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作为自由摄影师的赵铁林用镜头记录了100多名风尘女子的真实生活:那些或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内,或在城市准红灯区昏暗的路灯下徘徊,把希望交给民工、老外和暴发户。镜头中,这些“小姐”都怀着普通人的情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令人唏嘘的是,赵铁林已在2009年去世,留下这些“小姐”们的镜头和文字,让我们去了解那个时代另类女孩的生活和内心挣扎。
长期生活在其中,让赵铁林对这个生存于社会边缘的群体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他开始以这些姑娘作为自己的拍摄题材。就这样,16岁的阿V进入了赵铁林的镜头。当赵铁林拿着冲洗好的照片回来的时候,阿V同意让赵铁林为她拍摄系列照片。赵铁林知道,一个姑娘的故事会从他的镜头里传播出去,而阿V的想法是,通过发表照片很快出名,甚至会有人把她的故事写成剧本,自己变成女主角……
1999年3月,《聚焦生存——漂泊在都市边缘的女孩》出版,在这本书中,赵铁林整理了十几个人的生存故事,其中绝大多数是坐台小姐。他也从此被媒体扣上了“专拍小姐的摄影师”的帽子。
“阿V的故事”成为了书中的重要一章,阿V从背后环抱男友的那张照片被放大成封面照片。16岁的阿V来自贵州,和男友小吴离家出走后来到海南。为了生计,小吴让阿V去做“生意”。赵铁林给他们拍照时,小吴的表情总是不自然。
阿V蹲在小卖部前,正为她手中的一百元假钞而发愁。
阿V有时生意好一些,请小伙子们到村子外面的小餐馆去吃炒菜,她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小伙子们跟在后面。
阿V和她心爱的小猫。
客人办完事后,余兴未尽,会给阿V讲一些为人之道
阿V期待着有一天小吴会带着她离开这里,不再过这样的日子。
阿V有个堂姐在歌舞团当舞蹈演员,和她长得很像,每当提起她出人头地的堂姐时,她都流露出自豪的样子并忍不住地跳起来。
赵铁林拍了十几年“小姐”,他称她们为“女孩子”。那些或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内,或站在当时为数不多的涉外酒店的门口,或在一个城市通常心照不宣的某个准红灯区昏暗的路灯下徘徊,把希望交给民工、盲流、老外和暴发户的女孩子们,顺着他的照片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多年以来,赵铁林前前后后拍摄了100多个“小姐”,进入深入拍摄的差不多有30多人,进入主题拍摄的也有10多人。
而这10多人,从年龄上、从她们成长的环境上、以及生活状态本身就是千差万别的,但她们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她们的生活在某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赵铁林认为,这群女孩之所以沦落在社会的边缘,包含三方面原因:第一个是教育的问题,比如说这些孩子大多数接受教育不充分。
另一个,她们的生活相对来说都比较贫困;她们流落到城市里面,都想赶快致富,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那么她们采取的手段是非正常的
小姐们基本上都来自农村。农村劳动力过剩,流入城里,吃不了苦,只能吃青春饭。因为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在判断力上欠缺,她们把当小姐这条路看作是原始积累,想做几年就出来。
这种想走捷径的心理像传染病一样,再加上回家穿金戴银,被人羡慕,然后就一个带二个,二个带三个的出来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今农村的道德崩坏,母亲也不管,反正是女孩子早晚要嫁出去。
“小姐”这个行业绝对是暴利,能达到500%的利润率,诱惑太大了,所以做几年就收手的,几乎没有。
赵铁林说,退出来她们能干什么?现在下岗的、失业的都照顾不过来。回农村?凭什么你们待在城里,她们就该回去种地?!小姐问题是一个综合治理的问题,不是说靠自己自觉退出,或公安部门年年严打那么一次。严打永远只是制标不制本。
在1950年的时候,国家说要杜绝娼妓,那真是杜绝了,采取的是什么措施呢,全部抓进去由女教导员教授,学会以后出来全部安排工作。罚钱,检查身体,坐牢,然后放出来。放出来以后还是没工作,又回到老路上去。现在全国都在探讨劳动力的走向,想解决太难。
现在对待小姐的问题首先应该把其当成一种正常的社会现象。这是社会经济、社会结构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一个问题。恩格斯说过,卖淫嫖娼是维持一夫一妻的补充,而且是必要的补充。
她们所有的人在我接触过的都是有羞耻心的,只是在饥饿感面前羞耻心的地位就降低了。我和她们经济上是平等的,就是一个照相的,像走街串巷收破烂的一样。
给她们拍照是收钱的,20元、50元不等。我拍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会登,我们是要签合同的。因为她们相信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扭曲她们。
她们认为只要如实报道,就可以。不是不介意报道,而是怎么报道。在她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人对生活是非常不成熟的,甚至可以说是天真。
在谈到“小姐”结局的时候,赵铁林说有一些被老板花17万包到北京来,在语言学校上学,后来移民到澳大利亚,有的开了店,有的结了婚,有的送孩子上了学。
大多数小姐通过原始积累,使生活上到了一个层次,她认为划得来。第一,我从一个穷乡僻壤看到了高楼大厦,我从一身破衣服穿到了好衣服,我能够和一些体面的男人在一块过生活,而
且我还能得一笔钱。有了钱我可以做生意,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