黼结婚,生下陈莲。她是新华广播电台第一代女播音员,播音组组长。毛主席听她的播音,说这位女播音员义正辞言,很有正义感嘛。解放后,她成为中央电视台副台长。我认识他们一家的时候,她是个慈眉善目,轻声细语的“姥姥”。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还能用英语背诵歌词“英雄”给我听。老太太最后的5年时光在协和医院的高干病房度过,得到良好的照顾。最后无病无痛,在病床上安睡仙去。陈老师在床边陪伴她,握着她的手。老太太叮嘱不要追悼会,不要葬礼,躯体捐献给医院做科学研究。她的一生,对我而言,就是一个英雄的一生。
陈老师也参与了很多历史的事件。有些我和她一起亲历,想起来思绪万千。和她相识相交,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之一。感谢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