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学大门两侧各有一个果园,一个是苹果园,一个是梨园。每年春天都有苹果花和梨花开,女生喜欢观花。男生基本都是对花没有什么兴趣的,对女生倒是兴趣很大,但又不敢或者说不懂如何表达。不过,众男同学其实是期待着秋天的果实。基于历史上多起盗果事件,学校当局也必然有所防范,把果园用半人高的铁栅栏围起来,铁杆向上的那头还是尖的。但这点东西如何能挡住调皮的男生呢?反正,基本也没有什么老师来干涉偷果子的行为,如果撞见,顶多大吼一声,装出追捕的模样,于是众人一哄而散,一跃而过栅栏,满载而归。
阿三并不是最调皮的男生,但也肯定不是好学生。多次捣蛋偷果子都有他,当然不是领头的,不过是冲在最前,跑得最快的。老师们常常感叹,阿三为何就不能在校运会上搞个短跑名次?我猜大概如果没有人在阿三后面追着要抓偷果子的小贼,他就懒得跑那么快。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阿三终于着道了。这次,校工不仅吼,而且真地追。阿三慌乱中,一跃失脚,一屁股就坐在铁钎的尖头上,巴掌长的尖头深入肛门附近的肉里,阿三连痛带吓,人立刻直挺挺地不动了,连哭声都没有了。老师和校工们也吓到了,连忙7脚8手地把阿三从铁钎上取下来,赶紧用3轮车送了医院。
阿三的家很贫困,父亲是个码头的搬运工,靠体力吃饭,只有阿三一个儿子,大约还有一个或2个姐姐。当阿三爹听说阿三送医院了,马上冲到学校问罪,要学校赔偿医药费。据在学校当教师的我母亲说当时的场面比较壮烈,阿三爹每见到一个老师模样的,不管是否是阿三的老师,都哭着要人赔阿三的命,低吼着弯腰低头一股劲地要用头撞别人,力大无比,两三个年轻男老师都拉不住。用我母亲当时的原话说:“啊呀呀,阿三爹的小腿象钢铁一样地硬,怪不得是码头的搬运工。”我一直好奇,我妈她老人家应该没有去拉阿三爹,如何得知别人的脚是铁还是泥。大约也是听人说的吧。我妈另外一个消息应该有谱:她说学校当时也是慌了手脚,答应赔偿医疗费,这事才了结。
事件的后果对男同学们是震憾性的,结果那些丰满圆润的苹果啊梨的,安全地在树上多挂了几周。很有一段时间,我每次路过阿三蒙难的地点,总感觉仿佛是自己坐在铁栅栏上,屁股沟被一个寒冷的,带着铁锈的钢钎钉进去,大张着嘴,但无法哭出来,而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青涩的小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