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贺小朋转身，白色的客机已经滑行到跑道尽头，开始加速。

候机厅里听不到轰鸣声，只见巨大的机头似乎渐渐消失了重量，缓缓地抬向了天空。

“文克扬——，你这个混蛋。”贺小朋慢慢把脸贴在透明的玻璃上，看着渐渐升空的飞机，觉得心中仿佛慢慢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万千往事，正如黄沙般从那缺口里流失，而那只白色的大鸟，却枉顾她的痛苦，毫不迟疑地向云端飞去。贺小朋用额头抵住玻璃，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小溪一样滑过脸庞，滚落在了洁白的婚纱上。

萧高志等在小朋身后，慢慢地摘下了胸前那朵并非独一无二的玫瑰花蕾。

“小朋。”

贺小朋慢慢转过身子，透过泪幕，面对着萧高志，说：

“对不起，大高，我，我不能——。”

萧高志点点头，贺小朋看着他手里的玫瑰，不觉抽动了一下嘴角，苦涩地笑着，伸出手，把小东西轻轻捻了过来，放在面前的纸片上，看两抹娇嫩的玫瑰红，并排躺在那里。

一滴泪又落下来，打在其中一朵上，大高在旁边看着，却忘了哪一朵才属于自己。

“真的非常对不起，大高，”贺小朋哽咽着重复，“我以为我可以——。”

“别说对不起，文克扬说的对，是我们没有准备好。”萧高志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萧索地说：“那家伙，攻心为上。”

贺小朋愧疚地垂下眼睛。

心灰意冷之余，萧高志又有点释然，是他太心急太逞强了，似乎大家都没有准备好，包括今天缺席的母亲和妹妹。

“其实我应该庆幸，他出了这么一个狠招，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小朋，我也是自私的，拔不去你心头的刺，我也不敢交付一生。”萧高志低头看小朋，喟叹：“否则，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贺小朋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会苍白，任何借口都是伤害。

“别担心，我这么好的男人，不会没人追。”萧高志看贺小朋哭红了的鼻头，心有不忍地说。

贺小朋抬头，努力地回报了一个微笑。

是啊，这么好的男人，偏偏自己缘分不够。

萧高志抑制着心中的失落，伸出手，拂过贺小朋鬓边散落的盘发，问道：“你，要等他回来吗？”

贺小朋感激地看着大高，摇摇头说：“我是要等一等，不过等的不是文克扬，是我自己的解脱。”

 “心存侥幸，想问你一句话。”萧高志苦涩地问：“如果不是再次遇到他，我会顺利把你娶回家吗？”

“应该会吧。”贺小朋看着大高朴实的面孔，微笑着说：“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放下了往日的怨恨，不是重新遇到他，对于四年前的事情，我或多或少都心存怨怼，始终无法释怀。”

“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好好工作，赚钱养家。”贺小朋小心摘下头上的发卡，美丽的面纱从鬓边轻轻滑下，“我是个单亲妈妈。”

“你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萧高志看着小朋，“而我，居然没有福分成为那个肩膀。”

“是我没有福分。”贺小朋笑着挺起胸膛，露肩的婚纱衬托着瘦削的锁骨，让她看起来单薄、坚强而美丽：“最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你不用担心。我需要时间沉淀一切。总会有一天，我可以重新开始，希望到了那时候，不管是谁，我都能够全心相对。”

看着打起精神的贺小朋，萧高志也笑了，点点头，伸出手：“我不相信男女之间能做单纯的朋友，但是至少现在，小朋，请把我当成一个单纯的朋友吧，最起码，不要让小帆这么轻易地失掉一个好叔叔。”

“你不是变成高爸爸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两人脚下响起，两个人同时低头，只见贺无帆扯着妈妈的衣服，困惑地自言自语：“早晨贝贝阿姨跟我说高叔叔要当我爸爸了，怎么又变回去了？”

贺小朋摸摸自己的鼻头，萧高志蹲下了身子：“无帆想要高叔叔当爸爸对不对？”

无帆摇了摇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萧高志，软软地说：“这事儿我得听妈妈的。”

“小没良心的。”萧高志想要抱他，无帆却伸手抱住了贺小朋的腿。

“对不起，大高。”贺小朋把手里的婚纱递给萧高志，弯腰把无帆抱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家。”

“回哪个家？高叔叔的家？”无帆问。

“不，回我们两个人的家。”贺小朋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