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喊我“沈姐”。
上个月——9月16日,我作为第54棒火炬手,参加“杭州亚运会火炬”丽水站的传递。
我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站在丽阳街与花园路的十字路口,等待上一帮火炬手的到来。
早上9点多,火炬传到我的手中。我高举着火炬,沿着丽阳街一路往西奔跑。
街道两侧高楼林立,路边的樟树,张开大大的树冠,为人们遮阳挡雨
秋风拂过我的脸颊,我越跑越轻盈,像回到了小时候,光着脚,在田埂上奔跑。
01 我被“一块钱”难住了
我老家在丽水双黄乡高青村,家门口就是“括苍古道”。村子有二十多户人家,分布在古道的两侧。
我家七个兄弟姐妹,我是老六,下面还一个弟弟。
18岁那年夏天,我和姐姐去乡里交公粮。从我家到乡里,要走十多公里山路。
早上8点,阳光从松树的间隙中照射过来,我和姐姐各挑一百多斤稻谷,出发了。
我穿着一件花布衣,下面是浅灰色的裤子。
18岁时的我
经过“雨伞岗村”,来到一片地势平坦的地方。路程过半了,我们想休息一下。
周围都是田地,姐姐放下担子,把两条裤腿往上拎了拎,坐在田埂上。
我来不及拎裤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只听见“咔嚓”一声,裤子后面开了一个大口子,大红色的短裤露了出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
继续往前走,乡里全是人,这大窟窿太丢人了。往回走吧,已经挑担子走了四十分钟,现在回去,肯定要被父亲责骂的。
没办法,只能挑起担子,继续上路。
又走了四十多分钟,到了双黄乡,我跟在姐姐后面,低着头往前走。
我听到后面的人在说:“你们看这个人,裤子都破了。”
我脸刷一下就红了,耳朵一阵阵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到了粮站,我放下担子。
姐姐说:“我来交粮食,你去裁缝店把裤子补一补。”
粮站边上有一排店面房,卖油条的边上,就是一家裁缝店。
裁缝店老板娘40多岁,穿着碎花的白短袖,黑色长裤,站在工作台前。
我站在店门口,小声说道:“能不能帮我裤子补一下?”
她瞥了我一眼,又看看我裤子上的破洞,说:“要收钱的。”
我问:“多少钱?”
她说:“一块钱。”
一毛二能吃一碗馄饨,五分钱能买一根油条了。一块钱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了。
我问她:“能不能便宜点,一毛钱行不行?”
她不理我了。
我永远忘不了她那冷冷的,爱理不理的样子。
我直愣愣站在那里,站了一会,跑去找姐姐了。
姐姐交完粮食,我紧紧跟在她身后,往家的方向走去。从乡里出来,周围都是田地,没有人看我了,我就大摇大摆往前走了。
我边走边想,如果我以后有能力,一定要免费帮人补衣服。
在老家高青村
02 才认识一个月,就让我住她家里去
1988年春天,我在广播里听到:丽水灯塔新村,教裁缝,一个月学费二十块。
我有7块钱,是之前摘山楂存下来的,母亲给了我剩下的13块。
离家的那一天,天蒙蒙亮,我就起来了。
父亲已经出去干活了,母亲在家,她给我一小袋米,和一个大搪瓷茶杯,杯子里装满了梅干菜,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油。
母亲嘱咐我,省着点吃。
我打包好行李,用一根木棍挑起来,前面是衣服和菜,后面是被子。
和母亲告别,我从后门溜了出去。我怕街坊邻居看见,去告诉我父亲,我就走不成了。
我挑着担子走了二十多公里山路,到了乡政府门口,花了6毛钱,坐上去丽水城的车。
中午,我到了丽阳街的老车站,照着地址,找到了“灯塔一村”学裁缝的地方。
这是的一间店面房,有前后两个房间,外面上课,里面睡觉,有一个大通铺。
我们有10位同学一起学裁缝,大家都是听到广播过来的。
第一天晚上,有一位“老竹”来的同学,没带被子,我让她睡在我边上,我分一半被子给她盖。
学了两个星期,其中一位的同学对我说:“你住到我家来吧。”
她姓阙,比我大三岁,城里人,头发是大波浪,穿着小皮鞋,打扮得很洋气。
我很奇怪,问她:“我们才认识两个星期,你怎么放心,让我住到你家里?”
她说,她看我喜欢帮助人,同学没带被子,就把被子借给她,大家的碗我也帮着洗。还有一次,她的圆珠笔差点掉在地上,是我帮他接住的。
她说:“你肯定不是坏人。我平时一个人住,你来和我做个伴吧。”
我搬到阙姐姐家住了一段时间。阙姐姐送了我一双解放鞋,我舍不得穿。
裁缝学了一个月,毕业了,阙姐姐帮我介绍了份工作——馄饨店煮馄饨,一个月40块钱。后来,我又去羽绒服厂当学徒。在阙姐姐的帮助下,我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1989年,我拿着积蓄,在丽东新村开了一家“思美裁缝店”。
顾客自己买布料拿来加工,我收加工费,一套西装3块5毛,一条裤子2块钱。
从开店开始,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免费补衣服、修拉链。
我去义乌进拉链,一次进一千条,老板还以为我生意很好,每次进这么多。
我和他说,这些拉链是免费给有需要的人的。
他摇了摇头,说:“天下还有这么傻的人。”
03 血站门口站着四个人,面露难色
1990年,我和先生结婚了,他是小车修理厂的工人。第二年,大女儿出生。
说来惭愧,我第一次去献血,是因为生活拮据,孩子到4岁了,还没喝过牛奶。别人告诉我,献血可以领一瓶牛奶,我就去了。
我们一家三口
百货大楼门口有一辆献血车。我没献过血,上了车问医生:我的血拿去干什么用?
医生告诉我,血是拿去救命用的,产妇大出血,出车祸受伤,都需要输血。
我心想,这事不错呀,能救人性命。
第一次献完血,过了6个月,我又去献血了。后来,又开始献血小板,14天可以献一次。
1998年,小女儿出生了
因为长期献血,我认识了不少血液病患者。
有一次,我去丽水中心血站献血。血站门口有一颗树,我把摩托车停在树下,钥匙一拔,正准备进去,看到门口站着四个人,有男有女,面露难色。
我主动上去搭话,说:“你们站在这里干吗?”
其中一个男的,三十多岁,和我说,他母亲在丽水中心医院住院,需要输血,但血库紧张,医生告诉他们,需要家属来献血。
我说:“那进去献血啊。”
他叹了口气,说:“体检没通过,不给献。”
我说:“走,我献给你们。”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脸上又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母亲是O型血,我也是O型血,我给他母亲献完血,又组织志愿者,再献了几次血。
他和我说,他母亲在医院,每天都要看我朋友圈,想知道沈姐今天又干了什么。
过了两个月,他母亲要出院回家了,临走前,一定要到我这里来,看我一下。
我知道她腿脚不方便,让她在楼下等,我下去找她。
她不肯,坐在轮椅上,一定要让他儿子和几个男的给她抬上来。
在我家里,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谢谢你,沈姐。没有你,我在土里都长草了。我没有其他东西能表达了,只有家里的鸡蛋,我煮了几个,你尝尝看。”
04 他揣着一把刀,要和老婆同归于尽
2013年,我组建了一支献血志愿者队伍。一个人力量是有限的,一个人献100次血,要很多年,100个人去献血,一个上午就搞定了。
我们有几十位队员,大部分是跟着我做裁缝的。除了献血和志愿服务,我们还做矛盾调解。
我没学过心理学,很多调解技巧,我是和父亲学的。
我父亲是村里的调解员,我小时候,附近六个村,街坊领居闹矛盾了,都是到我们家来,父亲出面调解,听得多了,我也学会了。
2016年,我去义乌进货,听到一位朋友说,他家隔壁天天吵,总有一天要出事。
我让他赶紧带我去看看
我到那户人家去,男的三十多岁,斜刘海,一口大白牙,长得挺帅气。
我把他叫出来,在街边请他吃了一碗面。他一边吃着,我一边和他搭话。
我说:“听说你是河北那边的,我去过河北,河北雄县。”
我又说:“你跑这么远,也不容易,亲人都不在身边,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我有个面包车,要拉货可以找我。你有好吃的,也要叫我的。”
他冷笑了一声,说:“我还有东西吃,我自己都吃不饱。”
他的话匣子打开了。
他说,他和他老婆认识,到义乌做上门女婿,全家人都看不起他,还要赶他走,他不甘心,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他觉得自己没尊严,要和他老婆家同归于尽。
我说:“你给我三天时间,我带你去三个地方。等三天结束,你再做决定。”
他点点头。
第一天早上,我开车到他家门口,带他去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我们看到里面有个年轻人,三十多岁,全身插满了管子。
我说:“当人失去了健康,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不说话。
第二天,我又带他去了拘留所。我提前和朋友打听到,有一对夫妻,犯了点事,刚被判了十年,要从拘留所转运到监狱,家属可以进去见个面。
我买了一只烧鸡,跟着他们家属一起进去。
隔着铁窗,我们看到那对夫妻,他们接过我的烧鸡,狼吞虎咽了起来。
我说:“当人失去了自由,还有什么放不下。”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第三天,我又带他去了殡仪馆。
那天刚好有个年轻人,才三十多岁,出车祸走了,他母亲在殡仪馆哭晕了过去。
他还不忍心看,想走开去,我拽着他胳膊,不让他走。
我指指上面的烟囱,说:“当人已经变成一缕青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说:“这几天,我们看到的都是年轻人,有人失去了健康,有人失去了自由,有人失去了生命,他们都很想正常地活着。”
我继续说:“你活得好好的,自己不想活,还想剥夺别人活的权利。”
他抽泣了两声,眼泪止不住下掉。我把他拉回车上,他坐在车里,捂着脸,开始嚎啕大哭。
哭了半个小时,他和我说:“沈姐,我放下了,我放下了。我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他从身上掏出一把水果刀,丢到了边上的草丛里。
这件事,我开始还没和先生说,后来他知道了,还说我,万一那个人伤害我怎么办?
我说:“人都是爸爸妈妈生的,都是有血有肉的,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伤害我。我还是相信,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
我们一家四口
05 天天排长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2020年,丽水中心医院对面的老房子拆迁了。
原来那一片,什么店都有,吃饭、买菜很方便的,拆迁以后,店都搬走了。
我家住在拆迁的附近,小区门口有一家快餐店。
拆迁以后,我每天骑摩托车回来,都看到快餐店门口排长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患者们穿着病患服,还有一手打着点滴,一手举着吊瓶的。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想起几年前,小女儿在杭州读大学,我送她去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在火车东站吃了一份快餐,上动车就拉肚子,回来吃了半个月药,才缓过来。
我身体健康的人,吃到不卫生的快餐,都成这样了,生病的患者,还不得直接送抢救室了。
我要是在门口弄一口锅,让他们有个做饭的地方,那该多好呀。
我把这事和先生一说,他马上提出了反对。
先生说:“不要弄了,万一人太多了,我们负担不起。如果没人来,白白浪费一套设备。”
我想想也是。
过了几天,我外面回来,看到这么多人在排队,我还是不甘心。
我又和先生说:“要不让我试试?家里刚好有两桶煤气,先拿一桶下去。亲戚家出租房有桌子,他们不用了,我先去借一下。锅家里也多,我们买个煤气灶就行……”
先生说:“那你做做看吧。”
我一看有戏,马上接话:“那你帮我去搬下桌子吧。”
我家住在四楼,一楼有间“柴火间”,门口是一块空地。先生帮我把桌子搬来,摆在“柴火间”门口,又把煤气拎下楼。我花了几百块,买来灶头。
“爱心厨房”搭好了,接下来就等人来了。
因为疫情,医院不能随便进。我想了个办法,我们献血志愿者,除了献血,有献血车去采血,我们也去帮忙。正好献血车要进丽水中心医院,我把自己安排去了。
跟着献血车进了医院,我直奔血液科病房,找到护士长。护士长四十多岁,我之前就认识。
我说,我搭了个灶台,给患者们免费做饭。
我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又画了一张地图交给护士长。
当天下午,就有六七个人,在我家楼下东张西望的。
我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医院的患者家属,护士长和他们说了我这里,他们都不相信,有这么好的地方,组团来这里考察一下。
06 深夜11点,她端着一锅肉,站在我家楼下
2021年3月27日,“爱心厨房”迎来第一位病友。
只过了一个月,每天就有六十多位病友来做饭了,灶台也从一个变成了四个。
我在楼上做裁缝,闻到楼下一阵阵的菜香飘上来。
“爱心厨房”的调料,我免费提供给大家。
我们这吃酒席,会送一套“油盐酱醋”礼盒,我献血也会送,我家有七八套全新的。
本来以为,这七八套能撑很久。没想到,只坚持了一个多月,全部用光了,我又去市场买。
调料费加水电煤气费,一个月要三千到五千,我做裁缝的收入可以支撑。
“爱心厨房”是露天的,下雨天大家也来烧饭,一边打伞一边炒菜,雨水都飘到锅里去了,我又花了几百块,请人搭了个雨棚。
人越来越多了
2020年7月的一天,晚上11点多,我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电话里是一个年长的女声,她说:“沈姐,电灯开关在哪里?我找不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她在哪里?
她说在楼下“爱心厨房”。
我说,你这么晚了还来做饭,明天再来吧。
她带着哭腔说,她老公在重症监护室醒过来了,很想吃肉,让我帮帮忙。
我赶紧下楼,把灯打开。
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姐,穿着一件深色的碎花短袖,靠在墙边抹眼泪。
这个人我认识,她第一次“爱心厨房”,端着一大碗咸菜,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盐。
我说,大姐,咸菜放这么多不好吃的。
她说,盐多放一点,省一点,这一碗咸菜,要吃半个月。
这次的肉,还是她从亲戚家拿来的。看她哭得泣不成声,也没法烧菜了。
我说:“东西给我,我来帮你烧吧。”
我在烧肉,她坐在边上的花坛上,一边哭,一边给人打电话。我耳朵刮到几句,大概意思是:他老公这次挺不过去了。
肉烧好了,她和我告别,消失在夜色中。
那天女儿刚好在家,帮忙拍下了这张照片
第二天晚上,我收到她的短信,她老公已经走了。
她说:“真的感谢你,帮我完成了老公的最后愿望,让他吃饱了,再安然离去的。”
“爱心厨房”有很多这样的故事。
有位女患者,每天带着18岁的儿子来做饭。她自己得了癌症,儿子还在读高中,她想把儿子教会了,以后能自己照顾自己。没想到,孩子还没学会烧菜,她就走了……
这些事情遇到多了,我自己也改变了很多。
以前,别人说我几句,说得难听了,我还要和别人争吵。现在我看开了,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别人要说,就让他说去吧。
生命太无常了,人只要健健康康的,什么都好。
07 我在医院门口,遇到当年要收我一块钱的裁缝
丽水市区主要有两家医院,“中心医院”和“人民医院”。
我家离中心医院比较近,但很多人民医院的病友,也会骑车到我这来做饭。
2021年12月,政府给了我们一个门面,50平方米,在丽水人民医院边上,步行五分钟。丽水红十字会帮我们装修,有9个灶头。
爱心厨房(府前店)
两家店开起来,我事情也多了,白天做志愿工作,晚上回家踩缝纫机。
累的时候,我唯一的“补品”是浓维磷糖浆,以前卖一块八,现在涨价到七块五了,喝一口,感觉力气又回来了,继续干。
好在有不少社会上的好心人帮助。
2021年8月,阿里公益天天正能量联合钱江晚报·小时新闻,为我颁发了“天天正能量特别奖”,阿里公益支持了我们两万块钱。
还有爱德基金会和网商银行,发起“抗癌厨房守护计划”,给我们捐米捐油,帮助在“爱心厨房”做饭的病友们。
爱心厨房还上线了阿里公益“人人3小时”平台,广大网友在爱能社区里攒爱能、捐爱能支持“抗癌厨房守护计划”,阿里公益将把这些“爱能”转化为善款,资助我们这样的爱心厨房长期可持续运营。
我们有志愿者专门做会计,社会上的捐助,每一笔账都很清楚。
2022年9月16日,在政府的支持下,我们把弄堂里的“爱心厨房”也搬出去了。
新场地就在我家小区外面,括苍路上的店面房,有6个灶头。
免费腊八粥
厨房的运营比较稳定了,我和团队的伙伴们商量,还能为这个群体做些什么?
我们观察到,患者家属们去买菜,每次都只买一点,因为菜太贵了,外面的菜也不放心。要是我们有一块地,种一点菜,给他们就好了。
去年8月,我们在丽水城郊的富岭村附近租了8分田,租金350块一年。在桐岭村附近又租了3亩地,每年租金1000元。花了350块买水泵。
我拉了一个“种菜群”,里面有22位志愿者,谁有空就去地里劳作。
为了让患者们吃到完全健康的蔬菜,我们不打任何农药,菜长虫了,就用手捉。
我们种了很多空心菜、番薯藤,有志愿者在附近上班,下了班就把菜收来,放到“爱心厨房”里,供患者家属们免费取用。
种菜志愿者
大女儿在丽水当老师,每个月给我500块,支持我做“爱心厨房”。小女儿在东南大学读研究生,她是学医的,她说:也要像妈妈一样,去帮助别人。
很多人不理解我,说我傻,这么苦,这么累,还要干。但我却乐在其中。
也许,我不做这些事,帮女儿带带孩子,日子过得也挺舒服的。但我总觉得,一个人幸福不叫幸福,周围的人都幸福了,才是真正的幸福。
中秋节包馄饨
前段时间,我在丽水人民医院门口,又遇到了当年问我收“一块钱”的那个人。
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和我印象中的她相比,胖了不少。
我和她打招呼说:“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
对于当年的事,我已经完全释怀了,现在只有感谢。没有她,可能也没有现在的“沈姐”。
那条破洞的灰裤子,我回家自己简单缝了缝,又穿了好多年,现在还放在我家的衣柜里。
还有我刚到丽水城里,帮助我的“阙姐姐”,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她已经和家人在西班牙定居了,她每次回丽水,我都会去看她,聊一聊当年的事。
阙姐姐
人生路漫漫,弹指一挥间。
记得小时候,父亲常和我说:心中有他人,脚下才有路。
现在,我有些懂了。
去年冬天,我和97岁的母亲在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