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青年坠楼 朋友边哭边骂》,10月31日,在北京某报的社会类新闻版面的小角落里,出现了这样一条毫不起眼的新闻,新闻事件的主角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女青年”,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后,这个“女青年”才被人发现正是曾在歌坛红极一时的女歌手陈琳。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让人难受的事实。对那家报社而言,他们错过了一条绝对的独家新闻,而对于陈琳乃至老一代的流行歌手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悲哀。
陈琳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一直在为新发行的EP做筹备工作,她和老公张超峰及几位好友还当起背包族去海拉尔、云南等地采风。 不过,等待事业重新复苏的陈琳却并没有那么好命,陈琳身边的好友称“EP并没有媒体看好,加之唱片上架后,销量并不乐观,好像说只卖出了数百张碟。”她曾向朋友透露,想要解散音乐工作室,干脆去生孩子。她的朋友江小鱼分析说,“陈琳活得非常矛盾,她在心里对未来有期望,但是现实却让她感到无助和冷漠。”
今年5月,她在博客中上传了两张自己掩面哭泣的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不是说想干嘛就干嘛吗?那先让我哭一场吧。
2008是中国流行音乐被回顾得最多的一年,因为改革开放30周年的纪念契机,让许多几乎已被淡忘的歌手名字又重新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里,伴随着无数人对那个黄金时代和青春年少的留恋,再度泛起涟漪。回顾完毕,2008年翻了过去,2009年,大家继续热闹地看快女,痴心的粉丝们继续抱成团。他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小角落。
直到她的纵身一跳,我们这才发现:现实比想像残酷得多,而对于这些成名后又过了气的歌手来说,则更加残酷。林语堂说:但凡看似偶然的巧合,其实都是宿命的必然。许多的时代变迁,也都有引发或标志它的某个事件。在陈琳的个人悲剧之后,哀伤地昭示着的,其实是整整一代“唱片歌手”黄金年华的终结。
唱片已死
全部收入
抵不过一场商演
在那个跳楼的晚上,“选秀教母”龙丹妮提到了自己离开天娱、转行做新媒体的原因之一:“唱片已经死掉了,不过是歌手的衍生产品。”几乎人人都知道,现在做唱片已经挣不到钱了。虽然歌手们依然会被习惯性地问:“什么时候推出新专辑?”
不知道有多少人意识到:如今“出专辑”这三个字已经和卖唱片没太大关系了,只不过是歌手们发表新作品的一种方式,告诉大家这些歌是他们唱的。如果某一首歌走红了,也几乎不会有谁知道它来自哪张专辑或EP,只会记住歌名,然后去网上搜索、免费下载,放进自己的MP3里,高高兴兴地听,不花一分钱。
太合麦田唱片的老总宋柯也承认:目前歌手们挣钱基本上不是靠发行唱片,“对于那些一线歌手来说,商演和广告代言的收入与卖唱片的收入相比,后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为了让这个概念更加容易理解,宋柯这样总结道:“这么说吧,现在一个歌手进行一场演出的收入,就比他卖一张唱片的全部收入还高。”
也许,正是因为如今唱片业的萧条,才让许多人加倍怀念过去的繁荣———1993年,崔健的第一个演出经纪人王晓京正式涉足音乐圈,策划、监制了录音带《陈琳·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与《摇滚北京》,陈琳当年正是凭着那首《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红遍了大江南北。 至于《摇滚北京》,则是无数摇滚青年们的热血记忆,收录了包括轮回、指南针、黑豹、眼镜蛇等乐队的当红之作。“那两张专辑我投了20多万,一共拿回来保底数25万,单陈琳那张才6万。”在王晓京的回忆里,当时的唱片市场就是如此不规范。然而,这并不影响歌迷的热情———“这两张专辑最少卖了上千万张。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中期,可以说是这些唱片歌手的黄金年代。”宋柯也说,当年像王杰、崔健这样的大牌歌手,一张专辑卖个上百万盒磁带是很正常的,“但当时盗版也很厉害,歌手和公司最后挣不了多少钱。”
网络灾难
免费下载
宣判了唱片的死刑
尽管如此,当时这些盗版对唱片业“黄金一代”歌手而言,并没有构成太大影响,应接不暇的演出给他们带来了滚滚收入。1994年凭《大中国》而红遍大江南北的高枫,一场商演的收入是3万元,毛阿敏也差不多,最高的是崔健,15万。而在当时,中国大众的平均工资不过区区几百元。
著名乐评人金兆钧认为: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后,中国流行音乐便走入了另一个时代。“无论是作品还是歌手,已经很少出现上世纪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中期那样集体出场的状态了。”与此同时,“日流”和“韩流”日益兴盛,更年轻的“80后”开始成为流行音乐的主要消费群体,他们大部分的童年期是在日本动画、漫画和游戏的熏陶下度过的。金兆钧说:“这种情况越接近世纪末就越明显,这使得无论是音乐人自身还是乐评人都越来越难以应付。这个由年龄决定的代沟现象在歌坛上更是显得格外明显,几乎可以说是三年一代人。”
金兆钧提到的集体出场的一代歌手,便是1994年前后涌现出的陈琳、郑钧、老狼、林依轮、高林生、谢东等人。他们被称为“94新生代”,也就是中国内地唱片业“黄金一代”的中坚力量。当时,他们被寄予了中国乐坛改朝换代、承上启下的厚望。
然而,在最初的新鲜热烈之后,七年之痒伴很快随着网络的兴起到来了。
进入新世纪的中国流行音乐,有两个关键词:网络和选秀。1997年,音乐人陈哲即建立了第一家音乐网站,到2000年,全国已有各类音乐网站数百家。2001年,雪村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在网络上一炮走红,成为歌坛特大新闻。从此,众多歌手发现了一条成名的新路。2004年,《老鼠爱大米》《丁香花》《两只蝴蝶》相继走红,网络歌曲迅速成为风靡一时的文化现象,刀郎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以说是网络宣判了唱片的死刑。”王晓京说,“不少网民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从网上下载什么都应该是免费的,连音乐也不例外。”
中年危机
选秀一夜成名,
老一代歌手尴尬转身
唱片的敌人显然不止一个,跟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选秀,这场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内地娱乐圈运转模式的风暴,虽然到头来并没有成功造就出几个真正的超级明星,但却极大地将人们的视线从传统歌手身上转移开了,并加速了他们的过气。2004年,正好距离“94新生代”崛起过去了整整十年。湖南卫视举办了第一届“超级女声”比赛,坐在评委席上的常宽,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帮娃娃们日后会把他和他的同时代歌手搞得那么尴尬。
“张含韵夺得2004年超女季军时才15岁,15岁是什么概念!包括陈琳在内的那批老歌手在上世纪90年代成名,虽然有很多人是因为一首歌而唱红了,但在那之前,他们都已经努力了很久、积累了很久。”王晓京说,“可是这些超女快男们,是真正的一夜成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从默默无闻变成了粉丝簇拥,而他们本人却连最基本的演艺从业经验都没有。”
除了高人气和善于制造各种话题之外,选秀明星们拥有的最大资本便是年轻。年轻代表着无限的可能。而与此同时,那些在成名前已经年纪不小的“黄金一代”们,却正在步入自己的中年。
他们开始老了。即使身为名人,也不得不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遭遇“中年危机”。与此同时,他们还要面对来自这批生猛新人的挑战。虽然从来都没人正面承认过,但据圈内知情人透露,不少老一代歌手都曾气愤地骂过这批选秀明星,恨他们抢夺了自己的饭碗以及风头。面对残酷的现实,很多老一代歌手选择了转型。1993年,林依轮推出专辑《爱情鸟》时,大街小巷的人都唱着“我的爱情鸟已经飞走了”,渐渐地,他开始系上围裙,主持美食节目了,而在主持之余,他也参演了一些影视剧或音乐剧。2009年7月,林依轮还在成都的锦城艺术宫出演了音乐剧《I Love You》;曾因《阿莲》而走红的戴军和李静一起火了一阵子,不是因为唱歌,而是因为做主持,他目前的称谓也早已从歌手变成了“知名主持人”;唱《大哥,你好吗》的甘萍嫁给了球员黎兵,再也没有复出过。更多的歌手选择了慢慢下降:从大型城市的晚会唱到中型城市,然后是小城镇。
也许,在一些整日为生活奔波的中年人的房间、书柜、抽屉的某个角落里,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们年少时最爱的磁带。那里,还有“黄金一代”歌手的一个小角落。
然而,也很理解陈琳的选择。也许,在她,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快乐。其实,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在那个世界里,陈琳也许更快乐。
安息吧,一路平安。
无论什么人,都应该坚强些,选择绝路不是好办法。
逝者如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