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几天五味 (其实整个万维网 & 互联网) 都在热炒朱令一案,涉及细节之处,不免提到协和医院。貌似大家对协和医院持贬抑的居多,无论目的是出于对朱令的同情、还是对协和医院医生医术的嘲弄,反正 没见谁说了一句待见协和医院的好话。俺试着跟了一句,说是若就事论事,协和医院判断不出是铊中毒,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铊中毒病例罕见,医生们即使知识精 湛,也只是常人,脑容量也就 1500cc。只是也不见谁跟帖认同。我想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医院的黑暗,大家即使没有个目睹,也当有个耳闻。
这里说一则和协和医院有关的真人真事。至于如何评论,俺就免了不说。
当 事人是我老家的,勉强能攀得上那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我父母也谈不上和他家多熟,只是平日偶有来往罢了。两口子原也勤勉恩爱,都属于居家过日子的,养有 一子。这样的小家庭世上千千万,自在人世间漂浮生灭,本来太阳东升西落N次他们也波澜不惊的,但偏偏老天不长眼,大约十年前,一场车祸将他们七岁的独子脑 袋撞残了。自此小两口的厄运就如影随形。说句不积口德、冷血的话,那七岁的孩子若被车撞死,他父母倒也一了百了,短时间内会摧心裂肺,但是小家庭还会重塑 造,另一个小生命会取代这个逝去了的无辜生命。可结果偏偏就不是这样。小孩子被撞后,似乎只是撞出了一些问题,那些问题仿佛还能治愈,至少孩子的身体还不 错,能吃饭,能说话,也能蹦跳。车祸后,小两口一家,好像得到了大约 8 万的赔偿 (具体数字可能有误,但是应该是 around 这个数)。
孩子的脑袋被撞出了问题,那是要治疗的。孩子的爸爸在事业编制单位工作,母亲能说会道,经营这一间服装店和一间游戏室,现在每年倒也能赚个几十万。以前收入肯定少些,但是也能存些钱去医院给孩子治病。几年下来,家中的钱几乎烧光,那孩子的脑袋不但没有治好,反而变差了些,以至后来隔三差五地就哭叫,嚷着要妈妈带他去全国最好的医院治病。去年我回家时,见到了那孩子的妈妈,也就是我那 位勉强能称为亲戚的亲戚。还是那旧模样,不曾改变。她本来就性情温婉和顺,加上多年的职业习惯,见人总是一副笑脸,你根本看不出那副笑脸下所掩盖着的心酸和无奈。那笑脸下所掩饰的,她可能也愿意被当成秘密,不愿被外人所知道、所议论。
家境不顺,人就容易沉沦。先沉沦的是孩子他爸,后来据说是在外有了个小三。这个“脑残”的孩子成了他母亲的累赘,也成了她的精神支柱。所幸孩子的日常生活无 须照料,她的服装店也运转得好好的,每年都能赚点钱,这也反过来给了她决定治病的底气。这是种循环,是良性的还是非良性的,就说不清了。这几年,长沙的几 家好医院也几乎跑遍了,有好心的人劝她,这孩子,也不用治了,脑神经出了问题,治不 好的,纯粹是烧钱。不如认了,将赚的血汗钱存下来,好好待这个不幸的孩子,而且趁着还能生,再生一个。丈夫能挽回,就挽,否则还是离了的好。
孩子的母亲不知是出于理智还是本能,反正没听这些,继续给孩子治病。她不是傻瓜,多年了,我相信她也慢慢明白这不管用,但是她还是去湘雅给孩子治病。可能对她而言这是种心灵上的慰藉,这种慰藉的代价高昂,但是她认了,也可能真需要它。人么,总是千奇百怪的,甚至不可理喻。
孩子时不时哭着要妈妈带他去全国最好的医院治病,他妈妈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个有关系的,要去北京的协和医院。去年暑假,这位母亲和她一个妹妹带着比她还高的孩子,几十万块钱,踏上了北上的火车。那火车可承载着她下半辈子的希望。
治病的具体细节我就不知了,只知道些梗概。据说先是那位有关系的熟人特可恶,开始引见的医院不是协和。俺这亲戚大怒,要找他算帐,这位熟人忙说 sorry。好在他确实有关系,第二天真的让他们母子住进了协和。协和那方的人也保证了,治愈不能保证,但是至少会有疗效。
在协和的前几天,病情据说是不见进展也不见异样,大约十天后,病情出乎意料的恶化,恶化得不行,孩子的母亲方寸大乱,忙将丈夫招呼了过去。再过几天,孩子被治疗成了植物人,几天后就死了。孩子死时,两口子口袋里据说还剩下差不多十万块钱。
两口子伤心彻肺之余也怒不可遏,从老家长沙请了个律师,要和协和理论,讨个说法,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容易治死了呢。他们是无权无势的一方,在陌生的京师,要和协和闹,估计也闹不出啥来,但十年的含辛茹苦,一个年轻的生命突然就无影无踪,这口气却不能不出。律师和两口子一商量,顺便叫上两位年轻小伙子进京助威。
律师估计要比这对不幸的两口子老谋深算不少。到了京师后,律师可能也考虑到自己人生地不熟,和协和对抗,胜算不大,据说在京师找到了一个啥组织来帮忙,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这个什么的组织最后享有 10% 的赔偿金提成。
他们原以为讨不到什么赔偿金 (叫去两个年轻小伙子,估计就是闹僵后闹事的意思,呵呵),后来据他们说,协和并没有多为难他们。当然这可能和病人一方没有狮子口大开有关,反正比较顺利 的,协和答应赔偿 75 万人民币。孩子走了,两口子伤心归伤心,但是孩子毕竟走了,在陌生的京师能从协和讨回 75 万,也就认了。
出得医院,领了骨灰,按照协议给那个什么团体 10% 的赔偿金,一行人只得南下回长沙。不料在他们登上火车之前,那个什么组织的来了几个人,说要孩子父母和律师等重回协和谈判,说必须要 100 万,而且他们有把握帮他们讨回 100 万。
孩子父母和律师对能很顺利地讨回 75 万心满意足,自然不想回去节外生枝。再说自 己已经同意了“和解”,再回去要求增加 25 万,道理上就说不通。于是对这个团体说,好意心领。团体那几个人不干,说我们答应能帮你们讨回 100 万,能得到 10 万的提成,如今只有 7 万 5 千,这可不成,你们要么和我们回去讨赔偿,要么多付那 2 万 5 千的提成,否则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最终的结果是,孩子父母一方自然没有去协和节外生枝,倒是和这个团体达成了和解,又给了他们一万,大家好聚好散。
茉儿好!WXC我都很少来了,偶尔发个帖,也只是备份留个拷贝的目的。
你一向可好?去诗坛看了看,翻了好几页,也没看到你的踪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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