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刚到日本不久时写的文章,偶然翻起,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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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盼着有机会回家,盼了有一年多了。
这回公司又通知我到上海出差,我差不多乐昏了!不过,有了5月份那一次的“教训”,我还是尽可能地不要喜形于色,免得乐极生悲。
5月份的那一次,公司已经通知我星期一带护照准备订飞机票,结果就在那个周日,上海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游行。日本电视里长篇累牍地报道,把公司吓坏了,中国之行取消,让我空欢喜一场。我心里这个怨哪,同志们早不抗议晚不抗议,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等一周我回来一道参加不好啊?!
好在这一次一切顺利。部门的头Sanjay很体贴,特地问我要不要在上海多待几天,因为工作日程安排到周末结束,接下来正好是两个休息日,这样的好事那还用问?机票拿到手,很是得意,这回这鸭子算是煮熟了,看它还能往哪飞!
回家了,终于要回家了!
那...你家、你家是哪的?在日本碰到中国人,免不了先要问这么一句。每次碰到这个问题,我都不免踌躇一下,不晓得应该回答是湖南,还是回答是上海,这中间的选择很微妙。
湖南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在湖南我一直待到中学毕业;读大学开始就一直待在上海,读书、工作、成家立业,上海是我的第二故乡,算起来,我待在上海的年数比湖南还长。所以,准确地说,生在湖南,我是湖南人,住在上海,我家在上海。有时候我跟女儿开玩笑,戏称她是湖南妹子、辣妹子,女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态度坚决:我才不是湖南人呢,我生在上海,家也在上海,我是上海人!嘿,小家伙她倒分得挺清楚。
离家一年多,不晓得家变成了什么样子?记忆里在家中最惬意的事情,就是斜躺在沙发之上,脚尽可高高地搁着,或读书、或看报、或者看看电视、或者闭目小憩,实在是轻松莫过。家,真是个拥有无数温馨记忆的地方啊!
飞机到了浦东机场,眼中的一切是那么的亲切。外环线、磁悬浮车站、南浦大桥、人民广场,一直到住宿的大酒店。眼睛没停过,车窗外的景色熟悉偶尔也有些陌生---一年多来上海没停止过变化;嘴巴也没停过,忙着给第一次来上海的同事介绍---这里是我的城市、我的家,话语里带着几分自豪。特别是Sanjay,他是个印度人,娶了个日本老婆,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日语,他是第一次到中国、到上海,他惊讶地说:没想到上海是这么大的一座城市,磁悬浮每小时400多公里呢?!这句话他一直挂在嘴边。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忙着工作,晚上带着同事,城隍庙、外滩、南京路瞎逛。在城隍庙九曲桥边的一家剪纸店,女营业员看见Sanjay是外国人,一上来用英语开始推销。听见Sanjay用日语和我们交谈,女营业员很吃惊,用中文对我们说:这个外国人怎么日语说得这么好?!真正让我们吃惊的还在后头,回过头去,这位女营业员又开始用日语向Sanjay推销起来。厉害厉害!看着Sanjay吃惊的样子,我对自己同胞的表现也是钦佩不已,极大地满足我的“虚荣心”啊!
晚上回到酒店,忙着四处打电话,安排老朋友见面、碰头。一位从日本回国工作不久的朋友到酒店来看我,随后陪我在南京路采购。一道坐在南京路步行街的石凳上,看眼前人来人往、灯红酒绿,朋友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迷惘:在东京时那种漂泊的感觉,回到上海却并未稍减。他还没有成家,正满世界飞来飞去的寻找他的另一半,他喜欢上海这座城市,但他目前心仪的女子却远在南方的某个地方。无可劝解,我只能对他说:成家,其实就是找一个能让心安定下来的地方。只要心能够安定,上海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分别呢?
工作终于结束了,准备回自己在师大的家住两天。这天晚上约了一道工作了十几年的朋友一起吃顿饭,朋友们大多数仍然工作在老单位、老地方。对他们来说,也许这就像以往无数次的聚会一样,区别的只有我是刚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而对我,实在是非常地期待。国的概念、家的概念,也许往往要跳出的它的范围,才能真正体会到它的所在。游子之心,让我很有倾述的愿望。
饭罢临别的时候,朋友问我:你那房子现在怎么能住?我笑了笑:那是我自己的家,怎么样都不会有问题吧。何况另一位朋友已经帮我晒好了被子。
打开房门,打开灯,家还像我临走时整理的样子,到处蒙着布、遮着报纸。不知怎么,我的眼睛有点湿润。朋友帮我一道整理好床铺,又聊了好一会儿,也回家休息了。洗完澡,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己的家,熟悉而又陌生。关上灯,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流泻而入... ...突然之间,我觉得份外地想念远在日本的老婆和女儿。
想起一个说文解字的故事,什么是“家”呢?室字头,下面加一个豚字。家就是有属于你的房子和猪的地方。有房子可以遮风蔽雨,有猪就表示这个家“很勤奋,有智慧、有生产力,可以传子传孙,永远的发展下去”,猪的生产力旺盛,不是其他家养动物所能比拟,中国人喜欢多子多孙多福气,房子里当然放只猪,而不是牛、羊或其他动物了。
还有一个词,叫“安家”。你把家“安”在哪了?这个“安”字也很有意思:房子里面有一个女人。有了房子,没有女人,怎么能算一个家?女人把这个家安排得好好的,服服帖帖,井井有条。一个能让家安定的女人,就是一个好的女人,这个家也才是一个美好的家。
回到东京,一下飞机,我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我对女儿说:赶紧告诉你妈,我已经到机场了,马上就能“回家”了!