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恭王府已是北京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恭王府府邸还没有开放,而是被几个大单位虎踞龙盘,包括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联,中国音乐学院及附中等。我于1982年考取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部音乐学专业的硕士生,从当年9月入学到1985年1月毕业,在恭王府内的院研究生部度过了一段紧张而难忘的学习生活。
音乐系的专业课
我们的硕士生学制是两年半,第一年以上课为主,一年后以写论文为主。课程除了各系的共同课“政治”和“文艺理论”以外,更多的是专业课。我们音乐系有两门必修的专业课“中国音乐史”和“民族音乐通论”,都是由多位先生分别讲授多个题目组成的,各上一个学期。
根据我当年的笔记,“中国音乐史”课的主讲先生和题目依次是:
郭乃安:作为意识形态的音乐史;
李纯一: 先秦音乐史;
吴钊: 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音乐史;
黄翔鹏:隋唐五代音乐史;
刘东升: 宋辽金元音乐史;
乔东君: 明清音乐史;
李佺民: 近现代音乐史。
“民族音乐通论”课的主讲先生和题目依次是:
何芸:民族音乐与社会生活的关系;
黄翔鹏:民族音乐中的乐律学;
章鸣:汉语音韵与音乐;
简其华:采访,调查,整理民间音乐;
郭乃安:曲牌体与板腔体申论。
先生们都是他们所讲领域的专家和权威,有他们授课是非常幸运的。这两门课给我们以后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先生们讲课的一些精彩之处至今难以忘怀,例如郭乃安先生讲到“郑卫之音,商之遗声也”,真是一个高屋建瓴,充满智慧的论断。(后来学术界普遍接受了这一论断,详见百度百科的“郑卫之音”条目)。
由于同学们入学时的外语语种不同,“专业外语”课是分开上的。音乐系学英语的有四位同学。经过一番努力,我们有幸请到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叶琼芳老师,她曾翻译了著名的《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从英文版转译)。由于叶老师身体不大好,我们就去她家上课。她人很和气,教学有条不紊。通过实例,她给我们详细讲述了如何把音乐方面的英语文献翻成中文,还讨论了一些专业术语的译法。这些对我们以后的工作和学习都很有帮助。
在郭乃安先生指导下完成硕士论文
记得一入学,先生们就要求我们开始考虑各自论文的选题。我由于在大学主修琵琶演奏,毕业后又教书,对学术研究没有经验,所以对论文选题一时拿不定主意。后来还是郭先生给我提了个建议,看能不能对传统琵琶小曲做些研究。他让我先看看有关材料再做决定。
经过一番研读,我很快认定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题。因为第一,把现存传统琵琶曲谱上的一百多首小曲作为研究对象,目标明确,相对容易把握;第二,以前没有人对此做过专门研究,有填补空白的意义;第三,我以前学过琵琶演奏,也是一个有利条件。对郭先生为我想出这个适合的好题目,我很感激,也很佩服。
记得开始着手写的时候,郭先生要我先写出一份详细的提纲,包括各个部分的内容和论点,要举什么谱例,说明什么问题等。我最初交给郭先生的提纲内容相当“丰富”,恨不得涵盖所有能涉及的方面,除了对琵琶小曲的音乐本身进行分析讨论以外,还包括对其中四分之三音的来历及乐律学方面的探讨,乐曲的标题与曲意,甚至还有“琵琶小曲中的美学问题”等等。
郭先生看了这个提纲,认为内容过于庞杂,有些问题也不易说透。他建议全文在序言之后分三大部分:一,对六十八板结构的源头“八板”的探讨;二,对琵琶小曲本身的探讨,侧重曲调和结构;三,对小曲联套,即从小曲发展而成的大曲的探讨。对我原来包括的其它方面,或省掉,或一带而过。这些建议给我指明了方向,使后来的写作比较顺利。
在郭先生的建议下,我还专门去请教过本单位民族音乐研究及琵琶演奏的前辈曹安和先生,和中央音乐学院的琵琶教授林石城先生。此外,我还在1984年春到近代琵琶演奏比较兴盛的江南地区,分别拜访了程午加,卫仲乐,樊伯炎,祝世匡等前辈,以及上海音乐学院的殷荣珠老师。这些不仅对我的硕士论文有所启发,而且使我开阔了眼界,对琵琶的音乐及历史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1984年底,我的硕士论文顺利通过答辩;稍后,经压缩修改的版本在《音乐研究》期刊上发表。
上图是我的硕士论文答辩会。正面就座的是答辩委员会委员(左起)曹安和先生,郭乃安先生,何芸先生,林石城先生(中央音乐学院特邀委员),乔东君先生,及秘书刘东升老师。时间是1984年12月28日,地点是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会议室。
多方面的学习
当年我们的研究生部是恭王府大院内一栋二层小楼的楼上(楼下是仓库),有宿舍,自习室,研究生部办公室,以及一个上大课的空间等。音乐,美术,戏曲,舞蹈,电影等各系的共40余位同学都在一起,很方便不同专业的同学互相学习和交流。
我们各系还有一门共同课叫“艺术观摩课”,就是观看各种艺术表演和展览,包括音乐会,美术展览,戏曲,舞剧,话剧,电影等。这个课让我们大开眼界,也学到了很多书本上难以学到的有益的东西。
记得有一次跟着电影系的同学到电影资料馆的小放映室看一部美国老片子,由资料馆的一位老师现场口译。但那天老师因故来晚了一点,影片的开头大家没看明白。等老师来了,电影系的同学说:“老师您可来了,没翻译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想到老师回答说:“要是没翻译就看不懂电影,那我劝你们就不要搞电影专业了。”说得电影系的同学直吐舌头。
还有一次看了新上映的故事片《佩剑将军》后,我问电影系的一位同学觉得怎么样。记得他是这样回答的(大意):这个片子在电影上没什么新东西,其它方面嘛,什么编剧啦,表演啦,你就可以用通常的标准去评论了。他这个回答给我印象也挺深的。
两年半的学习时间虽不算长,却是我生活中的重要一步,使我正式进入了音乐研究的大门。我要永远感谢我的导师郭乃安先生,以及所有那时教过我的先生们。还要感谢研究生部的主任张庚先生,副主任郭睿如老师,董润生老师,已及办公室的何翠英老师,徐晓岚老师和吴菲老师等。没有他们的悉心教导和辛勤工作,我和其他同学也不可能完成学业。
上面是读研时在恭王府内照的。那建筑是府邸最北面的后罩楼,俗称“九十九间半”,据说曾是乾隆的宠臣和珅拥有这座府邸时藏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