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北方的冬天特别长,所以春天就特别美。
迎春和玉兰花开过,柳絮飘起来,再过半个月,满城的新绿刷得便齐齐冒了出来,这么好的季节,连严贝也谈恋爱了。
严贝长得跟贺小朋正相反,小鼻子细眼,笑起来特别地甜。不过她的老朋友贺小朋和文克扬可不上她的当,严贝发起脾气来,细眼睛是可以杀死人的。
“刘岩!你骗我,你根本就没留言!分明是只顾着打球忘了我们今天的约会!” 严贝叉着腰,白白嫩嫩,如同细瓷的景德镇茶壶,酷似林忆莲的小眼睛里,正冒着咄咄凶光:“要不是下雨了,你恐怕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呢!!”
“贝儿,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行你咬我。”
刘岩什么都好,就这一个毛病。 严贝是豆腐,是他的命,不过篮球是排骨,所以看见排骨就连命也不要了。
“说好了四个人出去,现在好,小朋和文克扬只好自己去植物园看郁金香了。” 严贝气不打一处来,低头咬了刘岩一口。
“啊呦!” 刘岩一脸苦相,捂着胳膊委屈地说:“好贝儿,你想,要不是我,现在在公园里淋雨的也有我们啊,他们两个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羡慕我们呢!”
严贝想想也是,拉了插销,推开窗子,从楼上往外看。
北方难得春雨,细细密密地笼罩着B城的满城新绿,近处房檐上,串串晶亮水滴如珠似玉琳琅坠落,在水泥地上激起无数小小漩涡。严贝闷闷看着,不知不觉为小朋担心起来,雨下的这么大,荒郊野外的,哪里能躲雨?
严贝其实真的很应该感谢刘岩,因为雨丝开始飘落的时候,贺小朋和文克扬正在植物园的湖上泛舟!
两人四条腿急急忙忙一阵猛蹬踏板,到了岸边,还是成了落汤鸡。
文克扬取回了押金,一抬头看见小朋穿着单薄的春衫,哆哆嗦嗦地正站在一棵柳树下面等。
贺小朋说黑头发死板,上个星期跑去发廊,染了栗色的发稍回来,文克扬看见的时候点了点头,说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就很像奥黛丽·赫本了。当时贺小朋有点困惑,问你是说头发还是脸蛋儿?文克扬的酷脸上迸出一点笑意,说你脸有点长,等头发到了耳边就遮得差不多了。贺小朋说你不能骗骗我么,文克扬说怎么你喜欢我骗你。
现在,贺小朋距离奥黛丽·赫本的形象更遥远了,短发一缕一缕、可怜巴巴的贴在脑门上,发缝里露出蓝色的细细小卡子,白皙的小脸湿漉漉地闪着水光。文克扬紧走一步,脱下夹克,给她紧紧裹住。
夹克防水,里面留着文克扬的体温,暖暖地透人心扉,小朋渐渐止住了寒战,微笑着抬头,垫起脚尖轻轻亲了一下克扬冷冰冰的脸颊:“那你呢?”
“没关系,好多年没生病了,现在好容易有了女朋友,很希望能得一场感冒,让你来疼我。” 文克扬绷着脸说。
文克扬的形象还好,短发支在头上,象是抹了发胶,结实冷峻的脸上结着细细的水珠。贺小朋嘻嘻笑了,文克扬抬起手指,擦去了她翘翘下巴上的一颗凝结中的雨滴。
公园大门离着湖边还很有一段距离,反正衣服也湿了,贺小朋和文克扬索性穿过柳行,顺着蜿蜒的荒丘野路,慢慢悠悠地散起步来。
植物园里,到处种满了成片的郁金香,一个个挂上了晶莹剔透的雨珠,如同饱满的丝绒酒杯,尽情地泛滥着明亮的粉红盈白和金黄,难得此刻,四下一片寂静,似乎那满坡满谷的灿烂,都只是为了两个快乐的恋人而开。
“阿嚏!阿——阿嚏!” 一出电梯,文克扬连着打喷嚏,一边笑道:“太好了,我的阴谋好像要得逞了。”
“臭美吧,谁要伺候你,进了门你赶快洗个热水澡。”
贺小朋一推门,突然啊呀叫了一声:“不好了,忘了爸爸出差了,我没带家里钥匙!”
“克扬——,不要骂我哦。”贺小朋苦着脸扭过头来,“怎么办,回学校?呜呜,我怎么这么笨啊。”
文克扬叹口气,扫了她一眼,伸手把她脑门上的蓝卡子拉了下来。
“干吗?” 贺小朋惊讶地说。
文克扬在门锁前弯下腰去。
细细的发卡被塞进钥匙孔,文克扬把耳朵也凑过去,手指轻轻转动,凝神感觉。
“嗒”地一声轻响若有若无,文克扬把卡子往后一拉一转,拧动把手,门悄无声息闪开了一条缝。
贺小朋张大嘴巴,半天才抬头道:“你怎么还会这个,这么熟练,你不是专门溜门撬锁的吧。”
“男人哪个没有几手绝活,不然怎么送女朋友回家。”
贺小朋从后面把施施然往屋里走的男朋友拉住。
“骗你的啦,”文克扬无奈地回头,微微笑着说,“中学时候逃晚自习,大学的时候出去喝酒,回去的时候总是碰到铁将军把门,这个,都练了好多年的。”
冲完热水澡,文克扬的感冒就好了。
“去穿上我爸那件毛衣吧,我放在书房里了。”贺小朋叮嘱一声,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
贺局长对未来的女婿越来越满意,已经不止一次让小朋带着文克扬周末回家了,上个星期,文克扬还顺利通过了小朋的姑姑和表妹的审查,所以对于他,贺家已经不算再陌生了。
书房里布置得非常简洁,沿墙是一排六扇的红木书架,错落有致地隔出几处空档,兼作了博物架。
博物架上精心摆放着几个杯杯碟碟的陶瓷古董,文克扬好奇地逡巡片刻,皱着眉头小心拿起了一个辣椒红的珐琅彩赏盘,翻过来察看,盘后粘着一张破损的标签,仔细辨别, 写着:景德镇第三陶瓷工艺厂。
文克扬莞尔,慢慢放回去,又一件一件看了片刻,才从角落里拿起一只青花娃娃碗。碗身晶莹碧透,色质如玉,纹饰简洁疏朗,说是赝品,也是不凡。
“克扬,你在看什么?”
文克扬扭头,贺小朋穿着棉布睡衣,站在书房门口用大毛巾擦着头发。
“看碗挺漂亮的啊。”
“这有什么好看,都是我爸从地摊儿上淘来的,我老是笑他一看就是假的,他还整天宝贝得不得了。”
“我还以为是真东西呢,你爸爸喜欢瓷器?” 文克扬慢慢把娃娃碗放回去,道:“告诉我他最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好去买了来孝敬。”
“嗯,我爸——最喜欢这个!”
小朋扔下毛巾,蹲身打开书桌下面小柜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破木匣子来,小心递给文克扬。
文克扬冷眼看着,却没有接,小朋以为他怕摔了,往书桌上一放道:
“这是从老家带过来的,打我小的时候就有了。没人的时候,我爸常常把它拿出来看,我估摸,这应该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那是个老旧的樟木匣子,原来绷着的青色粗纹布早已经破烂不堪,连木头的边边角角也已磨平。小朋熟练地抽去盖子,露出了里面泛黄的绸布和一个青蓝色的瓶子。
文克扬的脸上总是没有太多表情,默默看了片刻,他慢慢伸手过去,没有象刚才一样拿起来细细观赏,只是用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冰冷的瓷面,便突兀地缩回来,转手把盖子塞了回去。
“我就说没什么好看。”贺小朋咕哝道,漫不经心地把瓷瓶塞回柜子,扭头见文克扬面色发白,有点担心,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汗湿,贺小朋不觉皱眉道:“怎么了,克扬,你真的感冒了?还冷吗?”
文克扬摇摇头,握住小朋温柔的手,慢慢拉在胸前。
小朋刚刚洗完澡,头发乱蓬蓬的,栗色的发稍还湿着,散散地垂在额头腮边,白皙的皮肤透出粉晕,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含着水汽,白色棉布碎花的小褂子,领口里露出细腻精巧的锁骨。
文克扬一动不动地看着小朋,深深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目光,突然低下头,亲住了小朋柔润的脖颈。
不是没有过亲热的举动,可是这一刻,贺小朋莫名觉得有些燥热,脸益发红了,想要往回缩手,文克扬的大掌铁钳子一样,反而暗地里紧了紧,牢牢地把小朋固定在胸前。贺小朋的脸颊密密地贴着文克扬宽阔的胸口,薄薄的T恤下透出了肌肤的灼热,让小朋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身子突然一轻,小朋轻声叫,伸手慌忙搂住了文克扬的脖子,文克扬一把把小朋放在书桌上,亲吻越来越灼热,越来越狂乱,渐渐往下,贺小朋不自觉地咬住嘴唇,扬起了脖子,感到胸前隐隐一痛,小朋闭上眼睛,低低的呻吟冲口而出。
被动地跟随着文克扬不同以往的狂暴的动作,小朋大口喘着气,手指深深嵌在文克扬裸露的结实柔韧的脊背上,睡衣在文克扬猛力地拉扯下渐渐失去了屏障,积聚在身下冰冷的桌面上。
当文克扬终于进入贺小朋体内的时候,少女的紧窒让他有片刻的停顿,俯下身,看着贺小朋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的睫毛,文克扬的眉毛凝结在一起,一滴汗水沿着挺直的鼻梁“啪”地落了下来。
突然感到了恋人的停顿,贺小朋红着脸睁开了眼睛。看到文克扬近在眼前的冷峻面容,贺小朋轻轻笑了,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碰了碰文克扬汗湿的脸颊,喘着气,低低地哑声道:
“——没关系,克扬。”
文克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心中一声叹息,他轻轻仰起脖子,闭上了眼睛,再不犹豫,身子向前猛然挺过去。
“呜——,” 贺小朋的雪白细嫩的双手揪着桌沿,鬓边渗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