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实属偶然。
那是个星期天,我们约好了去他的城市。
我跟老公说周一周二要去参加一个会,因为比较远,要开4个多小时的车,早晨来不及,不如周日就出发,顺便到周边转转,当晚就住在那边。周二下午早点出来,晚上到家。
他说他妻子周日早晨6点的飞机飞往上海,等送走了她就来找我。
等待是令人激动和欣喜的。真有一种初恋的感觉。如果在国内,真不敢想象这么大岁数了还约会。周围人一定会认为我疯了!我记得自己18岁时,就认为22岁的人太老了。中国是年轻人的天下,而北美好像是中年人的天下。大概是经济实力说话算数。人家比我老多了还穿得花枝招展的,满脸的皱纹还夸自己多年轻,巨大的身躯还卖弄风骚。相比之下我自我感觉良好。加之总有人叫你年轻的女士,不由得让你有点飘飘然。
老实说我多半还是中国人的思维,非常怕老。有的中国男人一看到女人上四十岁了,简直就拿你不当人。一想到一生就在忙忙碌碌中消失了,没有人爱自己,关心自己,我就会伤心。一直是努力地工作、操持,凡事都先想想别人,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为谁辛苦为谁忙?
现在把时间留些给自己,最想做什么?我的小脑袋瓜儿转到性上就转不动了。我还没够呢,虽然这多年也都有性生活,但是,好像千篇一律,什么新奇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周日早早地起来,带好化妆品和内衣,收拾好就上路了。车开出一个多小时,看到路边有Perkin's,停下来吃早饭。我发现有个短信没收到,一看心一沉。他说对不起,他不能来。以后会解释给我听。
我被撂在半道上了。
我头脑发懵,好久不知道该想什么。waitress问我吃什么,我半天不知道点什么。
我肯定不能回家。回家怎么跟老公解释?我不去了,病了?什么病?需要看医生么?医生怎么说的?
我只能找个地方呆两个晚上。去哪里?不去他的城市了?糟糕的是,我已经在网上订了一个酒店,当然现在取消还来得及。
就在当地找个地方住下来?这两天可怎么过?
我稀里糊涂地吃完了饭,在餐厅里坐了半天。早餐时间已经过去了,人渐渐少了,我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结了帐,走进车里。一辈子忙来忙去,突然觉得生活停顿了下来。这两天时间是这么充裕,多到自己不知道怎么消费好。
去逛商场?去看电影?去买本小说看?好像什么都不想做。
我上了路,发现还是原定的路线。天开始下雨,越来越大,大到看不清路。4个车道的高速上看不清白色的线。我紧紧地盯着前面的车,全神贯注地开。
不知不觉我已经开出一半多的路了。索性就到他的城市去转转。也许他改变主意了,又有时间了?
电台里说的什么我一点没印象,我换成92.5FM,耳边响起老鹰乐队的Already Gone。
Well, I heard some people talkin' just the other day
And they said you were gonna put me on a shelf
But let me tell you I got some news for you
And you'll soon find out it's true
And then you'll have to eat your lunch all by yourself
'cause I'm already gone
And I'm feelin' strong
I will sing this victory song, woo, hoo,hoo,woo,hoo,hoo
The letter that you wrote me made me stop and wonder why
But I guess you felt like you had to set things right
Just remember this, my girl, when you look up in the sky
You can see the stars and still not see the light (that's right)
And I'm already gone
And I'm feelin' strong
I will sing this victory song, woo, hoo,hoo,woo, hoo,hoo
......
我倒是跟这首歌里的男主角一样,被人put me on a shelf,可我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strong。:(
摇滚最适合开车了,我想。不过容易开快车。今天可不能出事。越是情绪不好,越要小心。能活着开到目的地就算成功。
我在酒店里耗了很久,洗了澡,看电视,百无聊赖给他发短信。也许他有朋友从国内来了?也许是亲戚?要接机?有人生病了,要他去照顾?我也许不该给他打电话,但是发短信应该没问题。
快6点了,我终于失望了。他不会来了。
我去外面的apple bee's吃饭,心想最好能有艳遇,临时遇到个看上去不错的男人也好呀。
餐厅里人倒是不少,多半不是一家人就是朋友们一起出来的。单身如我绝无仅有。没希望了。我无精打采地一个人坐好,终于手机响了起来。我赶快拿出来看,是老公打来的。
老公说看天气预报你们那里有飓风,要小心啊。正说着警报突然响了起来,老公更加紧张了,说看电视飓风就往你们那个方向聚集呢,你可千万不要出去呀,吃完饭老老实实在酒店里呆着,如有情况跟着大家走......
警报响了足足有5分钟,我心里烦得要死,应付着老公,终于警报也停了,电话也挂了。
回到房间老公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问我怎么样了?我又惭愧又感动,心里又委屈,说话就带了哭腔。老公赶紧安慰说,怎么了?别烦了,刚出去一天就想家啦?没出息。我说嗯,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愿意做,只想着能有个角落,把自己藏在里面。
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伤心?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镜子里的我依然是一付楚楚动人的样子,近视眼看起来并不觉得老。身体这样还能几年?我坐得近些好看得清自己的眼睛。
我久久地凝望着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什么?孤独,失望,严肃,黯然,我快被自己吓倒了。
我把头蒙在枕头下,懒得去关灯。就躲在枕头下面。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头颅内耳鸣,再有就是公路上车水马龙的声音。
我就这么一个人呆着。
终于,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我听到自己的哭声,我是个不会哭出声的人,从来都是暗泣。听到自己的哭声吓了一跳。
反正也没人听到。我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