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没啥好说的,都来我家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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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第二十八章,对不起,海音

(2010-04-13 14:09:49) 下一个

在第四部分里,有一些历史小人物用他们的生命提供了故事的原型。可能有读者对前面某一节里李同用手势让飞机改变降落的情节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确实是1937年在杭州笕桥机场出现的一幕,当时风雨中,国民党空军大队长高志航用喊叫和手势制止了准备降落的战友,及时躲避,并反攻成功,取得了抗战初期空军的一次重要胜利。海音和李同相遇取材于林徽因一家和昆明航校学生们在湖南某镇的偶遇,和林家来往的这几个空军战士在随后的几年里几乎全部牺牲,也包括林的弟弟林恒。原来写东西的时候曾经备注过一些,不过大都丢光光了。




(二十八)

外面厅里的说话声一直在响,间或夹杂着笑声。 我没有脱衣服,躺在床上看黄色竹布台灯罩下的流苏,渐渐地睡着了。

“阿同,阿同,脱了衣服睡。”

肖南在推我的肩膀,我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见他在面前伏着,怔了怔,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胳膊木木的,抬起来沉重,攀住东西后又有点灵魂出壳的轻松。

“姆妈——好喜欢海音。” 我似乎全醒了,睁大眼睛看肖南,在嘴里嗫喏。

“你喝多了。”

肖南手下解开我胸前的衣服,他身子一动,我胳膊扶不住便从他背上滑了下来。

“那你呢,你——喜欢吗?” 我问,嘴也木木的,说每个字都要用力。

“海音?喜欢啊。”

我不喜欢穿秋裤,嫌累赘,肖南扯下我的长裤,温暖的大手按住我:“怎么了李同,你不喜欢她?”

我也喜欢海音的,她活泼文雅,知道进退,我轻轻叹了口气,把脸扭向里面。

肖南把我的脸掰过来看,我说,“烦,走开。”

肖南也不生气,抓我肩膀拉我起来,头一下沉甸甸的,难以控制地摇晃。

“你到底喝了多少?”

肖南把我头按在他胸前,手忙脚乱往下褪我的衬衫,一边还笑:“以后,记着把吃醋跟喝酒分开,醋多点没关系,酒多了除了给我找麻烦。”

我努力抬头,睁大眼睛看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阿南?” 我皱眉头,“你明知道的。”

“是你自找的,” 肖南一手整理枕头一手搂着我道,“今天酒会上,你身边有几个女孩子?哪一个最漂亮?哪一个是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的小女儿?梁海音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摇头,不是我在问问题吗,再说那些管我什么事?

肖南摇摇头,已经把我扔下塞进被子,被子冰冰凉,好冷。

“阿同,你就象是根蜡烛,眼睛里只有我,却看不见自己。”

肖南自顾自说话,脱掉外衣钻进我身边,我侧着脑袋看他,困意重新上来,只好使劲儿睁着涩涩的眼睛。

肖南躺着,跟我大眼瞪小眼,忽儿叹口气,用手拨开了我的额发,慢慢地说:

“这样的眼睛,男人女人,都会被你迷住,可惜你却是个天下第一大傻瓜。”

我的脑子浆糊一样,有些沮丧,又实在困得厉害,说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海音是——女孩子,我不是,她可以跟你结婚,生——。”

我往肖南身上蹭,半边身子都是木的。肖南把我抱进怀里,亲我,我听到他一直在耳边低低说话,声音却越来越遥远:

“可是——她没有你漂亮,头发太长,鞋跟太高,她不喝酒,不知道那个让我快跑的手势,没有偷偷给爸爸送过信,没有替我挨过鞭子,还有,她喜欢——。”

半夜时,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晃了晃,我伸手去摸裤子。

肖南被惊醒,从后面抱住我,迭声问:“要吐么?”

我不敢张口,恶心一阵阵上来,抓了裤子套上,往外便冲。

跑进厕所,头一低,我便吐了个昏天黑地。

身后门轻轻关上了,我喘着气直起腰来。肖南扶住我,把一双拖鞋扔在地上,我踏进去,靠在他身上,顷刻又忍不住,向马桶弯下腰去。

终于清爽了很多,漱过口擦了脸,我把手支在洗手池上,镜子里,肖南在我身后苦笑,摇着头把手里的大衣给我披上。

他也没来的及穿上衣,暗淡的灯光照着棕色的结实胸膛,我回过身来,靠在池台上冲他吃吃笑。

“还笑,乱吃飞醋,活该。”

我靠过去:“怪我么,你那么风光。”

我的手指在他光裸温暖的背上滑动,大衣滑下去,肖南抱住我,从眼睛吻向我的脖颈。

“不吐了,我们回屋去?”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响在我肩头。

“嗯——。”

我仰着头,闭着眼睛,他湿润的吻让我呼吸急促。

“啪嗒。” 有什么东西轻轻响了一下。

肖南的身子突然一僵,我睁开眼睛,转头。

梁海音苍白着脸站在洗手间的门口。

那是一种停顿,每一种东西,呼吸、滴水、表情。

然后海音突然转身,快步过去,拉开大门门闩,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

“海音!”

我追过去。

“阿同。”

我回头,肖南递给我大衣,我不及细想,披在身上便跑。

外面几乎一片漆黑,除了不远处一个暗淡的路灯。

“海音!” 我低声叫。

黑暗里,前面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深深浅浅地疾走,我快步追过去,海音又跑了十几步,终于慢慢站住了。

我回头,肖南没有跟上来。

海音没有穿大衣,单薄的旗袍外面一层镂空的开司米披肩。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昏头昏脑慢慢走过去,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呆呆看着海音的开司米披肩轻轻抖动着。

已经是秋天,夜凉如水,我脱下身上大衣,试探着给海音披上,海音轻轻扭一下肩膀,我尴尬地缩手。

“海——海音——,对不起。” 我嗫喏。

安静的秋夜里,只有海音细而短促的呼吸声。

我不安地回头,混蛋,肖南怎么还不来。

“你们——是当真的么?” 海音突然低低问道,带着重重的鼻音。

我不说话。

海音慢慢转过身来,眼睛里泪光闪烁。

“那是不正常的,李同你——。” 她轻轻摇头,伤心道。

“对不起,阿南,阿南,他不是有心伤你。” 我试图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是他,是你,是你伤害了我!” 海音沙哑地叫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把我推给别人。”

我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海音。

她在说什么?

“你——你,你喜欢的不是——不是肖南么?” 我问。

“你——,” 海音顿住,嘴唇有点哆嗦,“我连夜从昆明赶来,就是为了见到你,可你只陪我跳了一只舞,就把我推给——。”

“我——。” 我是真的傻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临睡前肖南的话。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问到。

海音头慢慢垂下去,眼睛看着脚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从那天夜里,汶县镇上,当我站在风雨里听到萨克斯管的声音,当你把我们从屋檐下接进房间的时候。”

“——那天晚上,是阿南去为你开门的啊。” 我茫然道。

海音打断了我,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可是,是你在吹《阿来城姑娘》啊!”

那天夜里我和海音回去的时候,肖南已经穿好衬衣,开着台灯,坐在客厅里等。

看见我们,他站起来,海音垂着眼睛从他面前走过去,没有打招呼。

肖南和我并肩站着,看海音疲惫地上楼,一步一步。 我握住阿南的手,海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

第二天早晨,海音吃完早饭就走了,说是要赶上午的火车,肖南去送她。 姆妈虽然有点遗憾,还是匆忙收拾了一包人参,硬要海音带走了。

“海音是肿眼泡吗?昨天晚上我怎么没看出来。” 姆妈看他们远走,对我唠叨道。

我没有回答,扶姆妈回屋,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吉普车已经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在心里我默默地说:“海音,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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