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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农场记事__北场

(2008-06-13 04:16:24) 下一个
无产阶级革命讲究不断革命论和革命发展阶段论。从进程上讲就是讲究个循序渐进。我们真正的目标还是北场,因为北场的条件最差。这才是三级火箭的最后一级。

北场在嫩江县北,从县城到北场,要过嫩江,然后走三十里山路才能到。北场选在森林草原丘陵地带是很符合三线备战的战略原则的。说条件最差也没有个具体概念。这么说吧,北场那儿除了人以外没有任何人造的东西,完全是自然景观。当然我们去的时候,打前站的先锋们已经搭起了二座茅草房,所以也不必天当被地当床,广阔天地是新房了。

上山之前,卫生员和护士给我们一人打了一针,说是预防森林乙型脑炎的。山上有种甲虫叫草爬子,专往动物和人的身上叮,说是头上一对大钳子,一插一扒,勾住肉就不出来了,想拉都拉不出来。它喝你的血,还往你血里吐唾沫,那唾沫就传染森林乙型脑炎。这脑炎一得,轻则变傻,重则身亡。虽然打了针,也不敢有恃无恐,心里怕怕的,住进草棚里甭管找的着找不着,先乱翻一通儿,其实连草爬子什么形象还不知道呢。我们的草房分男女二幢,房内二边儿上下二层,一律是白桦树枝扎成。赶上直溜的树枝不怎么硌得慌,赶上有分杈的地方就当是自然按摩器了。日本有人发明一种穴位按摩床,就是让患者躺在床上,靠自身的重量压上去,达到按摩的效果。我们的床上都铺着厚厚的草,按摩作用略有减弱。可还是人人都如娇嫩的豌豆公主,老是叫唤硌的慌。

蚊帐必不可少,否则你就是血的奉献者。山里的蚊子个儿大不说,还特顽强,任你怎么轰不带走的,俗话说就是没脸哪,紧着往你身上凑乎,逮着了就一口,所以蚊帐非有不可。晚汇报就都钻在蚊帐里进行。

照明是场里的柴油发电机发电,只供应到熄灯。为节约,9点就熄灯。熄灯以后就一律睡觉。可黑龙江的夏天也不是那么凉快,加上蚊帐一捂,闷热难以入睡。睡不着就捉摸点什么事干。有人就提议说,大光讲故事吧,讲什么?就讲梅花党的故事。大光却不过大家的热情请求,就从李宗仁和郭德洁回大陆见到王光美,王光美胸前佩戴一枚梅花图案的纪念章,二人大吃一惊脸色骤变说起。刚说了没几句,排长说,熄灯了,不许说话,睡觉。大光说,你看排长不许说。大家只好作罢。没十秒钟,排长那儿起了呼声,这又招呼大光接着说,小点声儿。大光说好,又接着小声儿说了起来。刚说了二句,女生那儿叫起来,大点儿声,听不见。大家一听轰地笑了。男女二幢草房相距仅五、六米,二边儿啥声儿都互相听得见,男生这边儿有人故意大声放屁,女生那边儿就是一片笑。有次女生那边儿有人刚要铺床睡觉,随手用手电照一照床,见一条蛇盘成一团儿睡在枕头上,吓得嗷地叫起来都不是人声儿了。男生这儿跳起来起码一半儿,以为山上来了色狼了呢,冲出去要抓个正着。等弄明白了以后回来这通儿照这通儿翻,闹得半宿没睡好。这次女生也要听故事,男生一笑声音就太响了,排长又醒了,镇压了一回,不要说话,快睡觉。又是十来秒,呼声又起,大光就稍提高点声音,讲了二十来分钟,说,欲知后事如何,明晚再讲。这样一天讲半个小时,总讲了有个把礼拜,梅花党才全部自杀的自杀,暗杀的暗杀,就擒的就擒,圆满结局。

我们的草房周围就是一望无际的丘陵草原,远处有森林。打前站的同志们只搭了住房,没搭厕所,其实也没必要,到处是没腰深的草。一大早起床了,先往草里走,走着走着听见不远处一声咳嗽,就转个弯儿往别处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往下一蹲,再想找也找不着了。男女都一样。洗脸喝水做饭都是水泡子里的水,虽是夏天,仍然冰得扎手。早饭呢,一色儿的高粱米粥和馒头咸菜。高粱米粥其实煮时候长点挺粘乎挺好吃,就是苍蝇老捣乱,上哪儿不好非往厨房集中不可?一掀锅盖,大批苍蝇吃不住热蒸汽的熏陶,如中弹般扎进粥锅里,早晨起的早,也看不清楚,就囫囵喝下肚子,倒也从没有人说喝了粥拉肚子的,看来说苍蝇脏也是个心理问题,鸡吃苍蝇,下的蛋是高蛋白呢。

有天早晨大家喝过粥,吃了个小馒头,扛起大锯、斧头列队进了山。走着走着,铁杆儿就说腰下屁股上有点疼,越来越厉害。副连长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昨晚上就觉得了,后来太困睡着了,现在厉害起来了。副连长说,扒下裤子来我看看。铁杆儿四外看看左近没人,就扒下裤子露出半拉屁股,副连长划根火柴一照,啊,是个草爬子。草爬子?大家赶紧围过来朝铁杆屁股上看,一个大臭虫般的甲虫半截已在铁杆儿屁股肉里了。有人伸手就要揪,副连长说,别揪,揪断了就出不来了。只见副连长又划了根火柴,等烧的旺了一吹,留下一个火头儿,往草爬子屁股上一按,那草爬子一缩就从铁杆儿屁股上退了出来,铁杆儿屁股上哗儿地一条细血流了出来。好了,没事儿了,副连长说。我们接着走,伐树去了。
我们的房子是草房,咱还没说这草的事。都说东北三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我们到黑龙江那么多年也没挖着一根人参,也没逮着一只貂。甭管人参还是貂了,好,肯定是好。人参怎样?大补。说是有个小偷儿听人说人参是贵重药材,地主老财才吃,心说咱也尝尝。到药店偷了一盒上好人参,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吃,还没到家就鼻血泉涌下来,真厉害。这么好的东西不是说逮那儿长哪儿,要是哪儿都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而且还听说真正好人参都叫做人参娃娃,会走。你头天见了想第二天去挖回来,再去就说什么也找不着了,人参娃娃搬家了。貂皮呢,比羊皮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不能比。可是贵呀,你想我们就在出貂皮的地方呆着都没见过貂,那说明啥问题?貂皮太贵重,一般就不做全貂皮大衣了,只有领子是貂皮的,让人一看富贵,有气派,其实那领子只热了别人的眼,喜了自己的心。倒是听说清朝大官儿们的官服的马蹄袖大都是貂皮的,为啥?它实用。大官嘛,少不了喝酒吃肉。常言道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萝卜保平安。吃了肉,有了痰,在大街上叭唧一口吐马路上没人敢管,可在皇上的金銮殿上谁敢吐,那还不砍脑袋?含在嘴里也不是个办法,万一皇上问个什么问题总不能象含口热茄子是的呜噜呜噜啊。哎,马蹄袖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案。马蹄袖向上卷着,有了痰往袖口里一吐,等出了金銮殿,二边儿往下一拨拉,貂皮好啊,一点儿也不沾水,痰掉在地上,貂皮还是干干净净的。

我说了,甭管是人参也好,是貂皮也好,我们没见过,我们自己也曾怀疑是为了平衡南方人瞧不起俺们东北想的虚招儿。不过乌拉草可是真的。乌拉草长长的,窄窄的,扁扁的,有点象小芦苇叶,可以长到半人高。不懂的人以为随便抓一把乌拉草往哪儿一搁就又软又暖了,那可是概念错误了。讲究的是要把乌拉草拿来,挑整齐的,一把一把的,晾干后用棒槌在石头上敲,敲成细丝,就是乌拉草的纤维,这才是称其为宝的又便宜又实用的乌拉草。你是垫在鞋里,还是铺在床上,都行,从心里觉得暖和。我们的床上垫的全是乌拉草,就是没敲过。好在我们住草房的时候是夏天,取其软而不取其暖,中午有太阳的时候倒是草屋里比外面凉快呢。

当地人又说了,北大荒遍地是宝,就看你找不找。我们就老想找,野地里的东西,没主儿,谁找着是谁的。初夏的大草原上遍地是黄花,金灿灿的,战地黄花分外香,是不是那做木须肉的黄花木耳的黄花?是,就是。不过我们平时吃的是干黄花,经过加工的。大家一看漫山遍野的鲜黄花,说,咱们来顿黄花木耳面吧。树林里死树上去刮点儿木耳回来,采了一大箩筐黄花,一大铁锅的面条一煮,吃起来真鲜,味道不错,就是不到睡觉就人人都窜起稀来了。后来才知道黄花非晾干处理不可,鲜的里面不知道啥东西泻肚。有了教训,后来采蘑菇的时候就特别小心了。蘑菇的种类甚多,最平常的是草蘑,没毒,还多,可白呲咧的没啥滋味儿。我采的都是这种。这指导思想是平庸但保险,当然出息是没有的了。好蘑菇有的是,就是好坏难辨,有人说越是有毒的蘑菇越是漂亮,千万不能采。这符合自然规律,什么美女蛇,糖衣炮弹,都是一回事。后来兵告诉我们一个招儿,见蘑菇时,翻开看,下面有虫子咕攘咕攘那儿动的,就采,肯定没毒,没虫子的别动。虽然理论上正确,可如果是毒的,你翻看的时候不已经中了毒吗?武侠小说里下毒高手都是让你沾上就中毒。水也是同样道理,如果看见水里有东西游来游去,翻上翻下的,尽可放心打回去烧开喝,如果清澈见底,一尘不染,见不着个活玩艺儿,就别碰它了。
躲在草里的小东西,活玩艺儿不少,至于大的东西,比如说熊,倒是没见过,当然还是不见的好。听说树林里有,因为当兵的打前站开拖拉机轰隆轰隆的都轰跑了,加上开山采石,打眼放炮,把熊们吓得够呛,全搬了家,搬的离我们远了。熊这东西看样子挺笨,其实挺聪明还灵活。它知道蜂蜜好吃,就老去偷蜂蜜吃。那么大个身架,爬树爬得倍儿溜,上树快,下树更快,一个屁股墩儿从树上墩下来,皮粗肉厚,啥事没有,从没听说脚脖子崴了,或者腰椎错位半身不遂的事儿。除了熊,这地方还有野牛和狼,夜里常听见哞、哞的牛叫声和象小孩儿哭似的狼叫。不过都没亲眼见过,倒是炊事班养了二条狗,一窝猪和一群鸡,每天都抬头不见低头见。

到秋天的时候,草房里冷得个个儿当团长”(晚上睡觉团成一团儿)的时候,新房盖好了。于是我们搬进了真房。有了新房,文明建设起见还盖了厕所。到这个时候是人有住房,拉有厕所,水有水房,吃有厨房,猪有猪圈,鸡有鸡廊,可说是五脏俱全,应有尽有了,剩下的就是战天斗地改造思想了。

先说住房。因为是新房,潮,水汽大。人住进去以后,潮气更大了,南炕好些,北炕挨被褥的墙角儿,慢慢地就结了三、四寸厚的冰。学习讨论时,边思想上斗私批修,边用手指头去化那冰,比赛看谁化的深。一般个把小时能化进去寸许深,到后来手指头和冰一个温度,冰就说什么也不化了。炕下是火龙,屋外过道儿是灶,一烧一条胡同,腰那截儿挺热,脚下冰凉,只好继续当团长。厕所是新盖的,砖墙,一人高的地方枪眼般留着许多洞,下面是大深坑,丈来深。踏板是几根白桦树枝并起来,往上踩的时候先一脚站实了另一脚虚探过去看是不是能经住人,掉下去爬上来得费点劲。最边上一个坑儿,树枝自然弯曲,留的空儿就大了不少,一般人蹲不了。连里有个湖北同学外号叫大腚,大家说,这坑是大腚专用。大腚听了严肃地恳求说,以后不要再说了好不好,传出去对以后那什么有影响。后来我们凡有女生在时决不叫他大腚。

水房是和厨房连在一起的小屋子。屋里一口水井,旁边儿一个热水锅炉,供应全连热水。鸡廊仍是个草棚,鸡血正常40度,血热而不怕冷,所以草棚OK。猪圈呢,当然就更不讲究了,只要挡住别让猪跑了就行。
夏天不长,秋天更短,一晃就过了九月十月,又进入了天寒地冻大雪封山的时候了。战天斗地的内容不得不重复上山打柴的基本项目,毕竟解决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最重要。打柴的任务实在是艰巨,厨房要做饭,屋里要取暖,水房要烧水,鸡房要加柴,木柴消耗量大的惊人,全连上山打一次柴只够二天的用量,稍一松懈就要挨饿受冻。思想改造呢,主要是继续深刻批判灵魂深处的非无产阶级思想,逐渐树立无产阶级世界观,提高无产阶级思想觉悟,至于真的阶级敌人,我们从不惧怕。无产阶级的阶级敌人是资产阶级,资产阶级讲究吃喝玩乐,讲究享受人生,他们不上我们那儿去。糟糕的是夜里要值班。二人二小时,睡得正香的时候让别人拨拉醒,起来,起来,该你们了。于是揉着眼睛,往身上穿冰凉的衣服,拿着手电到屋外巡逻二圈儿,检查锅炉里的水,往炉里加柴,到鸡廊给鸡们加柴,到各屋给战友们加柴。熬过二小时,摸到下一班人那儿,同样使劲拨拉,起来,嘿,该你们了。然后麻溜脱下外衣,哧溜钻进被窝,接着做春和夏的暖和大梦去了。后来有人就提议说,二人二个小时太长,何不一人一小时,这样每个人都可多睡一小时。这些人都没有真正的战备思想,一个人出点什么事儿连个报信儿的都没有,我反对。可架不住大家都同意,我是孤掌难鸣,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也只好壮起孤胆一人值勤了。我从小胆小怕黑怕耗子还怕鬼。你说一个人在这大野甸子里,方圆几十里没个人家,阴森森的是不是挺糁人。轮到我值班了,我就准备好一根趁手的棍子,左手拿手电,右手拎棍子,先抡二下活动活动关节,然后到炊事班去叫上狗。屋里的灶火好加,知道屋里睡的都是自己人。就这水房和鸡廊讨厌。水房锅炉加柴倒没什么,旁边儿那口井,井口一个大黑窟窿,水里有啥也不知道,水底通哪儿去也不清楚。你这儿正加柴呢,井里爬出个什么东西把你往里一拉,来不及和同志们说声再见,连叫一声的空儿都没有,可咋办?这鸡廊呢,上百只鸡倒着顺着都站在架子上,中间一个大灶烧火供暖。屋里没灯,火光照着架子上的鸡,个个象巫婆,影子投在草墙上,张牙舞爪。你这鸡老实点别动也好,一扑楞,一扇翅膀,影子呼啦呼啦地乱飞,你说吓人不吓?一进鸡廊,我不关门,开着门,先在上下左右三维空间里一顿棍棒翻搅乾坤,确认三尺立方空间里空无一物,方才迈步向灶,快速加柴而后施展轻功,退步抽身,嘭地摔上门,逃之夭夭,狗跟在后面想追上我都有点费劲。

晚上值班都是有惊无险,而早晨出操一个不留心就可能出点真情况。早晨出操,起床要快,憋着尿早请示,然后上厕所,集合跑步。冬天的衣服都冰凉,往身上一套起一身鸡皮疙瘩,打好几个冷战。每次都先下定好决心,排除冰凉这一难,咬牙蹬进裤腿儿里。跑起来以后身上倒不会太冷,就是脸露在外面,是个薄弱环节。跑着跑着,互相冷眼一看,发现有谁脸上有白的了,赶紧叫,快,快用雪擦。不及时用雪擦冻白的地方,就会冻伤了。这时候千万不能用温水洗,更不能用热水烫,只能用雪擦,直至现出血色为止。东北有冻梨,黑屈屈的,味道可不错,冬天才卖。吃冻梨要用凉水冰。如果用热水,皮烂了,里面还是冻的冰。用凉水就见冻梨渐渐附上一层冰甲,等冰甲厚到一定程度,拿出来敲碎冰,咬一口到嘴里,牙根儿冰得直冲脑瓜顶,舌头来回搅半天,稍热乎点,才能慢慢地试着嚼。吃冻梨是一项带技术性和知识性的饮食活动。有了吃冻梨的知识,早晨跑步出情况就不难处理了。

早饭依然是高粱米粥和扁馒头。天冷了,苍蝇早冻死了,所以粥也干净了。吃过早饭要先去打柴。毕竟生存是革命的先决条件。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怎么消灭敌人?不打柴,诸位谁也跑不了,非冻死不可。打柴这事本身很普通,那看你是不是能通过这普通的事情上纲上线,进行思想改造了。我们就都把上山打柴当做接受工农兵再教育,进行自身革命的好机会。雪厚路滑,风冷扎脸,早晨的粥和小馒头到了找到大树干时已是荡然无存了。越是这种时候,才越是出成果的时候。本来嘛,酒足饭饱,消闲悠哉,你怎么能体会旧社会水深火热里挣扎的痛苦,脑子里怎么能有无产阶级革命的激情?等浑身上下没一点儿劲了,张大嘴干喘气,直不起腰来了,可还得把几十斤重的大树干举到肩头,踏雪而归,举步艰难的时候,真的就想到,从现在起,每迈一步都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也只有这时候,你才能体会饥寒交迫是什么滋味儿。中国女排的队员们让教练袁伟民砸得跪着在地上爬,连站都站不起来,老哭。她们就不如我们军农战士的境界高。你看要是大雪地里,后面一只狼追着她们,再苦再累,再爬不动,她们也会跑得象兔子。

要说社会上的阶级斗争在我们这儿一点也没反映也不全面。离我们农场几十里地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日本修的路,高高的,象是小火车路。小日本管车叫轱辘马,挺形象。这条路就是轱辘马道。据说是小日本修了往里运弹药的。到底里面如何,没人去过,一条弯弯的轱辘马道伸进远处的深山里,弹药送进去了,有多少不知道,只知道修路的中国民工统统的死啦死啦的干活了。我想我们不去动那轱辘马道,不去挖掘那弹药基地,也许是要留给后人做个见证,小鬼子侵略中国的铁证。

小鬼子进过这山,国民党也来过这山,免不了有潜伏下来的汉奸特务。夜里远处山包上偶尔有信号弹冲天而起,就是证明。这狗特务臭汉奸简直就是诚心捣蛋。他那儿信号弹一起,我们这儿就紧急集合,深更半夜的,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跟上拿枪的兵,赤手空拳地去包围山头儿。有的学生就狠批自己头脑中的肮脏的灵魂了,说是紧跟拿枪的战士,因为战士有枪,又怕阶级敌人拣拿枪的先打,所以又不能离拿枪的战士太近,一路上脑子里就决策这最佳距离问题了。用上了所有学校里的数学知识,也找不出最佳方案,真惭愧。其实每次围剿都只见绑在树上的信号弹尾巴,人毛儿,一根儿没有。再后来呢,又有人说是当兵的做的手脚,为的是有实战味道。不知是麻痹我们呢,还是往钢铁长城脸上抹黑。
人哪,在哪儿住时间长了还真能住出感情来。倒不是舍不得走,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别说人了,我们连那两条狗,也不知怎么认识我们这一百多号人的,见谁都摇尾巴。可一见骑车路过我们场的老乡,汪、汪、汪地叫着扑上去,吓得老乡下死劲蹬车,一边蹬还一边回头观察敌情,一个不小心,轧着一个土坷垃,就是一个斜飞,啪喳,一个坐坐实实的大马爬,二狗还不依不饶,直到连里有人叫了,才得胜归来。有人说狗认我们灰不拉叽的军农服,大体不错。

转眼过了新年,隐隐约约传来消息,黑龙江省农场都准备再分配了。一个沉沉的阴影罩上了心头---分配,又是分配,那是我们的心病了。可我们不是天天在盼着再分配吗?只不过面临着命运的判决,人人都会惴惴不安。真正的再分配是703月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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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姬 回复 悄悄话 施展轻功,退步抽身,嘭地摔上门,逃之夭夭,狗跟在后面想追上我都有点费劲---笑死人。男子汉还这么怕鬼。吃了那么多苍蝇,难怪轻功了得。
香茗居士 回复 悄悄话 看你写的这些事,唤起久远的回忆,好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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