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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贴重放之二 --- 跳级之后 -- by 茶缘

(2008-11-18 15:28:26) 下一个
在能不能跳级的过程中,我唯一担心的是能不能跳,一点也没想过是不是跟的上。不是有实力,是"无知者无畏"。在充分品尝了跳级成功的喜悦之后,接踵而来的巨大压力让我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阶段。

那一年我十三岁。个子突然串得象个大人,尽管班里同学都比我要大上两岁,可倒霉的我比绝大多数人都高。这已经够让我自卑的了。加上基础差,又不懂这里的方言,上课时就象个反应迟钝的呆瓜。最可伶的是: 也许因为个子高目标大,这么笨的人上课还老被提问。想想看这是个什么情景: 班里安静得能听到针尖掉地,同学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后排的一个傻大个,或涨红着脸一问三不知,或操着另类的口音说些文不对题的句子。班里有几个女生,有着这个城市最典型的长相,细巧美丽举止优雅,在这种时候总会夸张的掩嘴一笑。几个男生会起轰怪叫。每到此时,我真很不得死掉,或立刻变成隐身人,让大家看个空!

通常,数学和语文我还勉强能凑合,地理化学就累多了,我白天晚上找空就拼命背,生怕提问时出丑。最成问题的是英语课。我对老师对同学都说,原来学校教的是俄语,所以我英文的基础为零。其实,这是彻头彻尾的借口。即使现在教的是俄语,我的基础照样为零。因为我原来根本啥都不学,甚至不需要借口。可现在我怕极了。当英语老师操着方言讲课时,我根本就搞不清楚英语和方言的区别。上英语课对我来说如同上刑。我甚至联想到江姐受刑时敌人几十个小时不让她睡觉的痛苦。这么想着,酷刑真就实施了。。。

那一天英文课,我正昏昏欲睡间,忽听老师一声断喝,吓了我一个机灵。见全班同学都看着我,我莫明其妙。边上同学推推我说,快站起来。又对老师说,茶缘不是故意的。她听不懂苏州话。老师又大吼几声,同学翻译说,老师说你听不懂也要听,不能做小动作。老师做了个手势,转过身继续讲课。我要坐下,同学说,不能,老师让你就站着上课。我只好站着,依然听不懂。屈辱窘迫,突然使我悲从中来,觉得做个知识分子真不容易。早知道要受如此磨难,不如就简单做个初中生。看着全班同学的后脑勺,又羡慕得要命。这些圆圆的脑袋瓜,每个都能听懂英语课呢,每个都能说苏州话呢。不知要有多长时间,会不会也有人这样羡慕我? 那时我也能听懂英语课,也会方言。连梦话都是!!

。。。。。

只过了一个月,就是期末考试。几尽挣扎,我得到了第一份高中生的成绩单。除数学语文地理,其它课都是红灯。最惨的是英文。考前老师知道我不行,就说你把这段毛主席语录背了,就有25分。我不懂单词,就按字母一个个的背,连单词间空格的位置都得背。(不然的话,所有字母挤在一堆就我这烂英文都通不过。) 努力之下,得了24分。得到爸爸妈妈的大加赞扬。

在这里我得歌颂一下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极大限度的自由。在我自作主张跳了两级之后最洋洋得意的时候,他们让我冷静,告诉我将面临的挑战。当我挣扎在自信心严重受挫的低潮时期,父母对我的信心一如既往。爸爸甚至翻出一本三十年代出版的厚厚的却只有巴掌大的英汉字典,用老花镜加放大镜重新陪我经历那些呀呀学语的岁月。那张让我羞于见人的成绩单,被爸爸妈妈视为荣耀。他们从每一盏红灯里都能数落出我的潜力和智慧,告诉我其实我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期待,因为没有一个零分,说明了我的努力,坚持和不服气。

接着的一个暑假,生平第一次,我与书本相伴,笔墨为伍。好在那时学习风气并不浓厚,也没有太多人和我竞争。我在用功的时候,别人都在疯玩。再开学后,虽然方言还不利落,虽然名字高踞不及格名单的首位,测验的成绩却突飞猛进。课堂上依然被频频提问,依然是涨红着脸操着另类口音,可不再有机会让男生怪叫女生窃笑了。学期结束,我得回了一张全优的成绩单,并被第一批发展入团。学校把我的进步看作是教育革命的成果,我的两张成绩单作为证据挂进市展览馆。我心里明白,我的动力来源于巨大的压力或压抑。这之后压力骤然减轻,我也逐渐平凡直至平庸。直到高中毕业,我不痛不痒的在好学生堆里混着,却再也想不起值得落笔的星点事迹了。

来源: 茶缘08-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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