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考生的省籍之争——重谈高考不公 2002.05 首发于万维读者教育与学术论坛 刚刚接到以下消息，感到很意外，不过又在意料之中。 5月18、19两天是海南省高三统一摸底考试的时间，但在这两天却有好几所学校的几千学生拒绝参加这次考试，甚至采用静坐的方式，来抗议大量外省学生涌入本省参加高考。据说今年有近千外省考生涌入，而且大都是来自教育大省象湖北、湖南、河南、山东等省。由于本省与这些省份在高考录取分数线上相差都在100分以上，甚至达到150分以上的差距，象2001年本省的重点分数线大概在400分上下（理科），所以每年都有大量考生涌入，但今年更多，从而大大剥夺了本省学生上重点大学的机会，引起了本省考生的强烈不满。 这个问题长期以来就存在了。我是海南考生，参加高考当年，全国本科院校在海南录取生员人数达到参加高考总人数的25%！但是专业都相当差，清华、北大、复旦、科大、南大等名校的热门专业在海南招生很少，基本上都是北京考生不愿意去的专业。但是海南省和其他省份相比算是不错的了，因为毕竟还有上大学的机会。某些省份，如湖北、湖南、河南、山东，本科招生人数都达不到全省考生的20%甚至达不到10%。高考的不公平问题再次被提上台面，我想自己有很多亲身体会，不妨就此谈一下个人感受。 1、能否说海南省录取分数线过低，相对其他省份，很不公平？ 很多人持有这个论调，认为海南考生享受太多特权，要不然怎么录取分数这么低，所以外省学生通过改变户籍进入海南参加高考自然是理所应当。这个观点是荒谬的。 有很多人鼓噪要统一全国录取分数线，先不说在阅卷上没有什么可操作性，单单说“统一录取分数线”，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不公平。统一录取分数线的前提是考生所在省份的教育水平基本相当，否则统一录取分数线就没意义。海南省在教育上的投资，每年从国家那里拿多少？可以说，少得可怜，连修建中小学破旧校舍都要教育厅出面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既然国家都做不到在教育投资上的公平，各个省份考生接受教育的水平不一样，获得名师指导的机会不一样，录取分数线公平从何谈起？假如全国能够采取自由化的教育政策，中小学教师可以随便转户口，中央对各个地区的教育投资能一碗水端平，那时再来谈统一录取分数线才现实一点。 现在的问题是：北京市在教育上得到了最多的中央政府投资，但是北京市考生的分数线全国最低。要说不公平，也是北京市不是海南省，因为北京市考生实际上代表的是某个特权集团的利益。 海南省的教育投资基本上都由民间出钱，上一个中学学费高得惊人。当年要不是我拚老命考进海南中学，家里还要出9万元当“赞助费”，据说现在的价码已经提高到20万。所以说海南省是民间出钱办教育，从中央那里基本上没拿到什么好处。想想看，如果海南省人民花了这么多钱，希望培养几个优秀的海南子弟，结果外省考生进来把海南考生的机会掠夺走，海南人会高兴吗？这就等于说，海南人花了钱，却摘不到果子，果子全让外省考生摘走了。阻止外省考生参加高考，是海南人民合理的要求。 2、是否完全排斥外省人？ 海南省有一个不好的风气，就是排外情节太严重。实际上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全国其他省份，即使本省人当不了省长省委书记，最少都会有个常务副省长当当。而在海南就完全不一样了，我读中学的时候，省里面的高官要员几乎都是外省人。当然中央也有自己的考量，因为使用本生人当省长省委书记会制造出地方诸侯，但是外省人当海南的高官又怎样呢？他们对海南的经济建设根本不关心，只关心自己捞钱。所以每次换个省长，海南省的地皮就要被刮走一大块，海南省变成了外省人的提款机。更可气的是，这帮外省高官放到海南后，还拖儿带女拉了一大帮旧部下、老朋友一起到海南捞钱，致使海南本省官员连厅长级别都当不到，所以海南人有强烈的排外意识。 我本人并没有太强的排外意识，所以不算很纯的海南人。其实海南省没有本省人担任高级官员，和海南的教育落后有很大关系。江泽民曾经到海南视察，结果接待他的海南本省官员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结结巴巴，又不注意外观形象，令江泽民感觉相当不好。所以后来就再没有选派海南本省人担任高官。 应该说，外省考生对海南的教育有很大的正面作用。海南建省时，许多外省考生随父母进入海南。一般而言，生活在热带地区太久，就显得比较懒散。而来自北方地区的学生，通常只会在冬天才会变得比较懒散，其他时间都极为刻苦努力。但是他们在海南已经感觉不到冬天的存在，所以他们能够全年都非常勤奋用功，这都成为成为海南学生学习的楷模。他们的普通话非常标准，英语口语、发音也相当专业，海南考生确实可以从外省考生那里学习到很多优点。也就是从海南建省那个时候开始，海南省开始加强了和外省的交流，不但在经济上，也在教育上，获益不浅。海南省教育水平的提升，无疑将有助于今后本省子弟担任海南省的高级官员，防止外省人继续侵占海南本省人的利益。 因此不应该排斥外省人。但是我反对外省考生使用投机手段剥夺海南考生的权利。他们可以在海南读书，在海南交学费支持海南的教育，读完高中后可以和海南考生竞争。如果他们在外省接受了比海南考生更好的教育，又没有为海南省的教育出过一分钱，也没有通过教育上的交流提高海南考生的整体水平，他们就没有资格享受海南的高考分数线。因此，海南省有必要制订法律法规，要求所有参加高考的考生，都必须在海南生活15年以上（他可以到外省读高中再回海南参加高考，只要他是海南的子弟），或者就读海南省的中学4年以上（他可以是外省人，但是必须为海南省教育出力，否则没有资格在海南参加高考）。 3、外省考生事件——市场竞争+官员腐败 有这么多外省考生参加海南高考，背后隐藏的是激烈的市场竞争和官员的贪污腐 败。海南省教育民营化改革进程很快，许多私立中学都在最近几年迅速崛起，挑战传统名校如海南中学、华侨中学等。这些私立学校收费很高，为了吸引学生就读这些学校，他们千方百计提高高考录取率和名校录取率。暑期走在海南街头，随处可以看见“热烈庆祝某某中学的某某人被清华大学录取”、“某某中学有多少人考上北京大学”。 经济因素的驱动，促使这些民办中学的校长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来提高自己学校的知名度。他们通常在湖北、湖南、山东、河南等高考竞争激烈的省份寻找高分考生，然后说服这些考生到海南就读他们的学校。这些考生通常家庭贫困，但是成绩很高。于是等到这些考生考上了全国重点名牌院校之后，民办中学的校长就把他们当做“典型”拿出来宣传自己的学校，吸引更多的海南子弟交钱就读他们的学校。以前这样的不公平竞争是暗中进行，但是随着民办中学的增多，竞争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据我所知，去年海南省至少有2000个这样类型的考生。他们参加海南高考，剥夺了很多海南考生被清华、北大、科大、复旦、南大等著名院校录取的机会，对海南省的子弟是很不公平的。 民办中学校长都是经济利益驱动的人，他们的竞争也是不择手段的。为了达到提高知名度的目的，他们不但吸收外省考生，还贿赂名校招生人员，以期让这些名校录取他们学校的学生。去年P大、F大在海南的招生简直臭名昭著，几次以“扩招”名义降低分数线，估计他们的招生人员也从海南捞了不少钱。 外省考生参加海南高考也要教育厅批准，这里面也有很多金钱交易。海南省教育厅的符厅长简直就是海南人的耻辱，尽管他是海南本省人，去年就批了几千外省考生参加海南高考。先不说他从中捞了多少钱，单说他不顾海南考生利益的作为，就该杀头了。 4、法制的悲哀 中国很多事情都要闹成群众运动才引起重视，这对社会都是很大的冲击。本来这些事情早就存在多年，我想不通为什么海南省人民代表大会竟然一个提案都没有，来阻止类似事情。可见民主建设仍然太落后，民意不能从下达上，一定要搞成学生罢考这样的群众运动，才引起政府的重视。想想看，那些没有参加预考的考生要承受多大的损失，他们不能正确预估自己的分数，影响高考的发挥和报志愿，如果要重新组织预考，政府又要浪费多少资源？ 共产党听到“民主”两个字就眼睛翻白，其实“民主”并不可怕，共产党在80年前就是“民主运动”的先驱。现阶段的民主不是要打破共产党的独裁统治，至少应该能够下情上达吧。要不然发生群众运动，社会的损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